陳青揮劍,紅衣道人的頭顱落下。
眼中剩下的,唯有不甘。
紅衣道人并沒有魂魄飛出,因為陳青殺他的時候,順便滅殺了他的魂。
陳青收劍,“這才是真正的死亡。”
“哪怕是魂魄,都還有復生的希望。”
“真正的死亡,是神魂俱滅,是一切都消失掉!”
“是再無任何機會!”
這個時候,陳青的胸中的蝴蝶終于是振翅,似乎是跳動的更加猛烈了一絲絲。
陳青此時才有些明悟。
只是變成惡鬼,失去肉身化為魂魄,嚴格意義上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生易死難?
觀萬物生并不難,可現在,觀萬物死,卻是渾然不同。
觀萬物生只需要走一趟萬里之行,便可做到。
可觀萬物死,卻要萬物死得夠徹底,神魂俱滅!
正常死亡,還有魂靈尚在。
即便是消失,也不過是遁入了另一界而已。
這就不是自然能發生的事了,也不是凡人能夠做到的。
這需要修行界力量的介入。
“原來難點在這里。”
“若是在死界,必定極為容易,因為在那里的戰斗,必定是神魂俱滅。”
“可若是在人間,就很難觀萬物死了。”
“除非,我親自介入其中。”
“可姬蕩不會給我在死界這個時間。”
他有強烈的預感,只要他進入死界,便是無休止的戰爭。
那個時候,什么都太晚了。
他是個很愛惜自己命的人。
如果不是必須,他根本沒興趣參加這所謂的爭王之戰。
可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里,那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玄娉說過,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
他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
陳青坐下,思量了片刻,朝著旁邊的陰影處問道:“馬元,九幽可還在我們極光教的控制中?”
陰影處有聲音道:“九幽與死界關系密切,更是與圣教主相關,自然一直都在我們的掌控中。”
陳青問道:“若是我前往九幽,可有危險?”
馬元從樹上一躍而下,“大人前去,自然無需顧忌。”
陳青準備去九幽,那里盤踞著大量的惡鬼,飛尸,山鬼,邪修。
那里的戰斗,可從來不會放過對方的魂魄。
陳青回到車隊中,寫下了自己最近有所感悟的鐵皮蠱篇,銅骨蠱篇,劍蠱篇,草靈蠱篇。
“將這四本書送到業國書院,讓他們測試一番。”
“至于業國,我便不去了。”
“你們回去告訴玄娉,我要周游一段時間,尋求感悟。”
應武剛有些擔憂,“衛主,你乃南黎筑基共主,不可輕易涉險啊!”
左川也是道:“是啊衛主,單身獨行,未免太過兇險!”
陳青坦然笑道:“無妨,放眼天下,筑基境中,能與我一戰的,不超過五指之數!”
“玄關境之上,我身在南黎,乃是苗神神眷,敢動我的也不多。”
“而且我一人獨行,反而便于隱藏自己。”
“你們若是跟著我,反而暴露了目標。”
“玄關境來了,你們也沒什么辦法,不如我一人獨行。”
見左川和應武剛還要繼續勸諫,陳青揮手道:“好了,我意已決!”
“不要再說了!”
“這次的死界之爭,很有可能所有人都會死。”
“我必須抓住最后的機會!”
陳青道完,便是獨自離去。
業國雖說沒有迎來陳青,整個業國的修行者都是失望不已。
可以說,陳青在業國的聲望,甚至要超過武國。
業國崇文道。
當然,這個文道并不是詩詞歌畫,而是對于大道的追尋。
他們立志于追求大道本源的真相。
但在得到陳青送去的四本書之后,他們頓時又興奮起來。
陳青在業國的聲望,再次暴漲。
這是陳青唯一一次在明面上送出如此多的記載蠱蟲之道的書籍。
一個月后。
九幽入口處的一所客棧中,陳青戴著斗笠,和一個黑袍道人對坐飲酒。
死兆側目看了旁邊那無盡的深淵,“你真要去九幽絕地?”
陳青端起酒杯輕啄一口,“怎么,這里不是我們極光教的地盤嗎?”
死兆悠悠道:“雖說我們極光教在九幽中信徒遍布八方,可你身份尊貴,未必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陳青道:“教中可有什么法子?”
死兆嘆了一口氣,“也罷,既然你執意要去,在此等我三日!”
三日后,陳青與死兆再次在客棧中會面。
死兆從懷中摸出一枚玉蝶,“我們極光教雖然無法重新恢復所有的傳送陣,恢復上古時代的榮光,可畢竟還是有些手段的。”
“只要你掐碎這一枚玉符,便可傳送到武國的那處傳送陣,你曾經去過的。”
陳青伸手接過,“其他大教或者萬載大宗難道沒有應對的手段?”
死兆道:“呵,唯一掌握傳送陣之道的我們竇無法破解其中的秘密,更何況是其他大教?”
“唯一能夠針對此玉符的,恐怕只有我們極光教內部。”
陳青疑惑問道:“極光教內部也有人準備對付我?”
死兆道:“水之國得苗神冊封,國祚八千六百年,如今只剩下六十年。”
“以你如今之勢,只要從死界活著回來,必定封王。”
“而且極有可能是文王。”
“若是其他王號也便罷了,可若是文王,苗神不可能冊封在南海諸多仙島上,只給你一個小島。”
“既然要封在主大陸,水之國國祚將終,你說水之國王室會不會鋌而走險?”
“更何況,在苗神的干擾下,水之國九尾妖狐入宮,禍國殃民,整個水之國都被整的烏煙瘴氣。”
“人心都被攪亂了,所以鋌而走險的人多得是!”
“水之國中的極光教,已經有少部分開始不聽號令了。”
陳青道:“也就是說,水之國的極光教很有可能要對付我?”
死兆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這枚玉符,是我偷偷替換的,即便是教中的記錄上都沒有記載。”
“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擁有這玉符,如此,才可保證安全。”
陳青伸手收下玉符,“也好,那就多謝了。”
道完,陳青戴上斗笠,扭頭走出客棧。
步履堅定地朝著九幽之地走去。
九幽之地的入口乃是一道無底的深淵。
又被稱作大地之傷。
這是一道深達萬里的深淵,其中終年不見天日。
其中盤踞著妖魔,惡鬼,飛尸,旱魃,山鬼,精怪,邪修無算。
這里還有一個俗稱,喚作惡人谷。
乃是整個南黎的群惡盤踞之地。
要說南黎處于苗神麾下,有一位神明坐鎮,為何還會出現這等兇惡之地,就要問陳青前方女修手中的那口劍了。
深淵之下,不見天日,雖說修行者都是用神念感知四處,可依舊不敢太過放肆,以免驚擾某些強大的存在。
那是一個個子并不高的女修,比陳青足足矮了兩個頭。
這等身高,在修行界并不常見。
修行者有的是法子補全自身的缺陷。
可這女子卻還是這個身高,只能說明她擅長的術法與身形有關。
劍鞘并不長,只有兩尺,陳青看了一眼,暗自點頭,估計是擅長刺殺之道。
“兀那小子,不過筑基修為,也敢進九幽?”
“九幽乃是南黎磨劍之地,未到玄關,輕易進來,尋死不成?”
“你家拜的是哪位,難道沒有長輩教導嗎?”
對于南黎眾生來說,這里是群魔盤踞之地。
但是對于大宗來說,這里不過是磨劍之處。
倒像是聚集在一處,等著這些大宗前來剿滅。
陳青朝著萬壽山方向微微一拱手,拔出具有苗神一絲威嚴的龍雀劍,“我家不拜諸王,不拜四大真君,拜的是苗神!”
女修微微一驚,感受到那一縷若有若無的苗神威嚴,“萬壽山?”
陳青傲然道:“正是!”
女修這才微微放松了一絲警惕,“這么說來,我們還是一家,我家拜的乃是南海真元顯化渡厄真君!”
是自己曾經參拜苗神見過那四處不可知之地的真君?
陳青也不怯,笑道:“原來是渡厄真君座下的姐姐,小子陳青,這廂有禮了。”
女修委婉笑道:“不敢稱真君座下,真君座下,得是放牧眾生的諸王和道君。”
真君修為超脫諸界,自身不染紅塵,以諸王治世,牧羊天下。
陳青倒是第一次聽聞道君這等稱呼,許是無王位的王?
還是說,那個境界便是道君,只是真君需要諸王放牧眾生,才稱王?
也不對,王未必是道君。
繼位的新王,修為不見得很高。
女修許是許久未見熟人,一時間竟然是打開了話匣子,“吾名阮青衣,你喚我阮姐姐便好。”
“你這修為,入九幽作甚?”
陳青坦然道:“萬壽山平和無爭,尋常難以見到斗法。”
“故而前來此處,想要一觀修士死斗,增長見識。”
阮青衣對此倒是不怎么疑惑,“也是,萬壽山乃神明圣威籠罩之地,不可能有爭斗。”
陳青詢問道:“不知道阮姐姐可有什么推薦的地方,可以讓我一觀?”
阮青衣道:“我來此地已經十八年,雖說不能算是處處都去過,但大小事情還是知道些許的。”
“你若要觀人斗法,以你的修為,可去下方三千里處,莫要深入八千里之下。”
“八千里之下,盤踞著不少千年老怪。”
“以你的修為,必定有去無回。”
陳青拱手,掏出一顆朱果,抬手飛向阮青衣,“多謝阮姐姐提醒,陳青曉得了。”
“小小薄禮,還請收下。”
阮青衣接過,“寶藥?”
她又審視了陳青一眼,“出手如此闊綽,不愧是苗神信徒,萬壽山之人。”
“也罷,正好我的傷勢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了,便送你一段路!”
陳青倒是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謝過之后,便是朝著下方遁去。
阮青衣揮手招來一朵黑云,矮身躲進云霧之中,看起來倒像是一朵黑云跟著陳青。
才朝著下方遁走了五十多里,也沒有遇到什么東西,陳青腦中卻是聽到了阮青衣的聲音,“那邊有人!”
陳青朝著旁邊看去,卻見是一白袍年輕人,踏劍直飛向下。
阮青衣一把將陳青拉進黑云中,“那好像是南海彌陀觀的蕭夜錫。”
“他是二十年前成就的玄關境,如今算來,應該是鞏固地差不多了,所以如今才下山來,準備來此歷練。”
“看他這勢頭,我們若是跟著他,必定能見到一番精彩斗法!”
陳青頓時施展開霧蠱,化成一團霧氣附在阮青衣的云上。
阮青衣繼續道:“他家觀中拜的乃是玄天玉陽蕩魔真君,最是擅長殺伐鎮魔之道。”
“而且對付妖魔邪道自有一番手段,算是你的運道。”
陳青卻是仔細看了那蕭夜錫一眼,心中思忖萬千。
蕩魔真君?
這些南海修士倒是符合想象中的那些仙家弟子風范。
想想也對,在人間的修行者,活著尚且不易,哪里有那么多的顧忌。
也唯有他們這般海外修士,才有資格一身正氣了。
當然,這并不是說,這些隸屬于真君麾下的弟子就蠢,這也要具體看人。
陳青也樂得自在,反正他只要能夠見到有生靈徹底消亡,供他悟道,晉升本命蠱就好。
兩人跟著蕭夜錫朝下方飛了千里,足足過了三天。
在下方有一處妖霧彌漫之地,蕭夜錫忽然停下,側目看向那一團妖霧。
阮青衣在云中傳音道:“這是崇古宗,乃是一群鼠妖組建的宗門。”
“他們不喜爭斗,反而是喜歡挖洞,尋覓古代典籍或是古代器物。”
“其宗博學多聞,只收鼠妖,而且是只收能看懂太古文字,上古文字的鼠妖。”
陳青此刻也是增長了見識,等于說,這群鼠妖一心考古?
蕭夜錫立身在妖霧十里之外,朝著陳青和阮青衣所在瞅了一眼,朗聲道:“何方道友,跟了在下也有千里了,還請出來一見!”
阮青衣也不遮掩,揮手散去黑云,“五雷觀阮青衣,這位是來自萬壽山的陳青!”
蕭夜錫微微側目,一雙英氣勃發的眼睛微微一凝,“觀你黑云乃是五雷正法,仙家正法,故而才三天沒有開口,倒是沒想到,還真是五雷觀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陳青身上,“筑基?便是來自萬壽山,也不該如此托大!”
“奉勸你一句,還是早點退去,莫要給自己招災了!”
陳青還未開口,阮青衣先不樂意了,“大家都是拜的真君苗神,你說話為何如此放肆?”
蕭夜錫冷冷道:“此乃群魔匯聚之地,我拜的乃是蕩魔真君,自然是要來滌蕩群魔!”
“不久之后,此地將會有大事,你們,還是早生離開得好!”
“我奉的乃是道君法旨,前來此處做事。”
“閑雜人等,不得知曉,再不退去,休怪我手下無情!”
阮青衣見對方搬出了道君法旨,雖然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卻還是拱手道:“哼,希望你一路安然返回!”
道完,便是帶著陳青遁走了。
才飛出三十里,阮青衣便是落下,冷哼道:“哼,不讓我們知道,我偏要看看,他在此地做得什么好事!”
話音剛落,陳青忽然感覺雙目被陽光刺疼,他回頭望去,只見百轉千回的深淵之中,竟然是升起了一輪青色的大日。
那輪大日閃爍著青玉般的光芒,照耀四周。
一切邪氣,妖氣,魔氣,如同白雪一般消融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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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輪青色的大日,大有焚天煮海之勢!
阮青衣側目,“是青玉蠱,他居然有青玉蠱!”
“他突破到玄關境之后,居然變成了真傳弟子!”
陳青問道:“這有什么特殊的嗎?”
阮青衣道:“青玉蠱雖然也是靈蠱,但是不同于普通靈蠱,它乃是在王蠱周邊演化而出,與玉陽王蠱一脈同生。”
“可借一絲王蠱之威。”
陳青忽然想起李崇煥的三陽王蠱,也有能夠點化凡蠱化作靈蠱的功效。
這青玉蠱,想來也是如此。
之前只是見到李崇煥的王蠱,覺得不怎么樣,如今看到蕭夜錫施展青玉蠱,他才明白王蠱到底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個時候,他和李崇煥的修為都太低了,無法完全將王蠱之威施展出來。
如今見到蕭夜錫這種玄關境施展青玉蠱,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他的蠱蟲品質必定極高,而且運用巧妙之極,可謂是開發出了全新的威能。
自己的本命蠱晉升王品極難,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足足一刻鐘過去,陳青和阮青衣才看到這一輪青色大日消散。
阮青衣又等了一個時辰,這才駕云而起,“走,我們過去看看。”
再次來到崇古宗,入目所見,都是赤紅的焦炭,還在熊熊燃燒。
遍地都是燃燒的老鼠,陳青散開感知,在崇古宗方圓三里之地,竟然是沒有一個活物。
而且是神魂俱滅的那種。
一個宗門,就這么沒了?
雖說是個妖修宗門,可這沒得也太唐突了點吧?
阮青衣飛身走進一棟正在燃燒的木樓,“他來過這里,這里燃燒的時間還不夠,他施法的時候避開了這里。”
陳青也是飛身進去,很快便是看到了一個打開的暗格,此刻在烈火之下緩緩消融。
“他拿走了某件東西。”
阮青衣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你還是速速離開吧。”
“剛進來便下狠手滅了一個宗門,絕對是有大事要發生!”
道完,阮青衣便是縱身離開了此處,也不知去了何處。
陳青在這個燃燒著的房間中行走了一圈,忽然目光落在了一處,他看到了一片散落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