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呢吧!
這可是我住的地方,裡裡外外明明暗暗三重護衛。天璇天樞兩堂晝夜輪班,還有龐煖這樣的大高手看場坐鎮,小佳能出什麼事!
“慌張什麼!”我面色一沉,“小佳出了什麼事!慢慢說。”
趙牧兩個呼吸之下,總算恢復了鎮定,道:“適才與趙括投壺,剛好小佳從廊下走過,趙括想嚇嚇她……就取了一箭朝小佳投去……結果……射傷了小佳。”
投壺用的箭又不是真箭,箭鏃都是鈍的,加之又是手投,能傷到什麼程度?直接射到眼睛了麼?
我問道:“現在小佳如何了?”
“師叔帶下去上藥了,求夫子責罰!”趙牧跪坐地上,頭埋得老低。
“同門之間,當如親親,怎麼可以這樣呢?”我站起身,“先去看看小佳的傷勢吧。”
我正要走出門,只見走廊盡頭轉出個少女的身姿。腳步身形無不熟悉,正是小佳。看她步行有力,我就知道她不會有事,只是不知道傷在哪裡。
小佳也看到了我,遠遠就行了揖禮,上前道:“夫子。”
“你傷在哪裡?”我問。
小佳臉上一紅,倒是趙牧竄出來道:“傷在脖頸了。”
我拉著小佳走到天井,不由分說拉開衣領,仔細一看,果然有道血痕。
“唉,幸好小佳來得及時。”我對趙牧道。
趙牧登時緊張起來,問小佳道:“師叔怎麼說?”
“師叔說沒什麼關係呀?夫子,要緊麼?”小佳一臉茫然看著,多了一絲緊張。
“你要是再晚來一步……”我見趙牧明顯緊張起來,恨不得拉住我的手臂,就像是在恐怖片一樣。
“這傷口就自己癒合了。”我瞪了趙牧一眼。
小佳瞬時臉上通紅,辯解道:“我本就說沒什麼事,只是受了驚嚇,都是趙牧瞎嚷嚷,害得趙括被師叔罰了。”
“該罰!”我板著臉道,“開玩笑是這麼開的麼?非但你師叔要罰,我還要罰呢!”
“求夫子饒過趙括。”趙牧連忙爲哥哥求情,臉上也紅得如同醬豬肝。
這個傻孩子,我罰趙括還不是爲了你!
哥也是過來人,怎麼會不知道欺負女生求關注是你們這個年齡段的特色?家裡那麼多侍女,趙括都不去欺負,獨獨要欺負小佳,顯然是對小佳心有所屬。
看你這副傻樣,追女孩子方面肯定不如趙括,不把他弄走你怎麼能得小佳青睞?而且現在小佳明顯是向著趙括一邊,你個打小報告的膿包已經被人鄙視了,不知道麼?話說回來,雖然小佳一定會聽我的話,但也得她自己心甘情願纔好。
“你很偏心趙牧啊。”魎姒一臉詭異地看著我,“我還以爲你這樣智慧的人,不會偏心偏見呢。”
“我不是偏心!”我道,“是做長輩的爲了小的們好。”
小佳這孩子太有主見,心裡又愛掛事,掌控欲又強。這和她從小就爲我管賬恐怕也有關係。趙括那個德性,必然三天兩頭氣她。氣一次她能記十年,那不是我還沒統一天下她就被氣死了?反倒是趙牧,這孩子大事有原則,小事能糊塗,看上去一副天然呆的樣子,實際上思路很清晰。他能讓著小佳,也能拉住小佳不走極端,實在是小佳夫婿的不二人選。
這能說我偏心麼?
我已經看出來了,趙括這孩子,以後必然是個遊戲花叢的浪子,直到有個能看住他的女孩出現。再轉念一想,自家男孩子,怕什麼?又不吃虧,對吧!
“小孩子的事我不管。”我道,“你也別閒著,越女社排下來的戲要把緊。”
“是!主公!”魎姒拖長了音,一點都不像臣下的模樣。唉,我就知道公主都是這副欠管教的模樣,再看看懷嬴!
當天晚上,我沒有見趙括,直接叫來龐煖,讓他派趙括去雷澤,負責新進暗馭手的生活輔導。這些越女社新收羅來的暗馭手種子都在十歲以下,派個大哥哥一樣的人去容易產生安全感。龐煖沒有把這個安排與下午的事結合起來,反倒是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我這纔想到一點:尼瑪,這是不是有讓趙括繼承暗馭手的暗示?
真要是讓趙括掌管暗馭手倒也不是不行。問題就在於我還同時讓樑成主持了歷山大本營!樑成可不是一個能夠帶領墨家走向光明的鉅子,我當時怎麼沒有想到這種暗示呢!
“讓天璇堂儘快跑一趟。”我對龐煖道,“做些調整。”
臨菑方面讓周昌儘快舉薦能夠勝任的墨家門徒,安排好會首會丞的人事,然後前往歷山,主持墨者的訓練。歷山的樑成來邯鄲待命,負責傳授墨義。
“諾,等我消息吧!”龐煖還在爲趙括高興,真是個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啊。
龐煖走後,差不多也到了該休息的時候。我現在用慣了夜明珠,所以晚上睡得比較晚。每次小佳進來送洗臉水都顯得十分疲憊,但不到這麼晚我又有工作沒做完,只好委屈她了。不過今天發生了一些事,尤其是趙牧幾乎明確表白的事,讓她看上去並不是很困頓。
“有什麼心事麼?”我洗了臉,把布巾放進銅盆。
“夫子,”小佳小心翼翼道,“回來這麼久,還沒見過小翼呢。”
小翼應該還不知道我已經在邯鄲了。其實不知道我回來的人不少,何止他一個?只是有些人我是故意不說,有些人是沒顧上,而小翼卻是看他的反應。
我在等他找我。
雖然我沒有明說我回來了,但是這些天他的報告我可都是很快就給了答覆。雖然只是個“閱”字,但是回傳的速度這麼快,他要是還不知道我位置,那真是白癡了。在我想來,他非但知道我回到了邯鄲,也知道我就在新城君府上。至於我的身份他可能暫時不知道,但並不妨礙他來查訪一下。
之所以沒動靜,是因爲他不敢。
他膽怯的原因,是因爲報喜不報憂的事即將被揭穿。
我不去找他,就是要給他一種壓力,等他實在承受不住的時候纔會懺悔醒悟。在此之前,無論我去說什麼,都會有一大堆的藉口等著我。
“暫時不要找他。”我對小佳道,“以免泄露身份。”
“是,夫子。”小佳乾澀地點了點頭。
“還不下去休息麼?”我見小佳沒有要走的意思,有些奇怪。這孩子心裡到底裝了多少事,看著都累啊!
“夫子,”小佳咬了咬嘴脣,“是不是小翼學壞了?”
我捲起竹簡,笑道:“是他太想學好了。”
“師公說他私心重……”小佳果然還記得這事兒。
我深吸一口氣,道:“私心這個東西,可大可小。天之至私,用之至公,還記得吧?小翼年輕氣盛,加上又一直身處任俠使氣的環境裡,總想證明自己,這就是他的私心,並不算學壞。我不見他,是要讓他自己明白:沒有人必然能成一件事,只有低下頭腳踏實地才行。”
小佳鬆了口氣:“我就怕夫子不要小翼了。”
“放心吧,爲師一向勤儉。他要是不堪大用,爲師早就讓他乖乖滾回來端茶倒水洗茅廁了。”
小佳總算展顏一笑,施禮請安,端著銅盆出去了。
我望向窗外,正是月皓星稀,後天就是請客的日子,不知道趙勝會怎麼開口。我也該想想,該怎麼說服那個騰衛跳槽到新城君這裡。從袁晗那裡得來的情報看,這人雖然功利心強,但也不是薄情寡義之輩。當初皋安收留了他,足以讓他感恩戴德。
要不把皋安一起拉進來?雖然無用,就當跑腿的吧。
隨著勢力的增大,清客、食客,各種人等都得弄一些撐撐門面了。
今天太晚了,先睡吧。就在我掀開被子準備入睡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匆忙的腳步聲。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到底還讓不讓人歇口氣了?
我只得再穿上衣服,正繫帶的時候,門外傳來馮實的聲音。
“主公,月姬求見。”
月姬在我回邯鄲之後就安排去了有美閭做總裁。說起來這重關係很複雜,李兌纔是有美閭的大股東,十三郎是名義上的老闆,小翼是真正的看護人。現在我又派去一個總理裁定一切事宜的月姬,真希望下面的人知道該聽誰的。
“帶她去偏廳。”我打了個哈欠,將衣服穿好,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方纔有了精神。
月姬不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人,這麼晚來找我應該是有大事發生。
“我要見主公。”這是月姬見到我後第一句話,充滿了怨氣。
“你這個樣子去見主公,會被當場斬殺的。”我打著哈哈,坐在她對面,“說吧,什麼事?”
“我不能回有美閭了,會被殺的。”月姬很認真地對我道。
“多慮了吧,誰敢殺你?”我笑道。
“翼軫。”
我良久無語。
月姬應該知道翼軫是我們一邊的,既然她敢這麼說,想必不是空穴來風。不過以她跟同僚——我——的交往經歷,我很懷疑是她做了什麼不上道的事,被人嫉恨,拿小翼出來恐嚇她。
“說說吧。”我低聲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