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年穩了穩激蕩的心神,問道:“副……副主任?你覺得我能行?”
劉志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認真到:“行啊,怎么不行?咱們改革辦一共四個組長,這副主委的位置,你不上,誰上?”
張大年聽罷,微微把臉垂下,想著劉志國的這個提議。
對于這老小子的話,他從來都是不信的,他哪里會不清楚劉志國打得什么如意算盤?
劉志國這么好心給自己出主意,無非是盤算著,只要自己去角逐副主任這個位置,那就無暇和他劉志國去爭這個第三科科長的位置了。
沒了自己的競爭,科長之位,劉志國就更穩操勝券。
“是,我承認我對這個科長的位置,動了心思和念頭!”
興許是看出了張大年的猜疑,劉志國突然變得坦坦蕩蕩地說了起來:“任誰都知道,這次咱們四個小組升級成三個科室,那么當上科長之后,無論是工資待遇還是職務級別,都跟著水漲船高,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層干部。但是咱們三組四組跟他們一組二組是沒法比,他們都是關副廠長和秦主任眼中的寶貝疙瘩,所以他們兩個組長升職成科長,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而咱們兩組合并之后,第三科科長的位置卻只有一個,老張,我今年四十四歲了,咱們廠什么情況你知道,不超過四十五歲是升中層干部的硬門檻兒,這次我不抄著這個機會升上去,以后就更沒機會了!”
“所以你老小子就鼓動攛掇我去爭那個副主任?好給你讓路騰地方,是不?”張大年有些氣惱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你不知道我今年也四十一了嗎?如果這次不爭這個第三科的科長,啥時候還能輪到這種機會?”
“我不認同你這種說法,”劉志國著急地替他分析道,“你想啊,你離四十五還有好幾年,升中層干部的時間,大把大把的富裕。而且以你在改革辦的工作成績,還有你們三組這幾次在廠領導面前頻頻露臉,去競爭副主任這個位置,完全不是沒有可能!”
“你也說了是有可能,不是一定就能成!”
張大年說道:“萬一不成呢?你劉志國當了科長,然后我給你當副科長?你想得倒是美!”
“兄弟,你不能這么想啊,”劉志國繼續分析道,“雖然競爭副主任這個位置有可能不成,但萬一成了呢?那就不是簡單的躋身進中層干部序列,而是在將來,有很大的可能進入到廠領導干部隊伍里啊。秦主任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你跟前。只要你當了副主任,等他過兩年挪個窩,把常務副主任的棒子交到你手里。你老張進入廠黨委班子里,又有什么不可能?
”這……”
張大年沉吟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虎著臉罵道:“少跟我扯這些閑淡,胡咧咧幾句,灌兩杯迷魂湯,就想讓我拱手讓出科長的位置?你劉志國還差點道行!”
“張大年,你屬狗臉的吧?我都承認了我有私心,但我給你出的主意,你敢說我是在害你?”
劉志國一聽張大年的話,也發飆了:“我要是有你張大年在三組的這些成績,老子就不盯著這個科長的位置了。我看你張大年就不是什么志存高遠之輩,哼,枉我還在這兒苦口婆心地替你規劃,真是夏蟲不可語于冰,井蛙不可語于海!”
“放屁呢,就你那慫樣還敢說我是井底之蛙?”
張大年忽地站了起來,撇了撇嘴,不屑道:“你劉志國要真那么有能耐,早就踩著我三組上位了,還在這兒跟我嗶嗶這些娘西皮的扯淡話?”
“你……”
“你什么你?都快九點了,沒空理你,我得回家了,不然回去挨撓!”
說罷,張大年拔腿就走,出了茶館。
劉志國罵了一句傻叉,就要追上去繼續游說,不過被服務員給拉住了,還沒結賬。
張大年騎上自行車,先行一步。
迎著夜里的寒風騎行著,張大年的臉上和身子感受著刺骨的冰冷,但心里卻是火一般的灼熱。
因為他對劉志國的提議,有些心動了。
盡管知道劉志國沒憋好屁,有自己的算盤,但不得不承認,改革辦副主任個位置,對他太有誘惑力?了!
劉志國有句話說到他心坎里了,只要當上這個副主任,他就有機會在未來的幾年里接棒秦衛明的常務副主任位置。
誰心里還沒個有朝一日進入廠黨委班子,當廠領導的野心啊?
張大年也不例外。
……
……
晚上九點,關良義家。
林儷在客廳里追完了最后一集電視之后,走到書房門口,對剛還在看文件的關良義喊道:“舅,我先進屋去睡覺了啊,你也別看文件看太晚。”
林儷的家離三棉廠有些遠,所以平時周一到周五的上班時間,他都住在舅舅關良義這里。這房子是廠里分配給關良義的,關良義的家在省輕紡局附近,周一到周五他住廠里,周末才回家。再加上打小林儷就跟這個舅舅親,所以住在他這,林儷一點都見外,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嗯?都九點了?你等下,舅有話問你。”
關良義聞聲看了看表,然后摘掉眼鏡,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出了書房。
到了客廳,關良義坐到了沙發上,招招手,也示意林儷坐下。
林儷坐了下來,問道:“舅,啥事啊?”
“儷儷,剛才吃晚飯的時候,我就發現你情緒有問題,而且老是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嗎?”關良義問道。
林儷遲疑了一下,隨后搖搖頭,表示沒事。
關良義問道:“工作上遇到了困難?”
“不是。”
關良義又問:“跟你媽吵架了?”
"沒有啦。”
關良義笑道:“那肯定是跟小展鬧矛盾了,是吧?”
聽到舅舅提到展鵬飛,林儷又想起了下班時在車棚里,展鵬飛對她說的事。
一見林儷不說話,關良義就知道跟展鵬飛有關,于是用長輩的口吻說道:“你們小年輕談戀愛,吵個架鬧個矛盾,那是常有的事情,但不能記仇,情侶之間哪有隔夜的仇啊?吵一吵,有的時候未嘗不是壞事,可以發現彼此的不足和缺點,然后加以更正嘛!”
“舅,我們沒吵架,”林儷聽舅舅這么說,怕是有些誤會了,趕緊解釋道,“再說了,鵬飛也不敢跟我吵,平時只有我兇他的份兒。只是他今天,今天……”
一說到展鵬飛要元旦訂婚的事情,林儷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辦。
“他今天怎么了?你這孩子,什么時候變得說話留一半卡一半的,能把人急死!”關良義搖著頭,笑道。
林儷見狀,也不打算瞞關良義了,索性把展鵬飛提出元旦要跟自己訂婚的事情說了出來,也想聽聽舅舅的主意。
等她說罷,關良義顯然也大為吃驚,說道:“下班的時候,在車棚里跟你說的?怎么這么突然?”
“我也覺得有些突然,鵬飛說,幸福總是突然來敲門的……”
說著話,林儷又臉紅了。
“嗤……小展倒是會說情話。”
關良義輕笑道:“但是現在離元旦只有七八天的光景了,會不會太著急啊?這有點太匆忙了嘛。畢竟一旦訂婚,就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了,而是涉及到雙方家庭的事情。”
“舅舅,你的意思是不該元旦訂婚嗎?”林儷問道。
“不不不,舅舅可不給你拿這個主意,不然小展該要恨我了。哈哈哈。”
關良義說道:“我的意思是,雖然你們倆是自由戀愛,也是兩情相悅,而且也談了這么多年的戀愛了。但畢竟再有七八天就要元旦了,這個時間節點訂婚,你倆是不是聽一下你爸爸媽媽的意見?還有小展爸爸媽媽的態度?這很重要!雙方長輩的祝福,決定著未來你倆組建家庭之后的幸福指數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