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三天后, 蓮兒得了手。是個成色一般的玉鐲,但因是上貢的東西,應該也值不少錢。夏嬤嬤瞧了一眼, 滿臉是笑的對蓮兒說:“你這東西還成。”
“那嬤嬤能不能把那欠條撕了或者還我?”
蓮兒試探性的問。
“你這才值多少點銀子, 我說姑娘, 嬤嬤對你好, 你也別蒙我。”
“可, 可這事太嚇人了,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讓你裝老實你還真老實啊, 你在牌桌子上揮金如土的時候怎么沒想著害怕啊真是。”
夏嬤嬤的語氣也就沒那么和善了。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
夏嬤嬤毫不客氣的打斷她。
“你就想一輩子做個沒出息的宮女?嬤嬤說句不客氣的,你容貌普通, 在主子跟前又不的臉, 真是要什么沒什么;但你總得為自己打算才是。”
“為自己打算?”
“你呀, 說你傻你還真傻。你既無才貌,又無權無勢, 那便多留點真金白銀在手里;到時候老了老了出宮,手里多留些銀錢,你娘家人看在錢的面子上都不會虧待你。”
蓮兒聽得懵懵懂懂的,但她也知道夏嬤嬤說的是那么回事,要別說, 有錢跟沒錢, 確實不太一樣。
她想了想, 便對夏嬤嬤道:“嬤嬤能不能再容我想想。”
“你既上了我這船, 我會再讓你下去不成?橫豎你現(xiàn)在手上也不干凈了, 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想再多天難道還會有別的結局不成?”
夏嬤嬤很不客氣的說。
“可我總是害怕。”
“有什么害怕。這宮里的主子, 一個個看著都挺厲害的,可要是真知道了最多把你趕出去,你手腳不干凈,丟的是她的人,她還能真怎么著你不成。”
“嬤嬤再給我?guī)滋彀伞!?
蓮兒堅持。
“也罷,那我再給你幾天時間讓你再好好想想。就三天吧,三天后還是這個地方這個時辰,這總行了吧?”
“謝嬤嬤。”
蓮兒笑著說。
“罷了,我出來這么久讓人知道了不好,就先回了,你也趕緊回去吧。咱們做奴才的,命不由自己呦。”
兩個人分別后夏嬤嬤正路過太液池,隨手便把那玉鐲子往池子里一扔,瞧也沒瞧一眼便回去了。
“我要見母妃,你們憑什么攔我。”
逸塵執(zhí)拗的沖著幾個攔著他的奴才喊道。
“小祖宗您息怒,娘娘今天身子不太舒坦,正睡著呢,怕是見不了您了。”
“你昨天也是這么跟我說的,母妃到底為什么不見我,你們把母妃怎么了。”
“小祖宗,娘娘,娘娘她真的睡下了。奴才一定把您的話帶到還不成嗎?等過幾天娘娘一定會來看您的。”
那奴才邊說邊示意逸塵身邊的人把他弄走,幾個人連哄帶騙,終于終止了這場不消停的鬧劇。
“娘娘,大皇子走了。”
“嗯,”
許馥點點頭,又對著水蓮道:“你好像很不忍心。”
“奴婢只是覺得大皇子對娘娘一片孝心,很是感慨。”
“哦?那你就是覺得本宮無情無義嘍?”
“奴婢不敢。”
許馥看著水蓮冷笑。最煩這些個奴婢假慈悲,一個兩個的唯利是圖,偏偏要裝作悲天憫人的樣子,真是無趣極了。
“等再過個幾天他病好全了本宮自然會見他。他也大了,應該知道愛護弟弟妹妹,如今身子還病著,吵著嚷著要見本宮,怎么不想想本宮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弟弟,本宮要是因為他染上了風寒,他可就是罪人了。”
顯然逸塵并未聽到這些對話。他只是不明白母妃怎么突然不關心他了,好像自從母妃肚子里多了個,母妃對他就不如以往那么熱忱,平日里也不會再說母妃抱抱逸塵之類的話;雖然對他依舊是那么好,但是他能感覺到跟以前不是一樣的。
十月初十是許馥的生辰,她有著身孕,沈煥也沒有開宴替她慶祝,不過那天的長信宮還是非常熱鬧。
酒憨之際涼風吹過,皇后突然說道:“今日修儀算是進了賓主之誼,不過聽說修儀一向身子不好,要不要請?zhí)t(yī)來瞧瞧。正好也讓本宮跟皇上安個心。”
許馥才要拒絕就聽見皇上說如此甚好。便只得笑著應了。
一行人去了內室,有幾個不勝酒力的妃嬪已經先告了罪回去,人卻依舊很多。
她正是風光時候,不管是刻意的巴結還是面子上的敷衍,總之她的長信宮門口日日車水馬龍,跟之前那幾個有過身孕的妃嬪比起來,她算是最風光得意的。
沒辦法,誰讓她如果這次再生下皇子,她就會是兩個皇子的母親了呢,何況逸塵雖不是嫡,但卻占了個長字。
她正晃神呢,卻聽見那診脈的太醫(yī)說:“臣斗膽,許娘娘的脈象并不是喜脈。”
頓時一片嘩然。
“你是個什么太醫(yī)。竟敢誣陷本宮。”
她怒道。
沈煥皺起了眉頭,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皇上,一定是有人嫉妒臣妾所以買通他來陷害臣妾,請皇上明鑒。”
周圍的人神色復雜,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也有幸災樂禍仿佛在說看你怎么演的,總之沒有一個關心的眼神。許馥生平最重顏面,看到這便心里恨極,還想著待冤屈洗清之后一定要這個太醫(yī)好看。
不多時平日里替她看診的姜太醫(yī)便到了,隨行的還有在宮中值夜的杜德,沈煥并未多說,只讓兩人先后看診。杜德把過脈之后并未說話,只讓姜尚再瞧。
卻不料姜太醫(yī)突然跪在地上說:“請皇上恕罪,臣罪犯欺君,萬死難辭其咎。”
許馥只覺得腦子一空,這一定是個陰謀,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她。她好好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就成了罪犯欺君,子虛烏有!
“皇上,您可千萬不要聽信這些小人的胡言亂語。臣妾即使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欺瞞您啊。”
沈煥臉上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一方面,他似乎不太相信這些人說的話,但另一方面,三個太醫(yī)都如此斬釘截鐵,他實在不得不信。
“姜太醫(yī),你既然知道是死罪,又因何欺瞞朕?”
一屋子的嬪妃不敢說話,沈煥沉默一會兒之后便開始向姜尚發(fā)難。
“娘娘他拿微臣妻兒的身家性命威脅微臣,微臣實在不敢不從。微臣實在不忍,也不敢看到自己家破人亡啊皇上。”
姜尚一席話說的肺腑至極,皇后不由道:“他雖罪大惡極,也是無可奈何;欺君之罪不可恕,可是你既家有妻兒,稚子無辜;皇上看在他家人的份上,饒了他的性命吧。”
說到動情處,沈煥知道她的心結,心里亦是覺得愧疚難當,便道:“朕可饒你性命,只是你得告訴朕,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全然不顧許馥在一旁大呼冤枉。
“事情再明白不過,許修儀,你與其在這里做無謂的分辯,還是好好想想怎么請罪吧。”
皇后很是不留情面的說道。
“各位妹妹也請先回去。”
皇后既然發(fā)了話,郁華她們也不敢再多做逗留,紛紛告辭,只留帝后在這是非之地審問許馥。
“許修儀一向聰明,怎么這次既如此糊涂。”
在回去的路上白意不禁感嘆道。
“富貴迷人眼,宮里這么多妃嬪懷孕生子,她的大皇子確實抱來的,想來是坐不住了吧。”
“可這假孕的事到最后又不會真的生出孩子來,她圖個什么?”
“爭寵唄,到時候真有了也說不定。何況就算沒了孩子,日后隨便一說自己孩子沒了,想陷害誰陷害誰。”
“怎么你對這些事這么清楚,難不成你也有這打算。”
“呦,這可不敢胡說,這可是欺君的大罪。”
無心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郁華卻隱隱覺得這事情并沒那么簡單。
果然到了晚間消息傳過來的時候,許馥除了假孕爭寵欺瞞帝王之外,居然還在用禁藥來狐媚惑主。
沈煥大怒,當即褫奪了她的修儀之位降為良人,明光宮也不許她住著,更是沒收了她撫養(yǎng)大皇子的權力。
如此雷厲風行,實在要人為之側目。許馥平時為人張揚,所以并無與她過從甚密的妃嬪,如此一來,她得勢時雖熱鬧,失勢時門庭卻無比冷落。
“皇上,皇上您為什么不信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自打搬了宮室,她日日嚎哭,一應伺候的宮女奴才更是少之又少。肖姑姑被處死,水蓮還跟著她,卻也成天一副苦相。
她只要心里不痛快就拿那些宮女奴才來出氣,最開始底下人還敬著她好歹是主子不敢還手,久而久之看她并無起復的勢頭,便也放心大膽的橫眉冷對。
她整日懶梳洗,只是一味在陰暗的院子里大聲訴說她的冤屈。宮里上下都說許馥瘋了,卻沒有一個人來看她,甚至沒多久,大家就把這個曾經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女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