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先是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田法章伸出的右手,只好也迎著握了上去。
“蒙太子看的上,末將深感榮幸。”
田法章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笑道;“這話說的,我這番只是交朋友,和我是不是太子毫無半點關係。趙國這裡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還希望你這個朋友多多照應著呢。”
趙信見他雖然貴爲齊國太子,卻毫無半點盛氣凌人的架子。倒是性格直爽,笑容坦誠,不似作僞的樣子,心中也不由也對田法章生出些好感,便也有心結交。
兩人本就年紀相差不大,田法章又不擺什麼架子,一番說笑下,竟然有了些相熟,只看到被拋到一旁的孟嘗君怒火中燒,卻又不好發作。只好耐著性子等二人說完,這才沉著臉說道;“趙都尉,請問主父和趙王何在。”
趙信擡了擡頭,淡淡的回道;“大王如今尚在邯鄲前往的信都的路上,主父正在宮中與魏王和韓王相商要事。”
田文強壓下怒火,又道;“難道主父以爲魏國和韓國比我堂堂齊國還要重要嗎?”
趙信卻不上當,只是面色不動的說道;“君上言重了,於我趙國而言,齊國和魏韓同爲諸侯,並沒有什麼孰輕孰重的區別。主父今日已經約好與魏韓二國王上相商要事,自然無瑕來迎接太子和君上,所以纔派末將前來相迎。”
這番話一出,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說田文和田法章的身份尚不夠趙雍親自來相迎,至於齊國的國勢之強,趙雍根本不看在眼裡。
被趙國如此輕視,想來習慣了高人一等的田文的面子果然有些掛不住了,想到當初魏國和韓王都是對他畢恭畢敬的禮貌十分,如今到了趙國卻吃了個閉門羹,連主父的面都未見到。心中頓時大怒,一拉馬繮你怒道;“那你去轉告主父,我齊國臨時改變了主意,決定不赴信宮朝賀了。”
說完調轉馬頭作勢就要離去,趙信非但不攔,反而面露微笑的揮了揮手,示意爲他們讓開一條路來,自己也站在路旁,似笑非笑的看著田文,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見趙信如此模樣,田文心中倒是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停下了馬,回過頭來有些不甘心的說道;“趙都尉,若是齊趙交惡,你能爲你今日的言行負責嗎?”
“自然。”
“主父親口所說,若是齊國無意參與朝會,就讓末將禮送出境,中途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墮了我趙國的威名,末將的人頭也保不住了。”
田文臉色數變,幾盡鐵青。他縱橫天下十幾年,從未受過如此輕視,這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轉身就走,可心中隱隱的擔心卻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忽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頓時怒火澆滅了大半,人也冷靜了下來。
那就是一旦魏韓二國擺脫了齊國轉而投向趙國,秦國又作壁上觀任由齊趙攻伐,再加上與一直對齊國不安好心的的燕楚二國,那齊國在諸侯中勢必被孤立起來。
那將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處境,身爲齊相的田文不可能不知道由此帶來的後果。一旦齊國被孤立在三晉之外,失去了魏國和韓國的這兩個極爲得力的小弟,那在與秦國對抗中將不會有任何的優勢了,甚至可能被三晉和燕國的同盟瓜分掉。
原來趙雍打的正是如此算盤,料定了齊國不敢在這種時候得對趙國強硬,所以田文心中也已經暗暗生出悔意,不該擺出一副大國姿態,故意在城外等候趙雍前來相迎。如此舉動必然極大的刺激了高傲的趙雍,讓他去特意的冷待齊國。
這是氣氛一時尷尬了起來,田文與趙信目光對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委實難抉。
在一旁一直看著的田法章卻站了出來,笑著說道;“這麼大熱的天,站在這裡委實難受,孟嘗君,既然主父無暇抽身派來了趙都尉迎接我們,那我們也不用太過在意了吧。”
田文本就有此意,卻礙於臉面不肯說出了,田法章這麼一說到給了他一個臺階下。雖然田法章爲人慵懶,平時也不過問政事,但畢竟太子的身份擺在那裡,無論是論位還是論爵,都高於田文這個相邦,出使的使團也是以田法章爲正他田文爲副。
所以田文便也不再多說,只是“哼“了一聲,甕聲語氣不善的說道;“既然太子都這麼說了,微臣還能有什麼話好說。”
田法章見他同意了自己所說,便“嘿嘿”一笑,朝趙信擠了擠眼,面色有些得意。趙信也回之以咧嘴一笑,回頭又神情嚴肅的看向田文,身手微微躬身道;“君上,請隨末將入城。”
此時的信都,各國君王貴戚齊聚一處,趙國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不但在城內調駐了數萬精銳兵卒,城外也是有數萬精騎兵來回巡視,以防爲人所趁。
城頭的守軍見趙信攜著齊國使團前來,遠遠的便吹號示意。旋即信都城門打開,大股步卒涌出,分列靜立兩旁。隨即有安陽君趙章率輕騎出迎城外,引著齊國使團前往信宮拜見主父。
如此規格待遇倒是讓田文有些吃驚,他原本以爲趙雍是故意冷落齊國,卻沒想到一來到信都待遇卻是大變。旋即更讓他吃驚的事情是,快要抵達信宮時,遠遠的卻見趙雍帶著一隊人正在宮門外等候,這讓田文大爲震驚,摸不準趙雍前倨後恭,心中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也不暇多想,連忙下馬和田法章上前拜見趙雍。
“參見主父。”
趙雍豪邁的“哈哈”一笑,上前雙手穩穩的拖住了拜倒的二人,目光先是看向田法章,笑道;“賢侄便是齊國的太子吧。”
田法章急忙說是,趙雍伸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田法章有些單薄的身子在趙雍的大力下不由暗暗叫苦,卻又不敢表流出不滿之情,只要咬牙苦撐。
幸好趙雍對他的興趣也沒多少,寒暄後目光便將目光遞向了孟嘗君田文,嘴角微微含笑道;“田相,一別十年,今日重見,當真是風采依舊呀。”
田文強笑著屈身行禮,回道;“難得主父還記得微臣,如今微臣年過五旬,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哪還來得風采可言。倒是主父您,如今正身強體健,霸業如日中天,相比較而言,微臣已經風燭殘年,行將老矣。”
十年前,當時的霸主齊宣王曾在高塘大會天下諸侯,時任趙主的趙雍爲了保持和強大齊國的良好關係,特親自前往參加大會,與那時的齊國相邦田文有不少結束。
只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昔日趾高氣昂的主人,今日卻成了無足輕重的客人。而當年低調行事的趙王雍,今日卻變成了春風得意的主人。讓人知道了不禁唏噓不已。
趙雍笑著拍了拍田文的肩膀,道;“來,我爲你們引薦幾位貴客。”說完將韓王和魏王分別介紹給二人。
田文與魏王和韓王見過不少,自然不會陌生,所以見面了也都微笑著點了點頭。那田法章倒是一個都不認識,一個個興趣十足的打著招呼問好。
介紹到第三位時趙雍卻頓了頓,微笑不語。那中年男子會意,微笑著上前一步,微微拜倒道:“小王久仰孟嘗君賢名,今日得以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