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密集的樹葉灑向這片茂密的樹林,極其的昏暗使得這片樹林看起來處處彌漫著危險。
然而的確也是布滿危險。
兩個身影在樹林中不快不慢的穿梭,準確的說,快的是其中一個嬌小的身影,而慢的是另一個相對高大的身影,而前者卻又不得不被后者拖慢。
不久后,那個高大的身影理所當然的停住了。
正如汪海所說,他只是一個文官,這種高強度的體力活動對他而言有些強人所難,就和兩個月前的白馬筱一樣。
云歸很想就這樣把他丟下,但畢竟今晚若不是她,這家伙也不會出現在這里,而她的命也是他救下來的。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家伙會如此孱弱,她更想不到自己偏偏會被這樣的家伙給救了。
“你行不行啊?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里的!”
汪海喘著粗氣,彎下腰,雙手拄在膝蓋上,連說話都有些勉強,“我不行了……我活到現在都沒跑過這么長的路……”
云歸輕蔑的看著他,“不行就不要學別人強出頭,何必親自跑來送死呢?”
汪海掙扎著直起身子,反瞪著她,“如果不是娘娘下令,讓我保護木凡,而那塊木頭偏偏又多管閑事去救你,我才不會管你的死活!”
云歸冷哼一聲,“好啊,既然你不是為了救我,那你的死活也與我無關,后會無期!”
說完,她扭頭便走,將汪海一個人丟在了原地。
汪海看了看周圍這隨時可能撲出野獸的環境,很想把她叫住,但或許是自尊心使然,他并沒有出聲。
可就在這時,身后亮起了火光,隱約有人聲和腳步聲迅速靠近,看來的方向,必然是那群走蛟幫的人。
居然這么快就追了上來,難道木凡沒有擋住他們?
想起南素玄的囑托,汪海心系起白馬筱的安危來,剛剛那個時候,就算他們留下也是無濟于事,只能想著白馬筱與走蛟幫他們無冤無仇,應該不會遭他們毒手。
可那家伙做事愣頭愣腦的,萬一失手殺了幾個走蛟幫的人,只怕那群海盜土匪不會放過他。
現在回想起來,汪海心里十分焦急,正思索間,火光已到近處,不遠處那群人已經冒了出來,瞧見了汪海,立刻加緊腳步追上,將他圍在了中間。
為首那人是江午,看來他果然沒放棄這個篡權的機會,帶著人緊追不舍。
剛剛還喘著粗氣,一臉狼狽的汪海,此時已直起腰版,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好在火光微弱,看不清他額頭上那豆大的汗珠。
他故作鎮定的說道,“江二爺,看來你還是不愿丟棄這么好的借口啊。”
江午冷笑一聲,說道,“汪督公,你這話是何意啊,我追殺一個殺害我大哥的兇手,還需要什么借口嗎?”
汪海呵呵一笑,“你叫我‘汪督公’,看來你的確是知道我的身份。”
如此說來,說汪海是假冒的,果然他殺人滅口的借口罷了。
江午毫不避諱的說道,“那是自然,幾年前,江二還有幸見過汪督公呢。”
這倒讓汪海沒想到,頗有些驚訝的“哦?”了一聲。
江午微笑道,“五年前的武宗大會上,江二沐浴天恩,有生之年可以見到皇后娘娘的傾國容顏,那時汪督公你就在娘娘的身邊。想來那一年汪督公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今日得見,雖然變化頗大,但那份氣質依舊啊。”
汪海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這么說,你是認準了我今日沒有帶西廠的人前來,所以想殺我滅口了?”
江午露出一個殘酷的微笑,“哼哼,我知道你們西廠的手段,今日你的探子死在我們手上,想要善終已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為了我們走蛟幫上下幾百位兄弟的性命,江某也只能以身犯險了。”
汪海冷冷的看著他,“若說這冠冕堂皇的滿足一己私欲,江二爺可真是爐火純青啊。汪某自認在官場混跡多年,像閣下這樣的人才,還真是世間少有。”
這兩人的對話極其陰沉,汪海見過許多城府極深的人,但像江午這樣老奸巨猾、果決狠戾的角色,還真是不多見。
江午滿意的笑了兩聲,拱手道,“能得汪督公如此評價,江某也算此生無憾了。為表示感謝,江某保證汪督公不會走的太痛苦?!闭f著,他看向身旁一個手執長刀的壯漢,“汪督公不會武功,你盡量一刀結果了他,莫讓他太過難受,知道嗎?”
那漢子應了一聲,滿臉奸笑的揮舞著手中的鋼刀,十分猥瑣的看著汪海,就像是一個看著羔羊流口水的惡狼。
汪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眼中居然沒有露出一絲恐懼,全然不像一個待宰的羔羊,那漢子的奸笑不自覺的漸漸淡化,最終僵在了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的少年讓漢子莫名的心生恐懼,仿佛是想逃避什么,他舉起鋼刀,有些慌亂的劈向了汪海的脖子。
卻聽一聲清脆的金屬相擊之聲,那漢子的刀劈下后居然就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靜靜的躺在了地上,切口極其整齊。
眾人都是一愣,再開汪海時,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匕首,這匕首的刀刃在月光下散發著泠泠寒光,這白光就像有溫度似的,照進每個人的眼中,均感到心中一陣涼意。
剛剛他就是用這把匕首迎上了那漢子的鋼刀嗎?
簡直是削鐵如泥!
眾人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江午愣了一會兒后立刻回過神來,喝道,“他不會武功!只是仗著兵器鋒利罷了!你們一起上,把他給我剁成肉醬!”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這匕首的確是世間罕見,但還不足以震懾到他們,在短暫的遲疑后,下一秒便一擁而上。
汪海的確不會武功,一對一的時候或許可以用這把神兵出其不意,可這四面八方被圍攻的局面可就一點討巧的機會都沒了。
汪海下意識的趴下,躲過了第一波攻擊,接著便十分狼狽的從人群的褲襠下鉆了出來。
借著昏暗的火光,眾人只見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從地上竄過,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汪海的位置,直到江午喊了一聲,“他在那邊!追!”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回身向他追來。
然而這并沒有給他爭取到太多的時間,跑出去還沒兩步便又被追上,眼看就要被一個跑的稍快的壯漢用刀砍上,忽然一道黑影閃過,那壯漢便應聲倒地。
這黑影出現的很是突兀,汪海也被它嚇了一跳,腳步一亂便跌坐在了地上,掙扎著坐起后,便看到了云歸。
江午哈哈大笑,“臭丫頭,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回來送死!”
云歸冷笑道,“臭老頭,現在只有你們這十幾個人,我又為何不敢會來?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為你兄弟報仇,那我就送你去見你兄弟!”
江午冷冷的道,“好大的口氣啊,就你這三腳貓功夫,若不是江少俞那小兒對你手下留情,你怎么可能活著出來?”
“就算那江少俞武功遠勝于我,但比起你又如何?”
江午冷笑著,右手一抖,現出一把直背鋼刀,“老夫年輕時也算是名震南海,如今幾十年未出手,世人要么沒聽說過老夫,要么就以為老夫的刀生銹了。今日老夫就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開開眼!”
云歸根本沒把這個老頭放在眼里,雙劍齊出,大搖大擺的進攻他的面門。
江午將手中直背刀一橫,忽然左右極快的一抖,便打開了云歸的雙劍。
云歸還未看清江午手中的刀,只見寒光一閃,接著感到雙手虎口一痛,雙劍便被打了開去,震驚之余,只覺得頭頂一絲涼意,接著自己全部的武學修為,本能的后退一步,那刀便貼著她的鼻子落下。
只往后少退幾寸,她立時就會被劈成兩半。
這驚人的速度讓云歸措手不及,慌忙舉劍迎下江午接下來的進攻,只見他的直背刀上下翻騰,極其靈活,有如一條在海中翻騰的鐵背虬龍,氣勢翻江倒海,勇不可當。
這下云歸相信這江午所言并不是虛張聲勢,他的刀法只怕更勝那江少俞。
這走蛟幫居然會有兩位高手,實在是不可思議!
云歸徹底慌亂,未再接下幾招,雙劍便被打落,江午毫不留情的一刀捅向她的脖頸,直要置她于死地。
就在這時,云歸忽然身子一轉,汪海已經抱著她轉過身去,回身胡亂的用匕首一劃,便接上了江午這一刀。
江午一愣,這個不會武功的家伙居然有此膽量沖上來救人?但下一刻便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直背刀一劃,便在汪海的手臂上劃過一條口子,匕首應聲落下。
這下兩人都是手無寸鐵,江午趁勢一刀劈向二人。
然而刀還未落下,江午的眼角余光之間出現了一個雪白的東西,正裹著一股子勁風朝他雙眼飛來,他不及細想,趕忙回刀打開。
那白色的東西被他這么一擊,在空中旋了幾圈后,緩緩的落到了一人手中。
望向這個忽然出現的又一個不速之客,江午這才看清剛剛那雪白的東西其實是一把折扇,而執扇人一聲淡黃色長衫,極其儒雅,像個書生。
大半夜的荒郊野外,居然會有個書生?
但剛剛那一擊飛扇,剛柔并濟,勁力十足,便知此人絕不簡單。
然而他的確不簡單,汪海只看了一眼,便面露少有的驚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