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帶著青龍水師,趁著西南季風從大沽出發,在威海停留兩日,繞過朝鮮半島,在對馬島大明水師軍港做了一次補充,繼續向東南而行。
過荒山島(佐渡島),來到北海南島(北海道島)南部的北云港(函館港)。
這是大明北海水師一處丙級港口。
大明水師上千艘主力戰艦,北海水師有三四百艘,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主力艦帶著輔助船只,每年順著固定的航線來回巡哨。
有三分之一的主力艦執行指定任務。比如掩護某處登陸,剿除某處猖狂的海盜.
其中非常重要的任務,就是分出部分戰艦,組成勘查隊,每年順著指定的方向摸索。
由于目標不明,只是順著海岸線走,走到哪就算那,很隨意地溜達著,就像街溜子。
勘查隊都帶著測繪局的專業測繪人員,到了新的海域和島嶼,繪制地圖,樹立碑石。
位置合適的地方,備注好,等來年派人過來修筑成港口,派駐部分人員。
幾年溜達下來,庫頁島全島被清楚繪制,取名為北海北島,與被取名為北海南島的北海道島,被取名為棕熊島的堪察加半島一起納入大明輿圖。
此時的堪察加半島,被測繪局測繪人員誤認為一座巨大的島嶼,只是一直沒有探索完全島而已。
測繪隊第一次上岸,十幾人被一對棕熊母子追得屁滾尿流,差點投海。
印象深刻的測繪人員就給它取名為棕熊島。
北海水師的街溜子一直溜達到了白令海峽。
最先發現它的是一位叫章立的瞭望手,船長和測繪員順手記下,章立發現新海峽,暫命名為章立海峽,然后測繪局的新輿圖也標識為章立海峽。
當時誰也不知道這道海峽的重要性,等到后來地理大發現,意識到此海峽的重要性,大家已經習以為常地叫它為章立海峽,于是就成了世界公認的名字。
這群街溜子過了章立海峽,順著阿拉斯加西北海岸轉了一圈,看著荒涼貧瘠的陸地,心里涼了大半截。
朱翊鈞早早就頒布了《新領地勘察法》,只是此法不為士林儒生以及過小日子的百姓們了解,知道的人很少。
新法規定,發現領地有任命權,將來新領地開發后,能分享部分稅收。
其中采礦分成比例最重。如果此地發現有金銀銅富礦,可以說三代敗家子都不一定能把家業敗完。
不甘心的街溜子找了幾處地方停船,上岸轉了一圈。
又冷又荒涼,連棕熊都看不到,白來了!
失望的他們把這片土地命名為荒州,然后順著被任命為冰火島的阿留申群島,又溜達回來。
因為街溜子順著這一串島嶼往回走的時候,看到冰雪覆蓋的島嶼有火山爆發,冰火兩重天,于是就取了這個名字。
數十年后,荒州發現了巨量的黃金,掀起了淘金熱,于是有了傳聞,海軍勘察局的那幫孫子們太鬼了,為了掩人耳目,凡是取名叫荒的地方,必定有金銀。
不信,你看看荒山島和荒州,名字帶荒,卻是金銀島和金州啊!
由于冰火島的阻擋,北海街溜子們暫時沒有扎進阿拉斯加灣,十分可惜地把發現艮洲和巽洲的揚名立萬的機會讓給了李超率領的青龍水師。
雖然荒州屬于艮洲西北角,但是在此后的地理大發現前期,大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直把它劃歸為震兌大陸的延伸部分。
直到把艮洲大部分區域勘察清楚后,大家才發現荒州是艮洲一部分。可時間過去幾十年,大明地理界已經普遍認為艮洲是李超率領青龍水師發現的。
就好比歐洲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認為美洲是亞美利哥發現的而不是哥倫布。
李超的青龍水師在北云港休息了兩天,補充了淡水和部分木材、食物后,繼續向東出發。
在認命歸順大明的傳教士烏爾達內塔幫助下,李超帶著水師很快駛入了北緯42°~45°水域,找到了黑潮。
黑潮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日本暖流,太平洋北赤道暖流的向北分支。
起源于呂宋島以東海域,流經東番島(臺灣)東部海域,到日本以東,遇到北海島寒流(千島寒流),調頭向東,形成了第二部分,也就是北太平暖流。
北太平暖流一直會向東延伸至新大陸北部西海岸(即美國俄亥俄州近海),再一分為二,一路向北,扎進阿拉斯加灣,成為阿拉斯加暖流。
一路沿著西海岸,即加利福利亞海岸一直南下,進入到暖水區域,搖身一變成了加利福利亞寒流。
順著黑潮向東,一路有驚無險,在萬歷元年正月十九日,李超率隊出發后的五個月零七天,一條無邊無際的海岸線出現在瞭望手和李超的望遠鏡視線里。
調頭向南航行了兩天,海岸線依然看不到邊。
是新大陸無疑了。
現在它是大明的艮洲。
終于,大明也開始加入到大航海時代,參與這場聲勢浩大的全世界圈地運動,而大明,是諸位圈地列強中,肌肉最發達的那位。
只是此時,大家都看不到那么遠。
除了在西苑游泳池游泳的那位。
這一天,青龍水師駛進一處海灣。
這里由一條入海的河流沖積而成,長兩百里,寬十到四十里,出口是一條狹長的海峽。
天賜的優良港灣,李超當即決定,在這里暫停一段時間,修筑前進哨所。
傳教士烏爾達內塔目光在遠處的海灣掃了一圈,轉過頭來,心情復雜地問說道:“李將軍,按照習俗,你應該給它取個名字。”
“老烏,這一塊你熟。這里是不是你們西班牙人的地盤?”
烏爾達內塔答道:“根據記載,儒略歷耶穌誕生1542年,也就是貴國嘉靖二十一年,西班牙人沿著這條海岸線北上,每到一地,就宣布這里是上帝賜給西班牙人的天國。
但他們沒有久留,很快又回去墨西哥。后來在新墨西哥總督府的文獻和地圖里,這片還未被勘探的土地,被籠統地劃歸為加利福利亞。
李超嘿嘿說道:“老烏,你們西班牙人也搞輿圖開疆啊!加利福利亞,這名字一聽就別扭。”
烏爾達內塔訕訕笑道:“探險家埃爾南多.德.阿爾瓦拉多.薩維德拉在1542年發現了加利福利亞灣,認為這里是一片島嶼,希望它是一個充滿黃金和寶石的地方,于是就用當時西班牙最流行的騎士小說《加利福利亞的光輝》,將其命名為加利福利亞。”
“加利福利亞的光輝?”“是的,那部小說里,加利福利亞是杜撰的亞洲印度河上的一座島嶼,上面滿是黃金和寶石。”
“你們真是想錢想瘋了。”李超想了想,“《山海經.大荒東經》有云,大荒之東,有夏州之國。且大明乃華夏之國,現在這艮洲歸了我大明,應當列為諸夏,就取名夏州。”
旁邊的副將附和道:“夏,大也。這片大陸,老烏說是無邊無際,他們西班牙人探索了近百年,都只探索到一部分。總兵官,此地當得起這個夏字!”
眾人欣然附和,將這片土地稱為夏州。
至于這個海灣,李超毫不遲疑地將其命名為松門灣,準備筑建的城叫太平城。
他世襲臺州松門衛千戶,松門衛附近有縣城名叫太平(溫嶺縣)。
青龍水師在松門灣停泊,在連接大海的松門海峽南部半島上選了一塊地方筑城。
數千人分工合作,部分人四處探索狩獵,大部分人砍伐木頭,開鑿石塊,不到一個月就修筑了一座簡陋的哨寨,它就是大明在艮洲,在整個新大陸的第一座城,太平城。
有燈塔、瞭望哨和夯土城墻,又從船上運下來六門九斤火炮,安裝在險要位置,扼守松門海峽和通往它的道路,具備了一定的防御能力。
這天,探索隊的黃隊正跑來向李超稟告。
“總兵,我們遇到了一群土著!”
青龍水師這次帶了一百二十匹馬,在路上死了三十多匹,其余的全部被轉移到太平城里飼養,目前情況良好,非常適應這里的氣候和環境。
探索隊騎了十五匹馬出去,作為偵哨。
李超看了黃隊正一眼。
他慌慌張張的,就像闖進別人家里,看到人家婆娘在洗澡,正看得起勁,人家丈夫回來了。
“你這樣子很像是做賊被抓啊。”
“總兵,有土著人,說明這片土地是有主的。”黃隊正很善良,道德底線還比較高,“西班牙人我們不怕,大家都是客人,圈占土地各憑本事。
可是現在這里有主人,我們闖了進來,真的有覺得像是做賊。”
李超搖了搖頭:“我們啊,還得向人家老西學習。
看看他們,占土著的地,奴役土著去挖礦,還口口聲聲給他們帶來了上帝的福音,文明的光芒,都是為了土著好。
你們呢?還沒怎么的,就自己先心里愧疚起來。不行啊。
這些土著什么樣子?有騎馬嗎?有火器嗎?”
“總兵,沒有騎馬,也沒有火器,身上穿得很簡單,兵器也很簡陋,跟野人一樣。”
“沒有騎馬,沒有火器!”李超眼睛一亮,“沒有這兩樣,誰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就不好說了。
老黃,帶人抓幾個俘虜回來。不要亂抓,先摸摸底,抓他們的首領,比較機靈的,要是傻呼呼的,怎么交流啊!”
“總兵英明!那我帶幾個陸戰營的夜不收過去。”
過了一天,黃隊正抓了三個俘虜回來。
兩個是該土著部落首領的兒子和女兒,還一個應該是該部落的薩滿祭司。
太平城里,三名俘虜驚恐不安,因為有數千人輪流跑來圍觀他們。
“這就是夏州的土著啊。”
“怎么穿得都是樹皮獸皮啊,跟野人似的。”
“咦,你們看啊,他們長得跟我們很像啊。”
“像嗎?我看不大像。”
“要有對比才行。約翰,約翰,你個撲街跑哪里去了?”
有人大聲叫著葡萄牙歸化軍官白約翰。
大明水師多西夷人,一般分兩種,一種是雇傭兵,純屬雇傭關系,拿錢辦事,講職業道德。
一種就是歸化軍官,在大明娶妻生子,甘為大明子民,大家也視他為同袍。
兩者待遇不同,背叛后所受的懲罰也不同。
青龍水師執行的是機密皇命,肯定不會帶雇傭兵,歸化軍官卻是可以帶的。
白約翰跑來,懵懂地問道:“哥們,什么事?”
“約翰,你往他們旁邊站一站,拿你當個綠葉。”
綠葉?
白約翰嘀咕著往三位土著俘虜旁邊一蹲,圍觀的眾人頓時發出驚呼聲。
“靠,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有約翰做對比,這三人跟我們長得真像。像的就像鄰村的一樣。”
“是啊,這么像,該不會是有什么關系吧。”
眾人議論紛紛,到吃晚飯的時候大家還在議論,突然有個小機靈鬼冒出一句:“你們說,這夏州的土著,該不會是夏商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