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 干媽我真的沒事。”
洗手間里,唐依一邊用嗚咽的聲音說著話,一邊用水沖洗著自己哭花了的臉。沒什么心情的打發(fā)掉干媽來的電話, 看著鏡子里那張慘兮兮苦哈哈的臉龐, 唐依抿著唇勉強自己擠出一個不怎么華麗的笑容。
[——笑得真難看。┳_┳ ]
第一次被敷衍的干媽并沒有生氣, 反而很擔(dān)心電話另一邊的唐依, 只見一個氣勢洶洶的老女人嘀咕著:“聲音這么奇怪, 一定是有不對勁。”
想到之前只要詢問唐依有關(guān)工作的事,這個干女兒就會胡亂搪塞一統(tǒng),憑著跟兒子兵抓賊游戲的多年經(jīng)驗, 立刻下定結(jié)論,唐依有事情瞞著她, 而且還是跟工作有關(guān)的事情。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 她決定去兒子的公司找兒子幫忙。
出了洗手間, 流失了太多水分的唐依感覺到非常的口渴,于是她打算到茶水間補充一下水分, 但是有的時候人倒霉喝涼水都會塞牙縫,所以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飲水機上空空的水桶,頓時頗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蒼涼之感。
[——連飲水機都欺負(fù)人!( >﹏<。)~嗚嗚嗚…… ]
按照香港電視劇的一貫路線發(fā)展,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有一位男主或者藍顏知己深情款款的走上前來替唐依解圍,可惜……
唐依望著眼前端著咖啡杯的肥仔真的是一點下口的欲望都沒有:“James。”
“湯圓師姐!?”剛剛跟通叔, 也就是那個小吃攤老板鬧翻的James心情本來已經(jīng)很不好了, 這下看到唐依比他更加慘兮兮的樣子更加詫異了:“你怎么哭了?”
摸了摸還有一些發(fā)燙的眼睛, 唐依臉色不太好地問道:“看得出來啊?”
肥仔點了點頭, 言之鑿鑿的肯定:“是啊, 還腫著呢。”
聽了這話,唐依立刻怨念了, 怎么辦,她這個德行絕對不能讓小弟看到,否則鐵定出大禍。她不太肯定的問肥仔:“如果我晚上用你辦公室加班,你不介意吧?”第二天應(yīng)該看不出來了,就算看得出來也可以完全把責(zé)任推給加班,開夜車衣容憔悴也是很正常的。
堅定的搖了搖頭,肥仔對于唐依的話一向是堅決執(zhí)行,不過人總是難免有好奇心的,何況唐依哭泣可是百年難得一見,而據(jù)他所知全世界少數(shù)幾個能惹哭唐依的人里,他最熟悉的剛好有那么一個,就在隔壁隔壁隔壁的全副大海景辦公室里。
“湯圓師姐啊,那個……是不是,Keith惹你生氣了?”
問話的時候,肥仔的表情很躊躇,可是對于唐依來說這躊躇的表情已經(jīng)夠讓她愧疚的了,她想著,消失的這幾年里,James也一定很擔(dān)心她吧,可是他也和Keithe一樣,什么都沒有問,一如既往的對待她,就如同三個人還在大學(xué)時一樣。
“他沒惹我,是我惹他生氣了。James,我以后不會隨隨便便失蹤了,對不起。”
沒有想到唐依會突然間說起這個,他想他有些了解為什么師姐會哭的這么慘還不生Keith的氣了,的確,要生氣的人應(yīng)該是Keith,而不是無故消失還完全不解釋的師姐。
然而肥仔就是肥仔,他只是憨厚的摸了摸頭,事實上他還真不太習(xí)慣一向非打即罵的湯圓師姐突然這么溫柔的對待他,要說這平常可是只有Keith才能享受到的高級待遇。
“沒關(guān)系啦,我知道你不是無緣無故不負(fù)責(zé)任的人,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不過,其實這幾年辛苦的那個不是我,你應(yīng)該道歉的也不是我……Keith找你找的很辛苦,我覺得你應(yīng)該好好跟他講一下。”
唐依沉默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James解釋,她的理由在別人眼里也許很荒謬,連劉思杰都不一定能夠理解,何況是別人。再說,她也不想再解釋了,多一次,就痛一次。
看到唐依沒有吭聲,肥仔很識趣的沒有去打擾她,反而說道:“沒水了,我去打電話訂水。”
坐在椅子上,唐依開始游魂了,她想了許多,關(guān)于以前的,關(guān)于現(xiàn)在的,關(guān)于未來的。
沒過多久她就被一陣吵鬧聲驚醒了,從茶水間的外面?zhèn)鱽砹耸煜さ穆曇簦瑖虖埌响瑁ひ羯硢〉睦吓说穆曇簦骸啊沂前⒔艿膵寢專氵@么跟我說話?你是什么東西啊你?想跟我斗,你不夠格?!”
唐依捂著額頭,一臉的難以置信,unbelievable。
[——晴天霹靂啊!!!!∑(° △°|||)︴ ]
等到唐依顫顫悠悠的從洗手間里出來時,入眼的就是亂的一團糟的辦公室,和中間那個張牙舞爪無差別攻擊所有近身生物的老女人,劉思杰的媽媽,她的……
“干媽?”
“TT?”剛剛在一旁目瞪口呆的Cecilia顛顛地跑到唐依身邊,關(guān)心的問道:“你沒事吧?對了,那位太太不是Keith的媽媽嗎?怎么會是你干媽?”
唐依剛想解釋什么,從最里間的辦公室里就傳出了劉大狀好聽又諷刺的聲音:“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我媽會變成了別人的干媽,而我這個做兒子的卻一點都不知道。”
又一次的,唐依的隱瞞碰觸到了某K那敏感的神經(jīng)。
這個時候,久不出聲的鄭淑娟終于開口了,她皺著眉,詫異的望著唐依:“阿依?!你怎么會在這?我剛才還想讓阿杰幫我打聽你工作的情況,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了?眼睛這么紅,誰欺負(fù)你了,干媽幫你報仇,讓阿杰把他告得棄家蕩產(chǎn)!”
“……”頓時,所有人都沉默的看向Keith,總不能自己把自己告到傾家蕩產(chǎn)吧?
瞅著某K鐵青的臉,唐依真的很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干媽,沒人欺負(fù)我,是……”
“是我欺負(fù)她的,”沒有察覺到自己語句中那引人遐想、令人深思的歧義,Keith打斷唐依的話繼續(xù)說道:“我是她的老板,她做錯事我罵了她幾句。”
然后,一句話引發(fā)的世界第N次大戰(zhàn)爆發(fā)了。
“你憑什么罵她?這幾年你成天不回家,只有阿依肯陪著我這個老太婆,現(xiàn)在你因為憑什么亂七八糟的小事罵她!你還有沒有當(dāng)我是你媽?你別以為每個月塞幾千塊給我就算對我好了,我沒錢嗎?大把!你跟你死鬼老爸一樣,什么都扔下不管,只有阿依肯幫我!陽臺的燈壞了,阿依找人幫我換;廁所水管漏水,阿依找人幫我修。你有沒有進過做兒子的責(zé)任?Balabalabalaba……”
鄭淑娟的嘴皮子不停在動,似乎有不肯停下來的趨勢,唐依趕緊把人拉走:“干媽,有事我們回家說……”她實在是不想讓某K在眾人面前被人訓(xùn)。
“你干嘛不讓我繼續(xù)說下去啊?我是他媽,又不是見不得人。”
這邊鄭淑娟還在不停的嘮叨著,唐依則扶著她走在一旁,身后是拿著自己的公事包和唐依的背包的Keith。
心情并不樂觀的唐依扯了扯嘴角:“干媽怎么會見不得人,只不過是我累了,所以想借著干媽的名義偷偷休息一下。”
聽了唐依明知是假話的解釋,鄭淑娟高興了一點,不管怎么說,這個干女兒很在意她的感受:“對了,為什么你進了阿杰的公司都不告訴給干媽?”
頓了頓,唐依繼續(xù)睜著眼睛說瞎話:“他畢竟是我老板,你又是我干媽,這樣很尷尬,我不想讓別人說我走后門,這樣不是挺好的。”
“那你也應(yīng)該告訴我……”
身后的Keith笑了,笑得有點諷刺,笑得有點悲涼,湯圓就這么不想跟他有關(guān)系嗎?
把鄭淑娟送回家,唐依本打算自己一個人回家的,可是因為鄭淑娟的不放心,Keith不得不聽從老媽的教誨送唐依回家。兩個人沒有坐車,而是漫步的走著,唐依拎著背包低著頭走路,Keith一手拎著公事包,一手拿著西服外套,跟在唐依的右后方。
眨了眨眼,唐依低低的說道:“其實你不用送我的。”
Keith沒理她,拎著西服衣領(lǐng)往后一甩,吊兒郎當(dāng)?shù)哪釉趺纯炊疾幌袷谴舐蓭煟€是有名的大律師:“我只是怕回去被她嘮叨。”
“哦。”憋出一個字,唐依就再沒說什么了。
走著走著,Keith忽然冒出來一句:“上次你放我鴿子,就是因為我媽?”
如果是其他人,也許不一定能很快明白Keith的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唐依的腦子里就冒出來她來上班的第一天,她因為干媽的一個電話而放棄了某K邀約的事情。
點了點頭,唐依繼續(xù)憋出一個字:“嗯。”
唐依的反應(yīng)讓Keith一陣憋氣,抬眼卻發(fā)現(xiàn)唐依的家已經(jīng)到了,他垂了垂眼眸,忽然發(fā)現(xiàn)這條路太短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更長一點,哪怕兩個人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
“你回去吧。”
跟某K的反應(yīng)差不多,唐依也很舍不得這樣難得相處的時光,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早就已經(jīng)決定好要自己一個人走下去了,再貪戀著短暫的美好,也只是奢望而已。
于是,唐依就這樣回家了,一步都沒有停頓,一次都沒有回頭,哪怕眼淚再一次侵襲了她的眼眶,沖刷著她的臉龐。
Keith望著唐依的背影站定,直到唐依上了樓,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良久,久到他感到香港的天氣霎時間變得寒冷了。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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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喝了好不好?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像劉思杰?”
酒吧里,因為和通叔鬧翻的肥仔找Keith來當(dāng)知心哥哥,可是沒想到某K來了之后一句話不說,不停地點酒喝酒的重復(fù)循環(huán),似乎借酒澆愁的是他而不是肥仔。
“哈,”Keith一邊嘲笑著自己,一邊繼續(xù)往嘴里灌酒:“劉思杰應(yīng)該是什么樣?劉思杰就是個沒用的家伙,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一次在,他就是個廢物,蠢貨!”
劉思杰在繼續(xù)灌,肥仔也只能繼續(xù)攔:“你這樣湯圓師姐也不會高興的。”
“你怎么知道她高不高興?就算她不高興也不會跟別人說。不對,她會跟你說,會跟Mavis說,跟Cecilia,Norman,甚至是我媽說,但她就是不會跟我說。”
實在是不想看到自家老友這樣頹廢,肥仔勸慰道:“既然她不跟你說,那你就自己問嘍,問不到就自己查嘍,你什么都不做在這里喝悶酒也沒用啊。”
手掌從額頭到下巴搓了一遍臉,Keith并沒有醉,他卻很想醉,James說得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只要他想,他可以把湯圓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事情全部查出來,可是查出來的是查出來的,并不是湯圓想告訴他的,并不是湯圓主動告訴他的。
“你不會懂的,你不會懂的……”他最希望的,是湯圓肯和他一起分擔(dān)。
“怎么說都說不通,真是硬邦邦!”James頓時氣極,他這個老友,什么事都能玩得轉(zhuǎn),除了一樣,感情。遇到湯圓師姐就糟糕,真是天生的一物降一物。
就在此時,酒吧里出現(xiàn)了爭執(zhí),這場爭執(zhí)的主角還是個熟人——Mavis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