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隻有力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
襄陽侯老侯爺從桌邊站起身,在廳堂中一瘸一拐的邁了幾步,罵道:
“他奶奶的!”
“北遼這幫挨千刀的頑囚,別的本事沒有,噁心人的功夫倒是真他孃的老練!”
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兆子龍,襄陽侯道:“我說老兆,你在皇城司待了多少年了,就沒點辦法治治北遼那幫賊鳥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們搞的鬼,弄個什麼懸賞!”
“就是傷不到徐家小孩兒,保不齊有什麼要財不要命的腌臢潑才跳出來,會時不時的噁心他!”
坐在一旁的兆子龍有些鬱悶的嘆了口氣,道:“我說顧侯爺,你說的這些我會想不到?但是現(xiàn)如今沒有什麼真憑實據(jù),如若去問,我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他們一定會矢口否認!”
“那些還都是北遼使節(jié),我總不能派人去揍他們吧?”
襄陽侯一瞪眼:“怎麼不能?尋個機會套上麻袋,給他們來上幾下狠的,他們能說什麼?”
兆子龍看著襄陽侯道:“那開封府尹可就有的忙了!”
襄陽侯一吹鬍子,氣呼呼的說道:“哼!一個什麼無憂洞都清不明白,他不忙誰忙?糊弄拖延一下,等使團離京也就那樣。”
兆子龍瞥了襄陽侯一眼:“行了行了!知道你無賴的點子多!”
“我看著來吧!你那倆寶貝兒子怎麼還沒抱過來?我看一眼還要回宮裡呢!”
聽到此話,襄陽侯面上有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側(cè)頭看著一旁的女使道:“去問問。”
說完,襄陽侯眼中一抹不明的神色一閃而過,道:“老兆,鎮(zhèn)南侯韓家二房,前兩日去我姑娘家,話裡話外的探問我這兒有沒有什麼秘方.你說我該怎麼回啊?”
兆子龍端起茶盞低頭喝了一口沒說話。
襄陽侯斜眼看著座位上的老友,道:“老兆,你別和我裝傻!”
“之前你家姑娘一直未孕,可就這幾年孫兒兩個孫女一個,我可打聽過了,你女婿在揚州是送.”
“咳咳!”
兆子龍咳嗽了幾聲,道:“鎮(zhèn)南侯二房大娘子,那是宗室公主,既然去問平寧郡主,你暗示一二就是了!”
“我好心來看侄兒們,你.你這老潑皮說這個幹什麼?”
這時,
襄陽侯的兩個妾室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走上前,襄陽侯一手抱著一個兒子,得意的和兆子龍道:“來,瞧瞧!”
兆子龍笑著起身走了過去,道:“聽說你怕冬日太冷凍著你兒子,把府裡的遊廊都按上隔扇了?”
“是!”襄陽侯笑道。
外間的棉簾一動後,
有女使快步來到廳堂中,朝著兩人福了一禮後道:“侯爺,郡主娘娘派人來了,說”
話沒說完,又有一個女使快步走了進來。
片刻後,
兆子龍肅聲道:“裴家已經(jīng)領(lǐng)兵去了?”
顧家女使點頭道:“是,來傳信的大人是這麼說的!”
襄陽侯和兆子龍對視了後,便將懷裡的兒子遞給了妾室。
很快,
襄陽侯府角門,有數(shù)騎速度很快的跑出來,朝著北遼驛館奔去。
北遼驛館前,
圍觀的衆(zhòng)人比徐載靖抵達時不知大了幾圈。
人羣之中不乏有衣著華貴騎著馬,一看便是如齊衡、樑晗這般的公子衙內(nèi)。
人羣之外,還有不少騎驢坐車的郎中,被禁軍或衙役拉著手,朝驛館門前走去。
“你說這地上五六十號人,全都是徐家五郎自己放倒的?”
“這幫子親隨小廝還有衙役什麼的都沒幫忙?”
在汴京交遊十分廣闊的樑晗身邊,一位衙內(nèi)驚訝的問道。
樑晗點頭:“不然呢?”
“我了個天爺,這還是人麼?”
樑晗蹙眉道:“哎哎哎!怎麼說話呢?”
那衙內(nèi)趕忙拱手:“六郎見諒,我這也是被驚的有些口不擇言了。”
樑晗點頭:“禍從口出知不知道,多多注意些!啊!”
那衙內(nèi)笑著點頭道:“六郎說的是!咱們這汴京城裡,可很久沒有這麼大的熱鬧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陸續(xù)還有郎中或者高門大戶家的公子,擠著穿過擁擠的人羣朝前走來。
走到圍觀百姓的前面,看著頗爲壯觀的哀嚎遍地的北遼使團護衛(wèi),不論是郎中還是各家公子,眼睛都得瞪起來。
距離齊衡幾人有些距離的地方,向來和徐載靖不怎麼對付的令國公家的呂三郎,動了動自己耳朵上的護耳後,搖頭和同伴說道:
“這幫北遼使團,沒事惹那煞星幹嘛?不是自找苦吃麼?”
一旁的眼底發(fā)青的同伴搓了搓手,到:“三哥兒,你說徐家五郎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上北遼驛館裡鬧呢?”
呂三郎一瞪眼道:“嗤!不就是去驛館裡鬧麼!他們敢惹小爺我,我乾的比徐五郎還厲害。”
“是是是!”
一旁的同伴嘴裡捧哏著,但眼神中卻滿是不信的神色。
“三哥兒,昨晚在飛雲(yún)臺樑晗這廝.”
“嗤,下次讓我再遇見他,你看我滅不滅他的威風!”
這時,
周圍一陣騷動,
“出來了!出來了!”
看著從大門內(nèi)走出來的徐載靖,圍觀的百姓們紛紛喊了起來。
待徐載靖逐漸走近,
“這手裡怎麼還提著個人?”
“單手提著,這勁兒夠大的呀!”
“那是什麼人啊?”
衆(zhòng)人紛紛議論起來。
議論了沒幾句,
徐載靖便已經(jīng)走出了大門口。
帶禁軍來的信國公裴家的哥兒趕忙走到徐載靖跟前,還沒說話,
徐載靖面上忽然變得著急起來,喊道:“快!快去救人!”
“五郎,這是怎麼了?”
裴家子弟問道。
徐載靖指著驛館深處道:“有北遼使團的人,在馬廄院兒掉井裡了!快去救人!這位老人家也是著急的喘不上氣!”
裴家子弟一愣,看著徐載靖勝券在握的眼神,思忖片刻後,福至心靈的大喊一聲:“什麼?來人!快隨我進去救人!”
“是!”
有七八個禁軍士卒應了一聲後,跟著裴家子弟朝驛館內(nèi)走去。
徐載靖看著進去的裴家子弟,又喊道:“井裡,井裡啊!”
“知道了!”裴家子弟回道。
喊完,徐載靖繼續(xù)拎著人走到驛館外,高聲道:“郎中!快找郎中!老人家已經(jīng)著急的喘不上氣,說不出話了!”
看著門口徐載靖的樣子,
駐馬在人羣中的呂三郎看了一眼附近的幾個同伴,面上滿是輕視的說道:
“嗤,這個時候知道怕死人了,之前幹什麼去了?”
“這要是死個人,徐五郎這廝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哈哈哈!”
另一邊的齊衡和樑晗面上有些著急的對視了一眼,齊衡道:“六郎,靖哥兒他不會闖禍了吧?”
樑晗疑惑的搖著頭,道:“我娘說,靖哥兒行事,向來有分寸,應該不會吧”
齊衡語氣有些擔憂的說道:“但願如此。”
幾人說話的時間,
已經(jīng)有被拉來的郎中快步走到徐載靖身邊,拱手道:“衙內(nèi),老朽乃是”
“快看看這位老人家怎麼了!”徐載靖說著,還環(huán)顧四周,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郎中連連點頭,便先觀察起徐載靖手裡的‘病患’,看著被卸了下巴口不能言的人,郎中眼中有些疑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衙內(nèi),這.”
“什麼?居然有這麼嚴重!”
徐載靖聲音響亮的喊了一句。
“老朽沒.”郎中看著徐載靖的不停眨眼給的眼神,訕訕的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人羣外,
“籲~”
“唏律律~”
從宮城所在的北方跑來的一行騎士,在人羣外勒停了馬匹。
徐載靖仗著個子高,在騎馬來的幾人中巡視了一下後,面上一喜,便提著那老人朝人羣外走去。
“讓一下!”
徐載靖邊走邊喊道。
見識到方纔徐載靖一個人幹趴五六十號人的圍觀百姓們,紛紛朝兩側(cè)擠了擠,給徐載靖讓出了一條路。
在人羣外下馬的勇毅侯徐明驊,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小兒子,肅聲道:“靖兒,怎麼回事兒?”
“父親!”
徐載靖點頭叫人後,沒有回答徐明驊的問題,而是朝著襄陽侯身邊的兆子龍走去,朗聲道:
“醫(yī)官大人,您快看看這位老人家!”
兆子龍在看到徐載靖手裡的老人後,眼睛就微微有些驚訝的一瞪,眉頭也皺了起來。
走近後,徐載靖低聲道:“兆主事,驛館井內(nèi)有通往暗渠的入口!還有,這人用馬吏的身份.而且手指上有”
兆子龍有些走神聽著徐載靖的話語,眼睛依舊不停的直直看著那老人。
看老人的時候,兆子龍的頭還在無意識的搖著,似乎在否定自己心中的什麼想法。
片刻後,
“老兆?你說句話啊!”襄陽侯在一旁疑惑的說道。
襄陽侯認識兆子龍很久了,這麼多年來,可是很少見到他有這般失態(tài)的樣子。
襄陽侯擡頭示意勇毅侯不要說話後,繼續(xù)道:“這人的病情如何?能不能救?”
兆子龍深呼吸了一下後,朗聲道:
“此使團成員,病情嚴重,事關(guān)兩國邦交,快!快送到宮裡!請御醫(yī)醫(yī)治!”
本來,那老人被徐載靖卸了下巴後,眼神神色有些茫然和慌亂,十分像是被突發(fā)事情給弄懵了的老人。
出驛館的路上,也會掙扎著,眼神憤怒發(fā)音含糊的用北遼話說上幾句。
但是看到兆子龍後,這老人眼中有了一絲訝然和慌亂。
這時,勇毅侯徐明驊道:“靖兒.”
“徐侯,你和顧侯的馬兒快,不如和我一起回宮。”兆子龍出聲打斷徐明驊話。
“啊?”
徐明驊一愣,點頭道:“自是可以!”
兆子龍繼續(xù)道:“嗯!那,徐侯馬背上捕俘的手藝,應該沒落下吧?”
“哈哈,兆主醫(yī)官說笑了,自是沒有落下!”
說著,徐明驊看著被用綁俘虜?shù)睦K釦綁好的老人,徐明驊點了下頭,從徐載靖手中將人接了過去。
看到此景,兆子龍道:“好,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
說著,兆子龍朝著坐騎走去。
襄陽侯回頭看了眼,一瘸一拐的快走兩步追上兆子龍,道:“老兆,你搞什麼?徐家小孩兒可是網(wǎng)到一條大魚?”
兆子龍看著襄陽侯,鄭重的說道:“大魚?呵.”
說完便踩鐙上馬,回頭看著同樣上馬,將老人橫放在馬鞍前徐明驊道:“徐侯,這人,務(wù)必照看好!”
徐明驊點頭:“主事放心!”
聽到此話,徐載靖有些疑惑的看著兆子龍。
兆子龍朝著徐載靖一笑後,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著宮城方向走去。
看著遠去的背影,
徐載靖疑惑的搖了下頭後,返身朝著人羣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道:“諸位,有兩位侯爺在側(cè),這位老人家定然能有最好的御醫(yī)看護照顧。”
人羣中的呂三郎指著徐載靖,笑道:“哈哈哈,徐五郎,沒想到你這廝也有讓家中長輩收拾爛攤子的一天!”
聽到此話的徐載靖,左看右看後,從圍觀婦人挎著的竹籃裡撿出兩個雞蛋,揮手朝呂三郎扔了出去:“滾!”
“啪!”
一個雞蛋在呂三郎的額頭上撞爛,蛋清蛋黃流了一臉。
呂三郎面上一疼,當即就用手捂住,另一隻手指著徐載靖道:“徐五郎,你”
話沒說完,又一顆雞蛋飛來,撞碎在呂三郎的嘴角。
呂三郎指人的手收了回來,捂住了自己嘴角。
看著呂三郎的狼狽的樣子,周圍旁觀的百姓們,在樑晗的帶領(lǐng)下紛紛笑了起來。
徐載靖朝人羣中走去的時候,青雲(yún)在人羣中拱手,高聲喊道:“奉勸那些聽到風聲的潑才,不想被我收屍的話,就打消自己的想法!”
聽到青雲(yún)的喊聲,看著地面上擺著的幾具屍體,方纔的笑聲逐漸消散。
這一通在北遼驛館的鬧騰,差點讓人忘記眼前的徐載靖,一路是宰了好幾個賊人過來的。
隨後,
賊人被開封府的衙役帶走。
徐載靖則騎上小驪駒,沒管躺了一地的北遼傷兵,撥轉(zhuǎn)馬頭朝著曲園街走去。
大周皇宮,
南側(cè)外廷,
泰峰、眉峰師兄弟二人腳步匆匆的在皇城司大獄中走著。
“師兄,師父說那人可能是北遼留守府的府君!這怎麼可能?”
兆泰峰輕聲道:“我們看一眼便知道了,瞧著師父的語氣不像是在亂說。”
兩人說著話,逐漸走進了大獄深處。
很快,
師兄弟兩人面上都露出了驚訝無比的神色,兆泰峰看著牢房中的老人,道:“還真是!這徐家五郎是什麼本事?”
“你們兩人是怎麼認出我的?”
牢房中,被綁住四肢,本就沒幾顆牙的老人用字正腔圓的大周話問道。
“你們俘獲的那妝佛臺的諜子,根本就沒見過我!”
師兄弟兩人都沒有說話。
忽然,
這老人掙扎了一下,道:“我兒是不是沒死?”
聽到此話,
兆泰峰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下午,
柴家,
柴錚錚站在畫架前,皺眉聽著一旁雲(yún)木語速極快的稟告。
“就這些?”
“是的姑娘。”
柴錚錚皺眉深呼吸了一下,露出了外人很少見到過的肅然表情,一邊沾著硃紅色的顏料,一邊冷聲道:“讓人發(fā)消息,誰能提供汴京無憂洞的詳細地圖,就來領(lǐng)賞!一經(jīng)驗證,賞錢萬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