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憐是難得來一趟鳳翎殿的。
當初莊凘宸下了恩旨,免了她六宮請安的規矩。也好有更多時間調養身子。畢竟這些年在宮外沒少吃苦,她伴著他的時候,不時表現出孱弱的樣子,總歸是能叫她心疼些。
所以當她妝容精緻的出現在鳳翎殿的正殿時,所有人的妃嬪們都愣住了。
有些人自從入宮,就沒親見過她的模樣。只是聽人說和纓妃很相像而已。
好奇的驅使下,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用細緻到有些刁毒的目光來回打量著這個女人。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蒼憐語氣溫婉,笑容甜美,將旁人各懷鬼胎的目光當做是敬仰和嫉妒,越發顯得從容得意許多?!霸驹缇驮搧斫o皇后娘娘請安,可是臣妾的身子弱些,怕過病氣給娘娘。到今日才勉強好了,還請娘娘不要介意?!?
“憐貴妃免禮?!贬侥郎睾偷目粗?,並沒有過多的表情。“難爲你身子一好就過來。對了,梓州送去你宮裡也有兩三日,照顧新生孩兒不易,辛苦你了?!?
“皇后娘娘這麼說,臣妾如何擔待的起?!鄙n憐笑吟吟的就著旌僑的手落座,卷脣道:“還是皇后娘娘您想的周到,讓纓妃幫襯著本宮一同照顧梓州。雖然纓妃還沒過坐蓐期,但爲母則剛,事事都以梓州爲先,那孩子雖然是早產的,身子卻逐漸硬朗,到底是皇上福澤庇護所致?!?
“說起來,臣妾們還沒見過皇長子呢。”楊蕓碧笑吟吟的說:“不知道容貌是不是與皇上小時候格外相似?;屎竽锬锟汕埔娏藛??”
“自然是瞧見了的?!贬侥⑽⒁恍Γ骸拌髦莸拇_與皇上相似。但本宮覺得,倒是更像纓妃些?!?
“可不是麼,人都說兒子像娘?!备鹱由河挠囊恍?,目光投向憐貴妃:“可是臣妾倒是覺得,像纓妃,不也等同於與憐貴妃娘娘相似麼。細細看來,憐貴妃娘娘與纓妃當真是酷似。說不定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呢?!?
她這麼說話,就是爲了給貴妃難堪。
蒼憐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她饒是一笑轉過臉細細看了葛子珊一眼,不痛不癢的說:“這位妹妹是誰啊?本宮還從不認得。”
“回貴妃娘娘的話,這位是茂貴嬪娘娘,居於月樺殿?!膘簝S如實的說。
“哦?!鄙n憐笑了下,歪著頭看葛子珊:“茂貴嬪的月樺殿,是不是養了許多禽鳥?”
“並沒有呀。”葛子珊不解道:“貴妃娘娘怎麼這樣問?”
“一進來就聽你嘰嘰喳喳的。本宮還當你是鳥養的多了,沾染了它們的好本事呢?!鄙n憐和顏悅色的說完這番話,看著葛子珊的臉色一分一分的沉下去,別提有多痛快了。
“貴妃娘娘有所不知?!睏钍|碧見情勢不對,便想著替葛子珊解圍:“茂貴嬪妹妹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唯獨不喜歡豢養玩物。什麼小鳥小兔子之類的,妹妹都不喜歡。卻時常讀書做些女紅,可能精力也有限吧,總不能什麼都好?!?
她這話的意思是,憐貴妃出身不好,未必會這些。既然她自己也有不擅長的,又何必來取笑別人最吧伶俐呢。
蒼憐聽得懂其中的深意,卻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悅,相反,她微微勾脣,對身邊的旌僑道:“把本宮今日爲皇后娘娘準備的禮物呈上來?!?
“是?!膘簝S轉身退了下去。
“怎麼又有禮物啊?”岑慕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憐貴妃你是鮮少來本宮這一遭。每回來,還都不空著手。倒是本宮一直沒什麼送你的,顯得那麼生分了?!?
“娘娘別這麼說,臣妾宮裡所有的擺設都是您給添置的。臣妾的吃穿用度,都是您精心安排。有皇后娘娘您的福澤庇護,臣妾如同沐浴陽光之下,又溫暖,又感動。所以啊,臣妾只能多準備些禮物,哪怕只能回報娘娘萬分之一的恩典也欣慰啊。”
說話的同時,旌僑領著人,將一個精緻的木箱子給擡了上來。
妃嬪們都覺得很奇怪,這箱子看著精緻也罷了,竟然還用了頂好的黃花梨。
但這麼大個箱子用來呈放禮物,得是什麼東西呢?
心裡奇怪,妃嬪們不禁伸長了脖子去看,十分好奇。
“聽聞皇后娘娘在瑞明王府的時候,就一直替皇上打點府中諸事。入宮之後,因爲身子不爽,便將宮裡的事情分交給敏妃去打點。如今敏妃得力,各種事情都做的有條不紊。娘娘便也得空許多,所以臣妾就帶了這樣禮物給娘娘,娘娘得空的時候,可以拿來把玩,若不喜歡了,叫人燉了便是。”
她這麼一說,妃嬪們更加好奇了。
什麼樣的禮物既能玩還能吃。
“憐貴妃娘娘到底送了什麼好東西給皇后娘娘啊,不如這就打開吧,也好叫咱們姐妹看看眼界?!毙鞓穬河行┌茨筒蛔?,最先開口。
“這位是徐美人?!膘簝S在蒼憐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
“徐美人想看嗎?”蒼憐溫和的問。
“正是呢。”徐樂兒看憐貴妃笑的這般親戚,不免起身湊過去:“不知道臣妾可否一觀?”
“當然可以?!鄙n憐笑吟吟衝她點頭:“不如就由你去打開錦盒,也好讓皇后娘娘與諸位姐妹能同觀?!?
“是?!毙鞓穬阂誀戇@是憐貴妃擡舉她,喜不自勝的走到那木箱子前,雙手取下了橫鎖。
這個時候,岑慕凝能感覺到冰凌和青犁都謹慎起來,兩個人都在防備什麼。
木箱裡的東西一定不簡單。
果不其然,當箱子被徐樂兒掀開的一瞬間,一個吐著紅信子,昂首挺胸的玩意兒赫然出現在眼前。
“??!蛇!”徐樂兒一聲驚叫,咕咚倒在地上。
妃嬪們也大驚失色,叫著跳著,各種的亂竄,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只有岑慕凝主僕三人,以及憐貴妃旌僑,一動不動的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看著那條蟒蛇搖擺著腦袋,四處亂晃。
“青犁。”岑慕凝使了個眼色。
青犁迅速走過去,單手鉗住那蟒蛇的七寸。這條蟒蛇足有女子的手臂粗細,雖然沒有毒,但是力氣大的驚人。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它控制住。
“娘娘?!彼祷鼗屎笊磉?,皺眉道:“蟒蛇的花紋還蠻好看,這時候快要入夏了,這蛇竟然能提前甦醒,還這般活躍,想必憐貴妃娘娘一定沒少下功夫?!?
“的確不錯?!贬侥斨\人的面,輕輕撫了撫那蟒蛇冰涼的蛇皮?!皯z貴妃知道皇上最喜歡這些,也必然能猜到從前在王府之中,都是本宮替皇上豢養這些靈獸,怨不得投其所好,給本宮送了這樣的禮物過來。”
妃嬪們見皇后控制住局面,才慢慢的靜下來,回到自己的位置。
“明清,著人送徐美人回去,找御醫來瞧瞧,別嚇出什麼毛病纔好?!贬侥粣偟膾吡松n憐一眼:“憐貴妃一番好意,可惜後宮諸位姐妹卻並不喜歡這樣的東西。往後還是少帶進宮來纔好?!?
“是。”蒼憐笑吟吟的點頭:“臣妾就只顧著投娘娘所好了,忘了竟然有這麼多姐妹會害怕。往後再有什麼好玩的,也只能挑諸位姐妹不在這裡的時候,悄悄給娘娘您送來?!?
不過還是讓蒼憐有些意外,皇后竟然不害怕這蟒蛇。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送跳毒蛇來呢。保不齊咬死一個兩個的,也是好事。就少一個賤人在皇上面前獻媚了。
“臣妾等失儀,還望皇后娘娘恕罪。”楊蕓碧最先起身告罪,眉目間仍然有很深的恐懼。尤其是看著青犁擒著那條蛇,總覺得她一鬆手,又是一片混亂。
“罷了。”岑慕凝擺一擺手,示意青犁先拿下去。“陪本宮說了好一會兒話,你們也乏了。就先跪安吧?!?
“是?!卞鷭鍌儺惪谕暤男卸Y退下,如獲大赦。
唯獨,岑慕凝把蒼憐給留了下來?!皯z貴妃慢走,本宮這也有件禮物要送你?!?
“皇后娘娘不是才送了臣妾一件好禮物嗎?”蒼憐見衆人都散去,才如實的說:“將皇子留在臣妾身邊撫育的主意,是娘娘對皇上闡明。否則臣妾這時候,還不知道怎麼被前朝的那些官員們編排呢。娘娘您這樣待臣妾好,臣妾自然是要回報的?!?
“那是皇上有心,眷戀著妹妹,與本宮何干?!贬侥⑽⒁恍Γ骸凹幢惚緦m不說,皇上也會這麼做的。”岑慕凝見青犁返回來,笑意溫潤:“眼下這件禮物,妹妹一準兒喜歡?!?
“這是……”蒼憐見著幾個小宮婢,捧了不少冊子進來,不免奇怪?!盎屎竽锬锸且浻璩兼獣鴥詠碜x嗎?莫非娘娘是嫌臣妾胸無點墨?”
“不?!贬侥麚u頭:“太后精心栽培的人,怎麼可能胸無點墨。這些也不是什麼書冊,這些是……情詩?!?
“情詩?”蒼憐一頭霧水,隨便拿起一本翻閱,當即就變了臉色。
“這字跡,憐貴妃想必格外熟悉吧?”岑慕凝幽幽一笑:“這可都是出自本宮表哥之手,一筆一劃,訴不盡他多年來的相思之苦。憐貴妃不是最喜歡詩詞歌賦嗎?那就拿回去好好看看。說不定皇上說了上半句,貴妃正好能接了下半句,也不枉費寫這些情詩之人耗費的心力不是?!?
蒼憐拿著冊子的手都在顫抖,皮笑肉不笑的朝皇后行禮:“多謝皇后娘娘美意。旌僑,收下,咱們走?!?
“哼。”冰凌在她走後,嗤鼻道:“爲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不惜痛下毒手殺害曾經的情郎,真不知道憐貴妃再看見這些情詩,作何感想。”
“唉……”岑慕凝也是喟嘆一聲:“褚培源就是個大的傻瓜。怨不得旁人,只能怪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