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三晚,很多事情都慢慢的沉淀下來。
當(dāng)東方的天空,那輪紅日慢慢的鉆出云層,和煦的陽光耀亮了大地。
岑慕凝知道,這恐怕是一個她會令她此生難忘的日子。
將鑲嵌了羊脂白玉的金冠為他束好,岑慕凝細細的整理了他的發(fā)絲。他穿深紫色的袍子很好看,肌膚白皙的恰到好處,清冷的氣質(zhì)透著威嚴(yán),看上去俊逸之中帶著倨傲。
“好了。”岑慕凝替他系好了腰帶,溫柔道:“外頭事情已經(jīng)部署好了,殿下盡管放手去做。妾身自會等著你如愿而歸。”
“好。”莊凘宸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安心等著就是,一切盡在本王掌握之中。”
“是。”岑慕凝目送他與殷離出去,唇角的微笑才慢慢的僵硬。
冰凌很詫異她這樣的表情,不免蹙眉:“小姐是擔(dān)心殿下嗎?”
“算是吧。”岑慕凝微微勾唇,恢復(fù)了如常的神色。“這幾日,相府可有什么動靜?”
“聽聞皇上三番兩次請相爺入宮,都沒能成事。”冰凌壓低嗓音道:“相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個時候該如何保全自己。更何況連舅爺都被拘押在宮中,他怎么可能不怕!”
“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選的。我只是擔(dān)心我的兄弟姊妹們。畢竟他們是無辜的,沒有必要給他陪葬。”岑慕凝倒吸了一口涼氣:“只盼著瑞明王真的能如愿,相府和褚家不會受到牽累才好。”
青犁快步進來,臉色有些陰沉:“王妃,主子才離開府邸,貞太妃的人就到了。非要這時候接您入宮,說有要緊的話說。可主子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留在府里……”
岑慕凝知道,貞太妃是最難過的這關(guān)。可是她別無選擇。
“替我更衣。”岑慕凝毫不猶豫的說:“冰凌,你留在府里,隨機應(yīng)變。如果宮中有什么事情發(fā)生,我會用煙哨通知你。到時候你記得聯(lián)絡(luò)表哥幫襯殿下。就按照之前我與表哥說好的那樣。”
“小姐,讓奴婢陪您進宮吧……”冰凌不放心的說:“殿下與皇弟不睦,皇上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太妃。這時候,是太妃傳召您入宮不假,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皇帝的心思。說不定他就是引你入宮對你下手……”
“冰凌說的對。”青犁也有這樣的顧慮:“太妃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偏要這時候接您入宮,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不如奴婢替您入宮,您還是留在府里接應(yīng)主子。”
“不必了。”岑慕凝心底也不是沒有疑惑:“我也想知道,宮里那么不太平,太妃如何能安然無恙。走吧,事不宜遲。”
宮里來接應(yīng)的人,因為有貞太妃的手諭,所以一路進宮都很順暢。
岑慕凝很快就被送進了福祿宮,那個時候,她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貞太妃的寢殿竟然沒有戍衛(wèi)把守。和平常幾乎沒什么區(qū)別。宮人們?yōu)咄ピ海潦闷骶撸膛ɑ埽缤饺绽锏脑绯恳话恪?
蕾祤也在內(nèi)殿前候著,看見她的時候邁著款款的步子走上近前,朝他行禮:“王妃來了,太妃正在里面候著呢。”
岑慕凝略點了下頭:“勞煩姑娘帶路。”
“王妃里面請。”蕾祤溫柔的語調(diào)如平時一般。
若不是心里有事,這樣的情形,差點讓岑慕凝覺得她只是入宮請安。明明就是最不安穩(wěn)的時候,貞太妃這里卻一切如常。這個女人,是真的比太后還不簡單。
能在太后身邊活了這些年,才有出頭之日,也不是隨便一個人能挨得住的。
“妾身給母妃請安。”岑慕凝溫婉的行禮,臉上的笑容有些許的好奇。
“怎么?”貞太妃從她眼底捕捉到為妙的神情,不免一笑:“你是在想,哀家這里為何如此安靜對嗎?該不會以為,皇帝挾持了哀家,引你入宮吧?”
“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母妃的眼睛。”岑慕凝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來的時候,的確這樣想過。”
“其實你想的也沒錯。”貞太妃輕輕一笑:“皇帝的確有過這樣的念頭,拿哀家做人質(zhì),逼著凘宸讓步,甚至讓她不能如愿……只不過哀家有哀家的辦法,皇帝要做什么,哀家如何能不清楚。”
岑慕凝用一種崇敬的目光看著貞太妃,語氣柔和的說:“妾身愚鈍,還請母妃指點。”
“很簡單。”貞太妃清冷一笑:“太后薨逝當(dāng)日,哀家就讓人撤走了整個福壽宮的戍衛(wèi)。非但如此,哀家成日里前往太后的梓宮,殷勤執(zhí)喪,事無巨細的為太后操持。不光是皇帝看在眼里,就連朝臣們也都看在眼里,這滿后宮的妃嬪們也是同樣。皇帝是可以將哀家拿住,逼著凘宸交出手中的權(quán)勢。可是皇帝也必然明白,這么做,無疑等同于狗急跳墻,只會有更多的人來戳他的脊梁骨。”
岑慕凝心想,真不愧是一只老狐貍。一雙眸子里卻流露出敬佩與崇敬。“母妃果然知道皇帝哪個地方最軟。當(dāng)真是好謀算。”
“謀算……”貞太妃幽幽一笑:“這就算好謀算了嗎?你未免也太小瞧哀家了。”
“妾身愚鈍。”岑慕凝微微垂下頭去,一副受教的樣子。
“哀家之所以就在宮中,卻沒能成為皇帝手里的人質(zhì),還有一個原因。也是萬無一失的原因。”貞太妃眼神明亮,語氣里透著一股薄薄的涼。“成也蕭何敗蕭何,想要救回皇后,只有你能做到。可是想讓你入宮,那就唯有哀家能做到。”
“……”岑慕凝心想,冰凌說的沒錯啊。這么說起來,太妃也的確是為皇帝引她入宮了。
“你怕了?”貞太妃含笑問。
“不怕。”岑慕凝惋惜的說:“只可惜妾身沒有醫(yī)好皇后的本事。恐怕要讓皇上失望了。”
“有沒有這種本事,現(xiàn)在說起來,言之過早。”貞太妃微微勾唇:“事不宜遲,你隨哀家去一趟鳳翎殿吧。”
“是。”岑慕凝鬧不清貞太妃到底想干什么。想要她的命,何須把她帶去鳳翎殿呢?就在福壽宮殺了她,莊凘宸也不會說什么。畢竟是嫡親的母子,比她這個外人不知道重要多少。
岑慕凝跟著貞太妃從福壽宮后園的一間廂房里,進了密室。
密室里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了另一間廂房。
她走的有些急,鼻尖上是薄薄的一層汗珠,渾身發(fā)熱。再看貞太妃,卻如此的氣定神閑,好似一點都不累的樣子。
貞太妃的身子骨不錯嘛!
岑慕凝心想,這條密道,她肯定沒少走。
正有些失神,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皇上,臣妾怕是不行了。”皇后艱難的嚷道:“您走吧,您快走……臣妾不想讓您看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情愿留在皇上您心里,只有臣妾從前的美貌。您快走……”
“不,璇玥,朕絕對不會離開你。”莊凘宙固執(zhí)的將她抱在懷里:“世事無絕對,貞太妃答應(yīng)了朕,一定會讓瑞明王妃交出解藥,只要有了解藥,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交出解藥?
這四個字,猶如一盆涼水從頭上潑下來,岑慕凝頓時有些發(fā)懵。貞太妃竟然告訴皇帝,是她下的毒?這不是荒謬嗎?之前青犁明明說皇后是服毒自盡,怎么又成了她下毒了?
“你一定很好奇吧?”貞太妃笑吟吟的說:“其實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哀家給你的東西,你會擔(dān)心僭越,甚至?xí)抡`了凘宸的事,一定會借花獻佛。那套金飾,上涂抹了一些藥粉。”
“母妃……”岑慕凝皺眉看著她。
“你別怕啊。”貞太妃輕巧一笑:“必得是見了皇后自盡的毒,那藥效才能一并發(fā)揮。所以就算你沒有送給她,也不會有事的。”
岑慕凝心想,才不會沒事呢。貞太妃的心思那么狠毒,無論是下毒毒死了誰,對她而言還不都是一樣的。
“皇上,皇上,瑞明王煽動朝臣,在金殿上罷免您。您還是快去應(yīng)付吧……”黃靖慌慌張張的奔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奴才方才發(fā)現(xiàn)宮里忽然多了……好多戍衛(wèi)……看著臉生,想必是他們的人。皇上,您趕緊去看看吧。”
皇后猛一把推開皇帝,拔下了頭上的簪子:“皇上,您若是再不去,臣妾就死在您面前。臣妾原本就卑微,不值得您付出這些。皇上,若是您的江山斷送在臣妾手里,那臣妾豈非成了千古罪人。皇上……就當(dāng)是為了臣妾死后的名節(jié),求您了,求您……”
“不。”莊凘宙咬著牙,滿目寒光:“朕不許你死,朕不許你有事。皇后,你給朕聽好了,朕一天是皇帝,你一天就是朕的皇后。黃靖,你趕緊去貞太妃的福壽宮,把瑞明王妃帶來。無論如何,朕要她給皇后解毒。”
“皇上,瑞明王妃怎么會救皇后娘娘呢。”黃靖含著淚道:“她巴不得皇后娘娘出事,皇上,這個時候了,您不能這樣……”
“滾。”皇帝抬腿就是一腳,惡狠狠道:“誰都不可以阻止朕救皇后,無論怎樣都不可以。”
話音落,莊凘宙抱起皇后,瘋了一樣的往外奔。
盡管看不見他們?nèi)チ四模侥智宄欢ㄊ歉蹖m的方向。到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莊凘宙不是那么狠毒,至少他心底有一份真情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