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就颳起了風，陰雲密佈的天穹，開始有雪花飄落。

老村人口多，又有很多頑皮的孩子，東家鬧，西家笑的，年味十足。

但回到牛尾嶺那邊，就難免冷清了。

高明程回到家裡時，小旭旭已經醒來了，正在吃糖果。

許多美則找出一個果盤，抓了一把瓜子一把花生一把糖果擺上，再抓一把橘子和幾個蘋果，擺的滿滿當當的，看著就喜慶。

橘子是自家樹上結的，當初賣橘子時，就還留了一些，那些橘子被放進填滿稻殼的木箱裡保存。

只是過去這麼久了，難免有個別發黴腐爛的，許多美把腐爛的丟掉，剩下完好的，則拿了出來。

看著表皮有些皺巴的橘子，高明程忽然想起他應該種一些橙子的，橙子皮厚些，比橘子更容易保存，並且還比橘子晚一點成熟，如果種了橙子，那麼就可以完好的把橙子留到過年時吃了。

不然沒有特殊的冷藏倉庫，普通人很難讓水果保鮮。

提起橙子，大部分江西人都會想起贛南臍橙。

贛南臍橙也不是本土的品種，而是引種的，早在1971年時，一個叫做袁守根的人，前去湖南邵陽引種柑橘，結果聽說當地有一批從美麗國引進了一個新品種“華盛頓臍橙”，但結果不好，不過敢於嘗試的袁守根，還是帶回了156株臍橙苗進行試種。

經過摸索種植和精心管理，這批臍橙結了果，之後又經過不斷的改良，臍橙的品質就越來越好，77年時，他就將一噸臍橙銷往香江，結果整個香江都鬨動了，並且每公斤贛南臍橙賣到了36港幣，遠高於美麗國進口的橙子，並在短時間內就哄搶完畢。

如今已是90年，那麼現在贛南臍橙的品種應該被改良的更好了吧？

高明程眨巴了下眼睛，因爲前世不是很關注這塊，具體的情況他也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他可是經常吃贛南臍橙的，知道贛南臍橙是真的很美味，如果移栽到這邊來，即使味道上稍稍不足，那也不錯了。

這麼想著，引種贛南臍橙的任務，就被高明程記在小本本上了，準備開春後，騰出時間去贛州一趟。

正想著這些事呢，高明程忽然看到陳大鬆披著厚重的棉衣，朝著雞舍的方向走去。

他心中奇怪，這會兒不是餵雞的時候，也還不到守夜的時候，陳大鬆去雞舍做什麼？

他順手拿起一個橘子，一邊剝皮，一邊也朝雞舍走去。

橘子皮被隨意的丟棄在地裡，一瓣橘子被他塞進嘴裡，頓時冷的一個激靈，這種天氣吃水果，也是怪冰冷的！

幾口將橘子吃掉，吃完了後，噗噗噗的把種子都吐了出來。

大步追上陳大鬆，高明程問他這會兒去雞舍做什麼。

因爲天冷，陳大鬆躬著腰，縮著手，頭上戴著的一頂棉帽已經落上一層薄雪了。

看到高明程，陳大鬆指著雞舍的地炕，說道：“天太冷了，得燒把火才行，現在把火燒上，等晚上睡覺前，還要再燒一把火。不然雞受了冷，就不愛下蛋了。”

在建雞舍時，高明程就挖了一個地炕的，當時是準備燒火保溫，省的買來的小雞給凍死了。

之後就沒怎麼用過，但陳大鬆自己琢磨後，在下第二場雪時，就開始每晚給雞舍的火坑燒火。

自從他開始燒火後，雞蛋就開始多了起來。

其實雞這種動物，不太怕冷，但爲了抵禦嚴寒，它們就不會下蛋了，如果養殖戶想要雞在冬天也照樣下蛋，就要提供舒適的溫度和營養的飼料。

高明程的這批雞，是沒怎麼餵食的，春夏秋三季，大部分都是雞在山裡自行覓食，一天只喂一頓，作爲補充食物而已。

但冬天時，山裡能吃的東西少，地裡的蟲子都躲進厚厚地土裡冬眠去了，雞能找到的吃食就少，需要人工勤餵了。

高明程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縣裡，因此他給了陳大鬆很大的自主權，雞舍需要的東西，如果家裡沒有的話，陳大鬆就會去買來，然後記賬讓高明程報銷。

比如飼料。

冬天時，把菜地裡的老葉子切碎，再拌上飼料餵給雞吃，這樣雞的營養才足夠。

陳大鬆跳下地炕燒火的那個坑，開始引火堆柴。

高明程則繞著雞舍走了一圈，發現整個雞舍都被塑料布矇住了，這樣能夠最大化的保溫，防止雞舍裡的熱量擴散。

不只是雞舍如此，陳大鬆住的那個小屋子，也用塑料布矇住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換氣孔。

小屋子裡擺著一個鐵皮爐子，這顯然是陳大鬆自己從家裡拿來的，這個鐵皮爐子可以燒火取暖，還可以燒熱水，當人想喝水時，就能夠有熱水吃了。

不多時，陳大鬆就把火燒好了，火燒好後，就可以堆柴火了，堆柴火是有技巧的，大木頭和小木頭要錯開疊放，這樣就可以一直慢慢的燒著，不需要人時時守在旁邊。

隨著地炕的火燒起，雞舍上方的煙囪開始有青煙嫋嫋而上，在漫天的白雪中，爭得一絲存在感。

陳大鬆塞進一顆完整的枯木，用鉗子將其一直往前面推去，直到推到頂，然後再疊放其他的柴火。

等把柴火都疊放好後，陳大鬆對高明程說道：“明程，因爲冬天要燒地炕，柴火用的快，我看最多到夏初，之前收集的那些柴火，就要全部用完了。”

高明程點點頭，順便看向不遠處的柴垛。

當初柴垛堆如一座高山，如今成了小山丘了。

看來開春後，他得進山去弄些柴火回來了，之前他在山裡砍了一些馬尾松，樹幹準備用來種茯苓，而那些樹枝已經削下來，在原地晾著，等尋個時間，就可以進山把乾枯的柴火拉回來。

雪下的更大了，高明程說道：“陳叔，火已經燒上了，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吧，該吃年夜飯了！”

陳大鬆再次看了一眼火勢，覺得沒問題後，這才直起身來，他滿臉笑容的說道：“是啊，該吃年夜飯了！又一年過去了！”

兩人結伴返回家中，這次是高明程先到家，而陳大鬆還要再走一段路。

回到家中，高明程就聞到有肉香從廚房傳來。

整整一個下午，毛子兩兄弟都沒有閒著，他們先是清洗牛的內臟，再把牛腳牛頭弄乾淨，然後放進大鐵鍋裡燉上了。

此時鐵鍋裡的湯汁發出咕嘟的聲響，白霧升騰而起，瀰漫在整個廚房。

而擺在木架上的盆子裡，已經有一隻清洗乾淨的土雞了。

除了土雞，還有一條收拾乾淨的鯉魚。這都是今晚的主菜，年夜飯少不了魚，而鯉魚的大小合適，兆頭也好，鯉躍龍門！

“毛子，洋洋，辛苦你們了，先歇一歇，吃點瓜子花生吧！”高明程熱情的招呼他們過來吃東西。

但毛子並沒有過去吃東西，而是用鍋鏟翻動了下鍋裡燉著的肉，然後開始準備把雞剁碎了。

現在已經不早了，該把雞燉上了。

今天要做的是人蔘燉雞，除了放人蔘，還會放一把紅棗，等即將出鍋了，再放一小把枸杞，這樣的一鍋雞湯，保準又鮮又補。

“我們之前剛吃過呢，我也不累，嫂子說了，等下她來掌勺！”毛子笑著說道。

他倒是願意準備年夜飯，但許多美卻不想假手於人，只是要帶孩子不方便，所以前期的準備工作，就讓毛子兄弟幹了。

正說著話呢，許多美牽著小旭旭的手走了過來。

也許是穿的衣服太多了，如今的小旭旭依舊走的不穩，但如果大人牽著走，那麼也能走穩了。

許多美把小旭旭交給高明程來帶，她就係上圍裙，擼起袖子，準備大展身手了。

毛子也沒有下去休息，而是在旁邊給許多美搭把手，至於洋洋，他把燒火的任務承包了！

看著他們三人忙的熱火朝天，高明程又低頭看著抓著自己腳的小旭旭，得了，他還是帶娃吧！

在三人的齊心協力下，一個半小時後，年夜飯就出爐了！

此時天色早已經全黑了，屋外風聲呼嘯，屋內倒是喜氣洋洋。

“明程，該放鞭炮了！”許多美提醒了句。

除夕夜，在吃飯前，是要放鞭炮的，放了鞭炮後，就可以關上門一家人享用年夜飯了。

“好。”高明程起身，把小旭旭放在椅子上，叮囑他坐穩了。

然後拿起準備好的鞭炮和打火機，來到院子裡。

鞭炮用紅色的亮紙包著，看著就喜慶，高明程先把鞭炮放在地上展開，然後將引線點燃，火花瞬間順著引線，朝一個個小爆竹燃去，當把小爆竹引燃後，小爆竹立即就會爆炸，發出聲響來。

一個小爆竹接著一個小爆竹被引燃，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便不絕於耳。

高明程點燃引線後，就立即退後幾步，當聽到第一聲鞭炮聲，他才放心的進屋去，還得把門關緊了才行，不然外面的冷風吹進來，能讓人冷的打寒顫，鞭炮爆炸引起的煙霧，也會隨風飄進來。

聽著爆竹聲，大家齊齊的坐在飯桌前。

高明程拿出一瓶自己泡的人蔘酒，給大家都滿上。

舉杯，祝賀。

“新年快樂！”

衆人齊舉杯，笑著說道：“新年快樂！”

吉祥話說完後，就是享用美食了，吃飯的人雖然不算多，但菜倒是蠻豐盛的。

人蔘燉雞、紅燒鯉魚、排骨燉海帶、香煎帶魚、小炒牛肉、燉牛腳、爆炒牛舌、白菜薹，八個菜，寓意著新的一年八八發發！

這人蔘酒泡的時間有些久了，因此酒味很濃，許多美喝了一小口，就覺得體內有一股熱氣，很暖身體。

洋洋年紀小，在舉杯慶賀後，他杯子裡的酒，就被毛子拿走，換成可樂飲料了。

洋洋也並不喜歡酒的辣味，他喝著甜滋滋的可樂，笑的眉眼彎彎，像個無憂無慮的孩童。

他們坐在桌子前，吃著各種菜，而家裡的幾隻狗也聚在這裡，時不時吃著他們丟棄的骨頭。

去年過年時，家裡只有高明程夫妻兩個，當時小旭旭也還小，就沒怎麼折騰，今年家裡多了毛子兄弟，人氣多了，倒也熱鬧了不少。

人啊，就是貪心的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時，嫌吵嫌鬧，但獨立出去，偶爾又會感慨冷清。

飯後，許多美撤下碗筷，把桌子擦乾淨後，又擺上瓜子點心和茶水了。

只是這會兒大家肚子裡都飽飽的，那些東西也只能看看了。

毛子喝了幾杯人蔘酒，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他談興很濃的跟許多美講起在軍山湖的所見所聞。

他和猴子負責送貨，但也多多少少見過本地人捕捉小天鵝和白鶴，於是就繪聲繪色的描述了起來。

又說起自己曾跟著當地的漁民去捕魚的事情來。

“……那麼大的湖泊，一望無際！我們縣裡最大的水庫，跟它比，那就是一粒小芝麻！不值一提！”

“漁民的船也不大，船艙裡還有一個水箱，捕捉上來的魚，就可以放進水箱裡養著，這樣就不會死了。還有些人一直把魚養在水箱裡，等家裡沒菜要吃魚時，就去水箱裡拿。”

“他們把船都停泊在一塊兒，每家的船都大同小異，我根本分辨不出，但他們一眼就能夠知道，不過因爲船都停在一起，有些人就會去偷別人的魚！”

“偷的是普通的魚還好，如果偷了名貴的魚，那麼一旦找出小偷，那是要毒打一頓的！”

“他們那兒的排骨燉藕真好吃！藕要切成大塊，要燉很久，熟了後，顏色都成皮粉色了，吃上一口，軟糯的很！”

“還有一個小姑娘，她好像看上我了，給我送了幾回吃的……”

說到這裡，毛子癡癡的笑了起來，但見他眼神迷離，顯然是已經醉了。

許多美不知道毛子說的這些是真是假，但她聽起來覺得挺有意思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經歷，聽了別人的故事，卻擴寬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

許多美聽完故事後，眼看時間不早了，就去打熱水給小旭旭洗臉洗屁股，然後帶孩子去睡覺了。

留高明程在這照顧喝醉的毛子，又哄著洋洋去茅廁尿尿，然後洗臉睡覺。

毛子兄弟睡在舊牀上，不過被褥還算厚，鋪了兩牀，一牀是高明程家的，一牀是毛子自己帶過來的，兩兄弟擠在一塊兒睡，也就不覺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