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王曉娟來了一趟，進城進貨，順便來給外孫女送些土雞蛋，叮囑周姐每天都給她乖乖做一碗燉蛋吃，補充補充營養(yǎng)。

「可憐我家乖乖，這小臉比人家隔壁那一歲半大的孩子還小一圈。」王曉娟摸著外孫女的小臉蛋，滿眼心疼。

李曼君夫妻兩都出門上班去了不在家，周姐只能笑笑，把土雞蛋收好。

至于一天一碗燉蛋的安排，還得等李曼君回來做主她才敢執(zhí)行。

王曉娟也不深究這些，反正看周姐點頭，就當她是聽見了。

她上午去進貨，現(xiàn)在批發(fā)的量大了，都叫老板直接送到客運站去，司機師傅那她早打好招呼，下午回去的時候上車就能走，貨物司機都給她打包好綁在車頂了。

中午還有點時間，王曉娟想多看會兒外孫，周姐炒了三個小菜，三人一塊兒在家吃。

見周姐把年年抱到一張?zhí)刭|(zhì)帶護欄的高椅上，面前放一碗飯菜，把勺子遞給她，就自己坐到一邊端起飯碗吃飯，王曉娟眉頭皺了一下。

這個周姐怎么回事，自己還坐在這呢，就這么偷懶不給孩子喂飯？

她就知道，家里沒人盯著，保姆哪有不偷懶的！

卻沒想到，年年自己牢牢握住勺柄，在屬于自己的小碗里舀一勺飯，自己送到嘴邊，嘴巴張大，一口接一口。

雖然有不少米飯和菜會灑落，但小姑娘吃得香噴噴，吧唧吧唧小嘴，搖頭晃腦表達自己的開心。

王曉娟驚喜道：「我們年年會自己吃飯啦！」

「什么時候的事啊？」王曉娟欣喜的看向周姐，完全忘了自己剛剛是怎么想人家的。

周姐笑著說：「就是這段時間，李經(jīng)理不許再喂飯了，年年自己就學會用勺子自己吃了，吃得可好了，就是前期造了點。」

造不造的王曉娟不關(guān)心，盯著大口吃飯的小乖乖，看不夠似的，愛得不行。

回到石楠鎮(zhèn)，李大為下班一進門，王曉娟立馬把外孫女會自己吃飯的喜事分享給他聽。

李大為笑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稀奇的。

要他說，人家一歲多的娃娃就會自己拿勺子吃飯了，也就是他們家年年，曼君說孩子太小還抓不穩(wěn)勺子，先喂著，等她兩歲后再說，這才拖到了現(xiàn)在。

不過這確實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嘴上李大為說：「鄉(xiāng)下孩子，人家早會自己吃飯了。」

心里卻道：我家年年可真聰明，這么快就知道自己吃飯了。

「對了，曼君跟我說了個事，你坐下，我們倆聊聊。」王曉娟收拾完碗筷，甩甩手上水漬，摘下圍裙來到客廳，把電視機關(guān)了。

李大為看新聞聯(lián)播呢，看到一半沒了，煩躁的哼了一下，但在妻子警告的怒視下，只能忍住，無奈問她：「什么事？」

王曉娟在沙發(fā)上坐下，手掌在膝蓋上擦擦，難得的正經(jīng)神色，李大為就猜到，不是說八卦。

「到底怎么啦？你娘家有事？」李大為試探問。

王曉娟搖搖頭，指著他說：「是你兒子的事，曼君今天跟我說，建軍現(xiàn)在壓力太大，學不進去，高考八成是考不上了，問我怎么辦呢，你說我能怎么辦？我想著，咱們家建軍怎么著也能考個大專吧。」

李大為眉頭一沉，他很久沒問兒子學習成績，因為每次問，妻子都會幫忙打哈哈，兒子也就囫圇過去。

之前信誓旦旦考大學呢，還說要考個比他二姐還好的學校，怎么現(xiàn)在就變成大專了？

不對，看她這樣子，大專都是在替兒子遮掩。

李大為揉著眉心「嘶」了一聲，讓她跟自己說個實話，「建軍現(xiàn)在成績到底什么樣？」

王曉娟一嘆，

「最近一次摸底考，全校排第四百八十名。」

「什么？」李大為大吃一驚。

四中本來就是榕城幾所高中最差的高中，學生整體成績都不怎么樣，兒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排到四百多名，那還能考上大學？

「曼君到底跟你怎么說的！」李大為也急了，讓王曉娟老實交代，別跟自己在這打轉(zhuǎn)轉(zhuǎn)。

家里男人平時看著是老實巴交好欺負，實際上他嚴肅起來，王曉娟心里還是有點虛，只能把李曼君跟自己說的建議全部說出來。

「曼君是說，讓建軍去當兵？」李大為緊皺的眉頭一松，這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就是當兵苦，一去就是好幾年不能回家，李建軍那小子吃得了這苦？

王曉娟已經(jīng)被李曼君說的好處迷了眼，興致勃勃的跟李大為說：

「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建軍長得高高大大的，穿上軍裝肯定帥氣，到時候大姑娘小媳婦，不得踏破咱們家的門檻？」

「而且當兵還有生活補助呢，人家部隊上包吃包住，有錢根本都花不出去，到時候讓他寄到家里來，我給他存著，以后等他娶媳婦，咱們再添點，根本不用操心了。」

李大為聽著妻子那夢幻發(fā)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現(xiàn)在比較好奇，曼君到底給她媽灌了什么迷魂湯，讓這個一心盼著兒子考大學的中年婦女，突然發(fā)生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當兵就當兵吧。」李大為嘆道：「我只要他別當逃兵，就謝天謝地了。」

沙發(fā)對面的電視背景墻上掛著一家人的照片，是過年時照的全家福，李大為看著照片上的三個孩子，心情復雜。

家里這三個孩子，曼君最懂事，出來的最早，承擔的也最多。

麗君呢，爭強好勝，不肯吃一點虧，有時候能氣得他們肝疼。但她得到的關(guān)注也是最多的。

建軍既沒有大姐的明理懂事，也不像是二姐那樣好勝心強，平庸但心性純良。因為從前老一輩的思想，妻子在兒子身上傾注的心血最多，也最偏疼他，惹得麗君總想跟弟弟爭搶。

而他作為父親，在這其中似乎并沒有盡到調(diào)解平衡的義務，更多時候，他對妻子的偏心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老二討厭她媽偏心，也最恨他什么也不管。

以前他對老二愧疚最深，因為她會鬧會哭。

現(xiàn)在想來，老大才是最委屈的那一個。

「是不是快到曼君生日了？」李大為突然問。

王曉娟一愣，「已經(jīng)過了，她生日在清明節(jié)前的。」

李大為表情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