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春晚,也沒有花燈的年代里,人們對春節(jié)依然充滿向往,并樂此不彼。
最大原因是因為,春節(jié)是這個物質(zhì)貧乏的年代里,最大的一場饕餮。
不過,大多數(shù)家庭,從初五開始,便漸漸顯露原形了。
開始吃粗糧了。
白家好點,一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才開始吃苞米餅子。
不過,這個時候白客還挺想苞米餅子的。
海蠣子燉酸菜或者鐵鍋燉雜拌魚之類的,你要是就饅頭或者就米飯吃,還真有點不對味兒。
此時,白客已經(jīng)開學(xué)了。
順利交上耗子尾巴、糞肥、寒假作業(yè)后,又開始了下半學(xué)年的學(xué)習(xí)生活。
在上一世的時候,白客讀完了這下半學(xué)期,就轉(zhuǎn)學(xué)到紅旗小學(xué)了。
可這一世白客卻有些猶豫。
他想繼續(xù)陪著卓瑪他們,又想早點到紅旗小學(xué)找到唐塔。
好在還有好幾個月時間呢,白客可以好好想想。
不過搬家的事,就由不得白客,由不得白客的老爸老媽們了。
按照上一世的規(guī)律,正月剛過沒多久,白客全家就要被房主掃地出門了,差點到了淪落街頭的地步。
為了不讓老爸老媽措手不及,白客必須提醒他們早作打算。
如果能促成他們下決心買房子就更好了。
開學(xué)沒幾天白客就找時機敲打老爸。
“爸啊,咱們這個房子都住了大半年了。估計過段時間,房東就該來攆咱們了?!?
“好吧,到時候再說嘛?!?
“未雨綢繆,不是您說嗎?”
“行了,行了,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了。”
剛開學(xué),白策要備課,自然難有其它方面心思。
白客又想鼓搗一下媽媽。
可秦詠梅更忙。
每天都把家當(dāng)旅館一般,來去匆匆。
白客不免郁悶,沒想到幫父母換工作,卻換成這種狀態(tài)。
春節(jié)過后,秦詠梅開始忙于毛紡廠劫案的工作。
在這個資源匱乏的年代里,定罪的辦法是:假定你有罪,你來證明你自己無罪。
經(jīng)過層層篩選,終于確定了罪犯。
雖然過程不甚美好,結(jié)果卻八九不離十。
先讓目擊證人偷偷指認(rèn),覺得罪犯很像。
接著在罪犯家里搜出存折,證明他在案發(fā)后不久存入一大筆錢。
可罪犯依然不肯認(rèn)罪,更不肯交待同伙。
在這個依賴口供定罪的年代,這可是件麻煩事。
更何況,還有另一名罪犯沒有歸案,那家伙才是主兇。
連續(xù)審了兩天,連心狠手黑的大老黑都沒轍了。
再這么下去,那個殺人的主兇肯定會察覺,而且他手里有槍……
“我試試吧?!鼻卦伱纷愿鎶^勇。
走進(jìn)審訊室,罪犯正在座位上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能倒下。
但座椅是固定的,他的身體也被固定著,而且大燈隨時照射著他的臉。
秦詠梅走過去關(guān)掉大燈。
這反倒讓罪犯清醒過來,立刻哆嗦著坐直了,以為又要來什么新花樣了。
秦詠梅看著罪犯。
罪犯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兩只眼睛都成一條縫兒了,嘴巴也腫的老高,流著口水也不自知。
大老黑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啊。
秦詠梅嘆口氣,拿起手帕去擦罪犯嘴角的口水。
罪犯本能地躲閃,但逃無可逃,只能任由秦詠梅擦拭。
罪犯二十多歲,身材瘦小,是毛紡廠兩年前從農(nóng)村招上來的青工。
“聽說你跟奶奶一起生活是吧?”
秦詠梅回到座位后說。
罪犯點點頭。
“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兩歲還不會走路,是你奶奶用拐杖拖著你,讓你慢慢學(xué)會了走路?!?
罪犯咽著口水,眼眶濕潤了。
“你奶奶眼下快70歲了吧?”
罪犯使勁點頭。
“聽說她身體也不太好,她多想看著你娶妻生子,哪怕陪她走完最后旅程也好……”
罪犯嘴唇哆嗦著,眼淚奪眶而出。
秦詠梅嘆口氣,抬頭看看墻上的幾個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
“你并不是主兇,只要老實交代,有立功表現(xiàn),就可以從輕發(fā)落少判幾年。否則,你奶奶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見到你了。”
罪犯一下子哭了,哽咽著:“我只想讓奶奶吃上豬頭肉……”
原來,主兇跟罪犯是一個村子里的,是大隊民兵骨干。
罪犯被抓來已經(jīng)三天了,主兇很可能會察覺。
所以,必須盡快展開抓捕行動。
回到辦公室里,大老黑叫上老羅后,又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專案組五個人,老胡最有經(jīng)驗。
可老胡老了,腿腳也不靈便。
秦詠梅雖然是個女的,但手腳麻利、膽大心細(xì),自然是最合適的。
可秦詠梅拖家?guī)Э?,主兇有槍,而且有?zhàn)斗經(jīng)驗。
小倪舉手:“必須是我啊,就這么幾個男的……”
秦詠梅不樂意了:“什么意思?重男輕女是吧?”
老胡吧嗒著旱煙笑了:“咱們?nèi)殖鰟佣疾凰愣?。?
大老黑撇嘴:“沒這么夸張吧?!?
老胡苦笑。
“那好吧,你們兩個都去?!?
老胡壓低聲音:“你最好讓局長跟部隊聯(lián)絡(luò)一下。”
“不至于吧,再說局長那個人你不知道嗎。”
老胡嘆息:“反正你們小心點?!?
大老黑揮揮手:“走!”
一行人先趕到毛紡廠。
在毛紡廠保衛(wèi)股,股長剛要去拿自己的警服,大老黑連忙阻止:“穿便裝,穿便裝?!?
股長看看大老黑他們四個也穿著便裝,連忙點頭:“對,不能打草驚蛇。”
股長跟工人借了一套服裝穿上,大老黑又壓低聲音:“有槍嗎?”
這年月,雖然警察的槍管制的厲害,但不論工廠里的保衛(wèi)人員,還是農(nóng)村的民兵都能輕易搞到槍。
股長叫來其他兩名保衛(wèi)人員,拿出表哥填寫好,然后讓他們簽字畫押,做自己取槍的見證人。
這才打開保險柜拿出手槍。
出了門來,大老黑又壓低聲音:“我說伙計,你槍玩的熟練嗎?”
股長點點頭:“俺以前當(dāng)過偵察兵呢。”
大老黑點頭:“好!不過咱們倆得沖在前面了,兩把槍都在咱們手里。”
“???”
除了大老黑和股長有槍,其他人只有手銬。
小倪還把那根花里胡哨的棍子帶了出來。
不過,剛靠近村子時,大老便吩咐小倪:“趕緊把你的狐貍尾巴藏起來。”
股長雖然不是當(dāng)?shù)厝?,但也比較熟悉村子里。
村子里的房子都大同小異。
“他家有后門吧?”
“沒有后門也有后窗?!?
“那我們前后都給他堵住?!?
眼下是大白天,村子里的大人們大多下到田地里了。
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孩子們,他們好奇地看向大老黑他們這些陌生人。
悄無聲息地來到主兇家院子外。
院子里靜悄悄的,連只雞都沒有。
大家都不敢發(fā)出聲響,只看著大老黑比劃著布置任務(wù)。
按照事先設(shè)計好的。
大老黑和股長直接進(jìn)屋抓人。
老羅和小倪守在門口,秦詠梅守著房后的窗戶。
一聲令下,眾人各就各位開始行動。
大老黑和股長拎著手槍貓腰走進(jìn)院子。
大老黑伸手輕輕撥開房門,小心翼翼地邁步進(jìn)去。
剛邁了一步,大老黑突然感覺腳下不妥。
低頭一看,地上全是雞蛋皮。
踩一腳就會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不好!”話音剛落,一個紙手榴彈突然從里屋扔了出來。
大老黑拉著股長向門外撲去。
“轟隆”一聲巨響。
正門外的老羅和小倪立刻知道發(fā)生意外了,連忙沖了進(jìn)來。
硝煙中,一個人從窗戶跳出來。
“砰!砰!”兩聲槍響,老羅和小倪倒下了。
主兇提著槍,背著馬糞包向院子外沖去。
后窗的秦詠梅聽到爆炸聲,也知道出事了,連忙往房前跑來。
剛跑到一半就看到一個青年男子,提著槍,背著馬糞包向村外竄去,忍不住大喊:“站?。」裁窬?!”
青年男子甩手就是一槍。
秦詠梅貓腰躲在沒槽子后面。
“砰!”子彈打在石頭上,濺起碎屑。
主兇放了一槍,撒開腿猛跑起來。
秦詠梅在后面追著,一邊追一邊喊:“抓壞人!公安民警抓壞人!”
“砰!砰!”主兇甩手又是兩槍。
秦詠梅慌忙躲閃。
一個年輕女子被子彈打中了,不知打中了什么部位,倒在地上滿身是血。
秦詠梅不敢再叫喊,連忙叫人過來把女子抬走,自己繼續(xù)追趕。
追到村口,一個老漢騎著自行車,馱著柴火過來,秦詠梅連忙攔住。
“公安民警!”
老漢立刻手腳麻利地卸下柴火。
秦詠梅敬禮:“謝謝!”
剛要上車,老漢又朝旁邊一指:“走小樹林,抄近路。”
秦詠梅在小樹林里瘋狂地蹬了一會兒車,果然看到小路上的主兇了。
立刻放慢速度,悄無聲息地包抄過去。
離主兇還有十米八米遠(yuǎn)的時候,秦詠梅猛地加快速度,沖了過去。
眼看已經(jīng)沖到眼前,主兇卻察覺了,猛地轉(zhuǎn)身舉起槍。
“啊!”秦詠梅大吼一聲,連人帶車撞過去。
“砰!”子彈打空了,槍和馬糞包都甩出去了,大團(tuán)結(jié)紛紛揚揚,落的滿地都是。
秦詠梅按住主兇,剛從腰間拿起手銬,主兇突然一個兔子蹬鷹,一腳把她踹到了一邊,然后起身去撿槍。
秦詠梅見勢不妙,猛地?fù)溥^來。
但主兇已經(jīng)抓到槍了,秦詠梅使出吃奶的力氣使勁按他胳膊。
但主兇的手腕會動,他轉(zhuǎn)動手腕,將槍口對準(zhǔn)了秦詠梅的腦袋。
秦詠梅本能地埋下頭。
“砰!”的一聲,子彈擦著秦詠梅的耳邊過去。
她腦子里一片轟鳴,僅憑本能與主兇搏斗著。
正搏斗著,主兇的手到了秦詠梅的嘴邊,她立刻張嘴咬上去。
“啊!”主兇慘叫著松開手,秦詠梅趁機狠狠掰他的手指,把槍奪了過來,然后頂在他的后腦勺上:“你他媽給老子老實點,不然就把你腦仁子崩出來!”
主兇老實了,喘著粗氣:“大姐,你真厲害?!?
秦詠梅拿出手銬把主兇的雙手拷上了,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