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笑,哭是無濟於事的。只有笑,才能讓殘酷的世界添些色彩。顏夢馨拉起睿明的手笑著道:“你現在可比只剩一個腦強多了,我還是喜歡看你這副樣子,比較帥。”
睿明真的笑了出來:“你這小丫頭!”
顏夢馨繼續道:“而且還能摸到我和我的孩子。萬一這孩子是你的,你不想讓孩子看到的父親就是防護罩裡的一個腦吧?”
她將睿明的手,放在了已經近八個月的肚子上,讓他一起感受著生命的奇妙。而此時肚子裡的孩子好似有了感應,又極爲調皮地大肆動了起來。
彷彿消除了一切陰霾,陽光透過層層烏雲,將生氣勃勃的雨後大地照耀得分外美麗。二個人相對而笑,此時彼此的笑容顯得如此溫馨。
顏夢馨走進了特警部,在四個特警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房間。
正在桌子邊落寞地玩著自制紙牌的傲雄,一見是她,頓時滿臉驚喜的猛地站起,隨後立即收斂起笑容,裝出一副冷淡的模樣,坐下後繼續緩緩玩著牌。
她想起了睿明的話:“現在有理由扣留傲雄,但傲雄的部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服從。國家需要花大量的人力財力去管理,甚至需要用武力平息叛亂,只是無奈中的下策。夢馨,請你幫個忙,想辦法說服傲雄簽下契約書結盟。”
睿明緊緊握著她的手,深邃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她:“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傲雄還是不肯籤,只能將他留下。。。”
“夢馨夫人,還是走吧!”旁邊的特警大約看到她望著裝模作樣的傲雄發愣,提醒了一聲。
她微微一笑,託著沉重的肚子走到桌邊,坐到了傲雄的對面。
傲雄已經被囚禁了近一個月,據說他快悶得發了瘋,幸好承忠趕製的一副牌通過審查後送了進去,排解了一些寂寞。從他微帶憔悴的面容上能看出,煩躁和冷清已經開始腐蝕好動自由慣的他身體了,連原本發亮的黑眸都黯淡了許多。
說一些安慰人的好話嗎?這樣做無疑是可憐一隻一直在沙漠裡馳騁的被俘頭狼。除了反過來狠狠咬上一口作爲報復,發泄心中的鬱悶,大約什麼都不會得到。
她故意弄出幸災樂禍的樣子笑看著傲雄,看到傲雄對著她直翻白眼後,才戲謔調侃道:“這樣還真不錯,有吃有喝,不用時時擔心什麼暗殺、反叛,晚上一定能睡個好覺。”
差點沒把傲雄氣死,手上剩餘的牌往桌上一扔,好幾張牌都飛了起來:“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氣我的?”
“別扔呀,萬一缺了一張就算再做一張出來,就會有察覺的。玩牌就是因爲不確定纔有趣,事先都知道了,就沒意思了。”顏夢馨趕緊的伸手去將散了一桌的牌整理起來,見地上還有三四張。於是扶著肚子站了起來,一手撐著椅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蹲。
傲雄看得有點不捨,緊皺著眉頭蹲了下來去撿牌:“行了,行了!我來撿。”
把牌撿起後,傲雄將牌放在桌上,看了顏夢馨越發大的肚子,左右看了看旁邊虎視眈眈的四個特警,原本想說什麼,最終沒有說出口。
“是不是想問孩子的事?”顏夢馨雙手捂著肚子,微微喘氣著:“預產期是下個月月底,到現在還沒檢驗,也無所謂,因爲打算等你簽了和約後送你回去。”
傲雄無神的眼睛頓時一亮,瞬間恢復了原來的明亮,隨即又淡暗了下來:“就那麼肯定我會籤和約?”
“當然。”顏夢馨略帶苦澀的微笑著,彷彿說出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睿明因爲生病住院,所以延誤了簽定的時候,現在他手能動了,等簽下和約就送你回去。難道還把你留在這裡當做爲國家負傷的英雄一樣養老送終?”
傲雄靜靜地坐著,過了許久看著她含著關切問:“你一進來就呼吸不均勻,身體不好嗎?”
“沒辦法,肚子裡有個小傢伙,需要我比平時多至少一半的氧氣,所以老是覺得氣急。”她含笑地看了看高聳的腹部,現在肚子已經很大了,站直後低頭,除了了肚子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腳:“腳老是腫,晚上還抽筋。牙齒都脆了,上次用牙去咬外面送進來的小核桃,結果旁邊的大牙崩了二粒。牙醫還不肯幫我補,說怕震動引起早產。吃了點鈣片,也不敢給我多吃,生怕補過頭對孩子不好。”
畢竟這孩子有可能是自己的,傲雄忍不住提醒:“缺鈣的話藥補不如食補,多拿點骨頭熬湯,喝得再多也沒問題。”
“好的,去試試。”她點了點頭後,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傲雄:“把和約簽下來吧。”
傲雄又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纔回答:“我不能籤。”
“能告訴我是爲什麼嗎?”她輕輕的問。房間裡很靜謐,特警們站立在牆角,默不作聲地做著防衛工作。而他們倆個象是二個老人,面對面恬靜而坐,慢慢述說聊天著。
“因爲你是我夫人,我不願意妥協,默認你有那麼多的丈夫。”傲雄的手慢慢伸了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低著頭傾述著。
此時她不知道應該是笑還是哭,如果在二三年前,甚至一年前,她會感動得此生只屬說此話的人。但是現在事過近千,這樣是不可能的。明知道根本不可能,心中還是有暖意。
她的手指慢慢收攏,也將傲雄有力卻依然白皙修長的手抓在了手中:“也許其他女人行,但我不行!其實我只是你搶來的夫人而已,江山和女人,當然江山更重要。這不是因爲野心,而是責任,我相信你懂的。”
責任,確實是責任!十歲成爲首領,也有機會放棄地位,只要臣服於對方麾下,吃穿女人待遇照舊。但他不能放手,一旦放手,三代人的努力將付之東流,那些信任他而追隨他的手下會失望,甚至因爲反對被對方殺死。所以他只能苦苦支撐,娶了沒有感情可言的烏丹,妥協縱容了自己不願意答應的事。
身邊並不缺人,在部落裡男人們都對他惟命是從,女人們都儘量討好他,但他還是那麼的寂寞。所以他喜歡同樣從小繼承部落,擔負起沉重壓力的烏木過來,打彈珠、打架摔跤、鬥雞。。。玩些小孩子才玩的事。傲雄突然有了一絲被理解後的感動,他無論再任性,到最後還是要恢復理智,去做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傲雄猶豫了,從他閃呼左右的眼神裡能看出來。顏夢馨還未等傲雄開口,柔和地問:“理由不光是這個吧?說出來,讓我知道,有什麼事讓你放不下。我是睿明的夫人,也是你的,我只希望你們都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也許你不能跟睿明說的事,我可以轉達。”
“因爲我不能和一個仇人締結盟約。”傲雄眼眸中不自禁地流露出些兇悍的光芒,幾乎咬著牙狠狠道:“我家族包括我,四代深受他的苦,這種恨叫我怎麼可能說忘就忘?是他和他父親,親自下令驅逐我的曾祖父。誰叫他活了那麼久,如果他只是那個腦的後代,也許我可以努力去原諒,但他就是那個腦!”
“睿明欠你的?”顏夢馨喈喈地笑了起來,原來真正的原因是這個,傲雄曾經也提到過的。快二百年的時間,還是讓傲雄無法釋懷。
“所以你不是不想和這個國家簽定和約,而是不想和睿明簽定。就算睿明退位不當首腦,你還是會認爲這個國家是他的。也只有睿明死了,你才能解去心中的恨。”她慘然而苦澀地喃喃,緩緩地擡起頭看著傲雄:“是嗎?”
傲雄不言中,沉默就是默認。
不答應和平,那麼睿明只能同意宣佈,傲雄因爲刺傷了首腦被拘押,等到傲雄有了嫡出子嗣後,由傲雄嫡出子嗣繼承部落。她大約要去做檢驗,確認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如果不是傲雄的,那麼。。。
如果孩子不是傲雄的,她只能幫傲雄再生一個,用來穩固國家周邊和平。
部落裡的人如果不肯答應,完全可以推舉將庶出的孩子當新首領。拿只有發動戰爭鎮壓。而放了傲雄,也許會有更大的戰爭等待著,否則他怎麼會不肯簽訂和約?
如果傲雄心結不解,以後的事,真的難以想象。
“哪怕你這輩子要呆在這裡,也不願意嗎?”顏夢馨最後又試探的問了聲。望了望房間四個角落,都有監控,大約連衛生間這種私密的地方都有監控。
這房間沒有露臺,拉開窗簾只有一根根冰冷粗硬的鐵柵欄。近一個月的單獨軟禁,大約每天能有人可以說話的,話都不會超過十句。難道真的想這樣過一輩子嗎?
傲雄臉色凝重地緊緊握著她的手,過了許久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你走吧。”
看著她的高高的腹部,傲雄長長嘆了口氣:“希望孩子是我的,如果不是,以後很尷尬!”
可笑實在太可笑,卻怎麼也笑不起來。聯姻、血親,都是政治手段,古代就有,到現在部落裡也在沿用。但她不想這樣,不想不光她是工具,傲雄、他們以後的孩子都將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