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申時,長樂宮里又接連傳出宮女太監(jiān)的哀嚎聲,路過長樂宮的人紛紛低著頭,只盼能早點兒過去,省的被宮里那位給撞見了得一頓打。
皇宮雖然是雕欄畫棟,氣勢不凡,但卻也因為它的肅穆多了分詭異的恐怖感,處高位者,掌握人的生殺大權,自然不會這么想給自己帶來無上權利的地方,所以這種想法一般都是奴才奴婢們的內(nèi)心真實想法。
此時,離長樂宮不遠處,有兩個穿著粉色宮裝的宮女正快步走來,兩個人踏著小碎步也顧不得教習嬤嬤教的禮儀了,只求快些辦完差事離開。
只聽其中一個宮女說:“唉,也不知道最近安樂公主是怎的了,動不動便拿宮里人撒氣兒。姐兒,你上回是沒看見,有個宮女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直接在老虎凳上就歇過氣了。”
另一個年齡稍大點兒的宮女聽了打了個激靈,不忍說道:“也是怪可憐的,也就是送上的茶水微微燙了些就把命給丟了。”
那個小宮女湊近了問:“那姐兒,你到底是知不知道為何公主近日來如此暴怒?”
“知道是知道...”
大宮女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問話的那小宮女接了去,“是不是為了公主的婚事?”
大宮女拉著小宮女的衣擺,輕聲叱道:“隔墻有耳,你倒是再大聲些,我倆的小命都不保了。”
做奴婢的暗地里嚼主子的舌根,被知道了是要受杖刑的,小宮女想起那日慘死的那宮女的模樣,嚇得抖了抖,兩個人加快步伐,終于是走過了長樂宮。
剛過長樂宮,那小宮女好奇心強,不免又開始刨根問底兒了,那大宮女拗不過她,只好貼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那小宮女驚訝的叫出聲來,“喬狀元竟然不愿意娶安樂公主?”
乖乖,這下好了,聲音夠響亮的。
那大宮女也是沒想到她這么沉不住氣,一把捂住她的嘴就準備往里面走,趁沒人看見她們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惜,走又談何容易。
“你們兩個賤婢竟然敢在背后嚼舌根!”
兩個宮女被這聲音一下,猛地轉過身看清來人,“撲通”一聲兩腳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剛才斥責兩人的正是安樂身邊的掌事宮女紅櫻,而她身前站著的正是安樂公主。
這實在是嚼舌根嚼到太歲頭上了。
安樂公主雙眼發(fā)紅,眼里蹦出的火好似要將兩人吃掉,“說,把你們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那兩個跪在地上的宮女全身顫抖,一句話也不敢說,只一味的磕頭求饒,那樣的話就算是再給她們一千個膽子也是不敢再說的。
“不說是吧?”安樂給紅櫻遞了個眼色,“掌嘴!”
紅櫻得了命令,招來另一個宮女,兩人手下毫不留情,幾巴掌打下去,那兩個跪著的宮女就已經(jīng)嘴冒鮮血,但仍然只是不斷求饒。
“公主,可還要再打?”
安樂恨了一眼,目光陰冷,“這等賤婢,拉去喂狗。”
跪在地上的兩個宮女驚恐的看了彼此一眼,眼里全是絕望。
“是。”紅櫻立即招來幾個太監(jiān),當即就把人拉了下去,還不忘塞住那兩個宮女的嘴,省的她們亂嚷,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多的是宮女被主子處死的,所以雖然那幾個太監(jiān)感到可惜,但也只能一奉命行事。
紅櫻瞧著差不多了,走到安樂跟前兒小聲勸道:“公主,你跟這幾個奴婢置氣犯不著,最后累的還是自個兒的身子。”
安樂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勸,要說剛才她一句沒聽到那是騙人,如今就連個宮女都敢在背后說到自己,她一國嬌女,哪里受得了這份氣。
“滾!”安樂公主一腳踢在紅櫻的小腿肚上,“不過是個伺候人的賤東西。
紅櫻忍著疼,硬是站在原地垂著頭,眼里多了幾抹不耐,但她是安樂公主的掌事宮女自然明白安樂如今心里在氣什么,而她的任務就是要替主子解決煩惱。
將身邊伺候的人趕遠了些,紅櫻才又上前說:“公主莫要氣著自個兒的身子,喬大人只是不肯順著官家的話說下去并無其他的,說不定其中還有曲折,公主您不知道的。”
安樂面上的怒色消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紅櫻試探道:“不知公主是否還記得那位玉府三姑娘?”
“怎么突然提起她?”
“公主不覺得那玉三姑娘和喬大人不太尋常?”紅櫻說出這話自己也有些心虛,一切不過是她胡亂猜測的,不過都是為了轉移安樂的注意力,光簡單算算,長樂宮最近折了就有十名宮女,連帶奴才也折了三個,再這么下去長樂宮的形勢堪憂,若是拋出一個不相干的玉三姑娘能解決此時的危機,紅櫻樂的說出自己查到的蛛絲馬跡。
果然,安樂一聽到跟喬詡有關立即認真聽了起來,紅櫻見狀知道自己的法子奏效了,又說:“奴婢聽說,喬大人和玉三姑娘早就相識,而且...有人相傳益州鼠疫時,玉三姑娘前往益州根本不是為了她的兄長而是為了喬大人!”
“果真?”
“千真萬確!”
安樂一雙眸子再次染上濃濃的殺意,她原本就在疑惑為何衡帝的話已經(jīng)說的如此明顯,而喬詡卻假裝不明白糊弄過去,如今一聽竟然跟在驪山頂撞自己的玉梓嫣有關系,新愁舊恨一起來,當下就做了決定。
這廂安樂已經(jīng)毫不猶豫的做了選擇,而不遠處長榮殿的水榭樓閣上坐著兩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女子,一個巧笑嫣然,一個愁眉不展。
瑰麗手里握著碧芙給她的白色瓷瓶,神色猶豫。如今已經(jīng)貴為麗妃的她自然不能再皇宮再覆面紗,一張姣好的容顏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人前。
膚如白雪,柳眉如葉,雙眸亮麗,活脫脫的美人坯子,這樣的的容顏讓人賞心悅目。
瑰麗幾次欲將手里的瓷瓶還給面前的碧芙,可是內(nèi)心的企盼又一次次的阻止了她。
“婕妤你為何要幫我?”瑰麗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可以讓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幫助自己逃過衡帝的恩寵。
碧芙淺淺一笑,自是風情無限,“我?guī)望愬匀皇窍M愬軒臀摇!?
“難道婕妤是怕我搶了你的恩寵?”瑰麗說完不免失笑搖頭,“說實話,我對官家的恩寵并不在意。而且進攻之時,我已聽說婕妤你如今寵冠后宮,想來也并不將我放在心上。”
“麗妃嚴重了。你貴為一國公主,千金之軀,我還不敢如此小覷麗妃。”碧芙手里拿著茶,說著微微抬手撥了撥茶蓋,幾片茶葉旋進水里,她又接著說:“我給麗妃的藥只不過是讓官家以為自己寵幸了麗妃你,以保全麗妃的清白之身,難道麗妃不愿意?”
“我...”瑰麗的猶豫正是在此,對于衡帝,她由衷的不喜歡,何況心中早已有他人,又豈能愿意自己曲意迎合一個沉迷酒色的皇帝。
“公主,碧芙給公主此藥,用不用全在公主。”碧芙故意叫她麗妃,心里肯定她一定會用這藥逃避寵幸,“只是若是公主記得碧芙這份心意,將來碧芙有所求的時候,還望公主不要推辭。”
說完,碧芙從椅子上站起,福了福,又說:“出來的遲了,想必今官家一定會到長榮殿坐坐,碧芙便不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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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華殿里,碧芙一人獨自斜靠在殿內(nèi)的羅漢椅上,近身伺候的宮女在敬事房傳來消息說衡帝今夜已經(jīng)擺架長榮殿是就被她打發(fā)了出去。
華音一個利落的翻身從長華殿的后窗翻進,前前后后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碧芙并沒回頭去看來人,只是出聲問:“怎樣,她用了?”
“嗯。”華音從懷里掏出一個與今日瑰麗拿著的一模一樣的瓷瓶來,“藥我給你留下了,主子吩咐了,這藥不能用的太勤,必須得按著主子所安排的時辰服用。”
碧芙仍然沒有回頭,“知道了。”
華音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便要離開,臨走之前卻又被碧芙叫住,她問:“還有事?”
碧芙有些猶豫,但仍然問了出口,“公子可還好?”
華音微微皺眉,“碧芙,從你在公子身邊做事的第一日起就該明白,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碧芙一聲冷哼,“華音,我沒你那么厲害。”
華音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長華殿,身形躥動,在黑夜里好似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來無影去無蹤。
回了喬府的立軒院,華音向喬詡和喬新兩人如實稟報在宮里探得的一切情況,兩人聽了之后,華音知道兩兄弟還有事兒商量,自己退了出去。
喬新坐在輪椅上淡淡發(fā)聲,“鏵師傅如今正在往邊關的路上,應該不日就有消息傳回來。”
喬詡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你在玉梓鶴面前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以他的能力只怕是已經(jīng)開始懷疑你。”喬新的話里隱隱帶著指責。
“玉梓鶴遲早是要拉攏的,拉攏了玉梓鶴自然也就是拉攏了衛(wèi)大將軍。”
“但是你這樣太冒險,玉梓鶴如今才回京,一切還沒有定局,而且有一個玉藩,自然能勸住玉梓鶴。”喬新并不點破,喬詡為了什么他還能看不透,不就是要將每一個玉家人都收進自己的陣營里,省的日后為難。
喬詡對兄長的指責并不太往心里去,笑了笑,叉開話題,“前些日子師傅還說想喝大哥親自釀的酒,可惜沒好意思開頭,不如大哥趁著釀些準備著,師傅回來后也好喝一盅。”
“罷了。”
兩兄弟重逢在變故之后,一心一意都是為父母報仇雪恨,再多的時間都是用在籌謀之上,而用在兩兄弟的手足之情上的時間卻是寥寥,有些東西,比如血脈相承是與生俱來,但更多的卻是再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