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倔的
就在吳羽冰以爲,自己又對秦一鴻多了一些瞭解時。
秦一鴻接下來做的,又讓吳羽冰覺得,她剛剛想的沒錯,自己真的從來沒有了解過秦一鴻。
秦一鴻把車開走,是因爲村道路沿的土質疏鬆了,這也是吳羽冰摔下去的原因之一。
秦一鴻下車之前不知道這點,把車靠路沿停著,是非常危險的。
秦一鴻下車之後,先確定吳羽冰沒有摔傻摔懵,又確定吳羽冰沒有危急情況,就選擇把處在危險邊緣的小轎車開遠一些。
再加上吳羽冰一直沒從路溝站起來,說明腿腳有傷,路溝又坡又陡,秦一鴻這樣的健全人上來不吃力,像吳羽冰這樣的弱女子傷員,想上來就難了。
所以,秦一鴻直接把小轎車開進村裡,找村民借了一把鐵杴,帶著鐵杴回來救人。
這些,是秦一鴻開始在路沿上挖落腳點時,吳羽冰纔想明白的。
“對、不起,謝謝您。”
吳羽冰爲自己的心裡狹隘道歉,向秦一鴻致謝道。
秦一鴻淡淡地瞥一眼吳羽冰,把手裡的鐵杴遞給吳羽冰:“柺杖。”
吳羽冰拉著鐵杴的把柄站起來,秦一鴻鬆手,讓吳羽冰用鐵杴撐著身體。
秦一鴻挖的落腳點像樓梯,凍土鬆散,秦一鴻自己來回走了兩遍,把落腳點踩敦實了,才讓吳
羽冰上去。
吳羽冰的右腳有崴傷,走平路都要費神,更別說是爬溝了。
但秦一鴻不再幫忙,吳羽冰也賭一口志氣,堅持不向秦一鴻求救。
吳羽冰忍著痛和難受,咬著牙慢慢上陡坡,等她踏上平地的時候,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可以順著劉海往下滴了。
“還能走?”秦一鴻抱著雙臂問。
“能走。”
秦一鴻點點頭:“行吧,你自己走。”
吳羽冰當真自己拄著鐵杴往前走,一跳一跳的,滑稽極了。
秦一鴻沒有看吳羽冰笑話的意思,他就想看看,這個吳羽冰能憑著倔強和孤傲,忍到哪個程度。
吳羽冰在前面一瘸一拐的走,秦一鴻提著吳羽冰丟到路溝裡的東西跟著。
這些東西挺沉,也是吳羽冰單手提著重心不穩的原因之一。
倆人一前一後的進村,速度也就比烏龜的爬行速度快那麼一點點兒。
吳羽冰路過秦一鴻的小汽車時沒停下,秦一鴻見狀,喊她道:“上車吧。”
吳羽冰繼續低著頭挪動,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秦一鴻皺了皺眉,又說一遍:“上車,我帶你去醫院。”
這次,吳羽冰的腳步停下來了,但人還是沒說話。
秦一鴻正想問吳羽冰到底什麼想法,忽然看見吳羽冰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頓時眉頭皺的更深了。
哭上了?
秦一鴻把車門重新關上,走到吳羽冰的前面。
吳羽冰把頭壓得很低,但抽噎聲和顫抖的肩膀騙不了人。
秦一鴻還看到,吳羽冰抓著鐵杴手柄的右手因爲用力過度,關節處的骨頭把皮頂成了透明狀。
“你這是跟我較勁兒呢?”
秦一鴻說罷,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行了,知道你很棒了,走吧,跟我去醫院。”
吳羽冰吸吸鼻涕,擡起了頭。
“如果今天摔下去的是夏小芹,你會怎麼做?會讓她自己拄著鐵杴上來,會讓她一瘸一拐的自己走嗎?”
秦一鴻又一次笑了。
這次真的是在嘲笑吳羽冰。
“我看你腦子摔糊塗了,還是趕緊去醫院看看吧。我就不送你了,忙。”
秦一鴻要走,吳羽冰沒有伸出手拽他的勇氣。
“嘀嘀。”
秦一鴻的小轎車呼嘯著從吳羽冰身邊開過去,方向是孤兒院。
又過兩分鐘,小轎車忽然又折回來了。
一直站在原地沒走的吳羽冰眼睛忽的一亮,可下一秒,整個人又僵住了。
秦一鴻目不斜視的,再次從吳羽冰身邊開了過去。
這回,吳羽冰連強撐的面子都撐不住了,鬆了握到發麻的手,倒在了骯髒的雪泥裡。
秦一鴻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內心毫無波瀾,更沒有降速。
秦一鴻去孤兒院送東西的時候,已經把吳羽冰受傷的事情告訴沈草了。
送不送醫院,怎麼送醫院,沈草有能力去辦,不用秦一鴻操心。
讓秦一鴻感到鬱悶的是,開車出去轉一圈,不僅心情沒有變好,反而因爲吳羽冰的話,變得更差了。
吳羽冰看著怪聰明的一個人,問的是什麼智障問題?
夏小芹掉路溝裡的待遇當然跟她不一樣,這種問題還需要用?
你自己倔,還怪別人不哄你?
什麼彆扭性格!
秦一鴻才懶得慣著這種人,愛咋咋地。
秦一鴻打著方向盤,調頭回家。
…
人民醫院裡,吳羽冰的片子出來了。
“沒有骨折,只是軟組織扭傷。我給你開點兒活血化瘀的藥,你回去之後多做熱敷,避免走路,養幾天就好了。”
吳羽冰低著頭不吭聲,沈草見狀替她答道:“好的,謝謝您。”
醫生看看吳羽冰的狀態,又問沈草:“你確定她沒有摔著腦袋?”
這回不用沈草替吳羽冰回答了,吳羽冰重重地吐一口鬱氣,道:“沒有。”
醫生點點頭,不再問了。
沈草幫吳羽冰拿了藥,又攔一輛出租車,把吳羽冰送回吳家。
吳家人知道吳羽冰去孤兒院看孩子們了,但沒想到她會滑一跤。
吳羽冰弄得一身狼狽,沈草身上的衣服也沾髒了,倆人到吳家的時候,真把吳家人嚇了一跳。
“這是摔哪兒了?”吳羽冰的爺爺吳遠問。
“走路不小心踩了路沿,摔到路溝裡了。”
吳羽冰沒提秦一鴻救她的事情,吳家人只以爲是沈草救了吳羽冰,當即要留她在家吃飯。
沈草自是不願意的。
吳羽冰便道:“天快黑了,讓我表哥把你送回去吧。”
“嗯對。”吳羽冰的爺爺吳遠接話,點名說道,“雲海,你開車的技術好一些,你去送小草。”
被略過去的項長生不樂意了,他開車技術爲什麼不好?
還不是因爲你們總不上他上路!
項長生躍躍欲試的想上路:“我哥頭疼一天了,讓他開車,還不如我去。”
吳遠哼一聲:“他頭疼的時候,也開的比你好。”
項長生頓時說不出的委屈,可憐巴巴的望向項雲海,拼命地用眼神暗示,求帶他一個。
項雲海點點頭:“一起去吧,我不認識路。”
“對嘛,我哥在國外呆了四年,京城變化那麼大,他回來找不到路怎麼辦!”
項長生得了項雲海的支持,獲得了一起去送沈草的權利。
去三裡莊的路上,項長生自然是不敢開的,他得顧忌著沈草的安全。
開車的項雲海沉默寡言,副駕駛的項長生整一個話癆,一上車就嘚吧嘚吧的說不停。
先問沈草吳羽冰怎麼摔得,又問具體病情,還說看見吳羽冰眼睛紅紅的,問她是不是疼哭了,大有回去要笑話吳羽冰的意思。
沈草前面還能耐著性子回答,聽到最後一個問題,直接一個眼刀甩過去,道:“馬上就會路過村道,你可以下車摔一個同樣的姿勢,試試疼不疼。”
項長生雙眼一亮,這個女人,比小芹嫂子還要兇耶!
今天是項長生第一次見沈草,他不知道沈草的身世,不知道她在沈莊兇名在外,在孤兒院也是
撐起一邊天的大姐大。
現在被沈草懟了,項長生反而越挫越勇,又說:“那我是左腳先下去還是右腳先下去?路溝裡有石頭什麼的嗎?我摔下去的時候,有沒有腦袋磕到石頭的風險?”
沈草:“…”
這要是換成橘子或者其他人,她就開揍了。
項雲海通過後視鏡看到沈草壓抑的煩躁,輕咳一聲,把話題繞開了:“是在前面右拐嗎?我好像看到村道了。”
“是,前面右拐。”沈草回答項雲海說。
項雲海點點頭,將車速慢慢降下來,爲等下的右拐做準備。
項長生看到村道,也不繼續剛剛的話題了。
萬一沈草真讓他下去摔個試試,場面不受控制了怎麼辦!
沈草根本不想搭理項長生,纔不會這樣沒話找話。
項雲海從兩邊都是路溝的村道上穿過,將小轎車開進村裡,在沈草的指引下,開到孤兒院的門前。
“要進去坐坐嗎?”沈草出於禮貌的問道。
“好啊。”
項長生是個自來熟,就不能看到誰跟他客氣,打開車門率先下去了。
頭疼欲裂的項雲海只好把車熄火,下車跟上。
項雲海和沈草一起進院兒的時候,項長生把自我介紹都做完了。
姜媽媽正笑呵呵的問他是喝紅糖水,還是喝蘋果煮出來的水果茶呢。
“我哥喝水果茶,他感冒了,喝點兒酸酸甜甜的好。我就喜歡喝甜的,喝紅糖水!”項長生報完需求,還不忘笑嘻嘻的賣乖,“麻煩您啦,您真好!”
沈草聽後,更加覺得項長生聒噪了,同時又在想,是不是項長生話太多了,所以項雲海纔會這麼沉默寡言。
沈草不知道的是,項雲海沉默是有原因的。
感冒的難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心裡的難受。
項雲海前天剛回國,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見夏小芹,就聽到夏小芹結婚了。
四年前,項雲海被親媽安排出國,一方面是爲了逃情債,另一方面是爲了躲真心。
這四年,項雲海拼命的充實自己,只想讓自己變得優秀和獨立。
過年了不敢回來,與國內通電話的時候,也不敢打聽夏小芹的消息,就怕被親媽看出端倪。
回國以後突然知道夏小芹結婚,項雲海的心情比秦一鴻還要複雜,可他又不能表露出來,只能用生病來遮掩自己的怏怏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