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就到了六月末,徐振華只在剛到前線時來過一封信,除此這之外,幾個月都沒有動靜。
而前線也正式開戰(zhàn),這是為了國家而戰(zhàn),全國人民都在關(guān)注著前線的戰(zhàn)報,而軍分區(qū)對這幾位奔赴前線的英雄的家屬也頗多關(guān)注,這讓李志剛又驚喜又是苦惱。
驚喜是因為林彤在,所以軍分區(qū)格外對一團關(guān)注;而苦惱是因為,這種關(guān)注在,他一時半會兒的沒法對林彤做些什么,他這個團長是因為什么上任的,他記得格外清楚,若再一點動作沒有,他怕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不穩(wěn)。
林彤可不知道,自己被人給惦記上了,為了第一時間知道前線的情況,她特意買了電視機回來,家里收音機也時刻放著,學(xué)校里的報紙她每期都不落。
可是她這心里,卻始終沒辦法安穩(wěn),好幾次她都去郵局,想給老將軍打電話問問情況,他雖然退休了可也比自己知道的消息多吧!
可幾次都到了郵局門口,卻又退了回去,老將軍身體不好,她不能再拿這些煩心事來擾他。
不過,焦急中伴著的好事是,原本徐振華走之前就說的,三哥平反的事就要落實下來,可直到六月,她們才遲遲收到消息。
徐曉婉聽到信兒以后嚎啕大哭,她就說,她的兒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特務(wù),絕不可能叛國,現(xiàn)在終于平反了,他兒子不僅不是特務(wù),還立了大功……
可是,兒子如今在哪兒???
當(dāng)初的消息可是說,他被擊斃了的。
林彤也淚流滿面,一年了,三哥的事終于解決了,她也算不負(fù)三哥所托,現(xiàn)在,她也該去給三哥送信兒了。
她擦了眼淚,過去西屋安慰母親,“媽,別哭了,三哥的事終于水落石出了,你也該高興才是?!?
徐曉婉哭道:“我高興,我高興??!可是,老三現(xiàn)在在哪啊?上回有人說他已經(jīng)……”老太太說不下去了,要是真那樣,他兒子死的多冤??!
“媽,我知道我三哥在哪。”
一句話如石破驚天,老太太臉上還掛著淚,震驚的看著她,“你,你怎么會知道你三哥在哪???”
三哥的事都過去了,現(xiàn)在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了,“去年秋天我回家之前,剛?cè)ヒ娺^我三哥?!?
徐曉婉又驚又喜,抓著他的胳膊問:“真的?你三哥好好的活著?”
林彤哭笑不得,卻也理解母親的激動,“真的,我三哥好好的活著呢?!彼q豫了一下,“我得過去一趟找他,他現(xiàn)在躲在省城附近……”
可她要走,就得好幾天,孩子怎么辦?難不成這么小就給她把奶斷了不成?
林彤有些為難,要不抱著孩子?可還是這句話,她這么小,火車上人來人往的空氣不好,路途遙遠還要倒車,她真心不放心。
徐曉婉聽到三兒子就住在省城附近,抹了把淚道:“你不能去,妮妮太小折騰不起,還是我去吧!”
林彤不放心,她一輩子就沒出過門,萬一走丟了怎么辦?“這樣吧,我給我二哥打個電話,讓他去找?!?
徐曉婉心里惦記著兒子,可就像林彤說的,她要去,不如讓老二去。
林彤這里離不開她,而兒子那里,已經(jīng)那么久沒見了,就多等幾天吧,只要知道他一切都安好,她這心里也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林彤看時間還早,就特意跑了趟郵局,在人家下班之前終于接通了電話,徐勝利一聽要找她二哥的,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放心吧,晚上肯定給你通知到,明早上讓他八點鐘我們單位上班就來等你的電話?!?
林彤又囑咐了幾句才撂下電話,跟工作人員說了幾句感謝的好話才回家。
一進屋,好幾個熟悉的家屬都在家里坐著呢,徐曉婉喜氣洋洋的和大家伙嘮著嗑。
武文華笑道:“聽說你三哥是被冤枉的,平反了,大家伙都替你們家高興呢!”
剛才徐曉婉的哭聲太大,把大家都嚇壞了,這大夏天的開著窗,誰家聲音稍大些,恨不得后趟房住著的都能聽到,這么一會消息就傳遍了也是正常的。
林彤也很高興,“今天大家就都留下吃飯吧,慶祝一下我三哥平反。”
不僅平反了,而且讓他馬上回原部隊報道。
說實在的,林彤家的生活水平,在家屬院都有名,她一留飯,大家都很高興,倒是武文華和王雅君這平時關(guān)系特好的道:“哎呀都這個點了,留啥飯啊,回家吃一口得了。”
二人這樣說,別人也不好意思留下了。
其實要是擱前幾個月,她們也不敢和林彤走這樣近,她和蔣文清明顯不對付嘛!
一個前團長夫人,一個現(xiàn)團長夫人,她們得罪誰都不好,近了誰也不好。
不過,這幾個月,全團人家都在關(guān)注前線,林彤這里,軍分區(qū)已經(jīng)說了好幾次讓團里有事多多照顧,有解決不了的困難直管提,她們要還看不出停,那不成傻瓜了嘛!
所以聽說林彤的三哥平安無事,反而可以回原部隊報道,她們借此機會來慶賀,也是想重新和她走動。
林彤倒不在意這些,這些人之前也沒做的特明顯,要是她也會這么選,誰敢得罪現(xiàn)任領(lǐng)導(dǎo)?
所以她看到這些人才會說請大家吃飯。
等人都散了,武文華嗔怪道:“你就是好脾氣,她們一來就要請她們吃飯,忘了之前她們都是怎么做的了?!?
林彤笑笑,“這是正常的,在李志剛手下工作,和我走近了也不走,我理解。再說,她們也沒說過做過什么過份的,和那幾個還不一樣。”
那幾個,說的就是和蔣文清特別交好,恨不得要和她穿一條褲子的三個家屬。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不是說說的,那三個原本就是林彤遠著的,沒巴結(jié)上她,現(xiàn)在有了蔣文清,立刻就巴上前,而蔣文清也需要有人當(dāng)她的槍使,因而一拍即合。
王雅君留下是有話要說的,“嫂子,我想在學(xué)校跟前開個小賣鋪,你看怎么樣?”
林彤有些意外,“開小賣鋪?這可是好事?。 ?
她出了好多主意,不過她自己不適合做什么買賣,想的無非就是知道的那些,王雅君孩子小,很多生意不適合,本來她說了要去打聽在新建的市場里租個攤位的,不知道為什么改變了想法?
不過,林彤覺得,與其在市場里擺攤,真不如開商店。
“這主意好?你怎么想到的?”
王雅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供銷社里現(xiàn)在買糖果買吃的小孩真不少才想到的,而且這學(xué)校附近住著的居民也不少……”
大家都覺得她這個主意好。
王雅君就有些吞吞吐吐的,林彤為她高興,但她的心思還放在三哥那事上,就沒注意到她的異常,反倒是武文華看的著急,“你有什么事就痛快說?這爽利人變的磨嘰真讓人受不了。”
林彤這才注意到她的猶豫,略一想就知道了,開小賣鋪是件好事,肯定會掙錢,可為什么整個鎮(zhèn)上也沒幾家呢?就是因為本錢也小,王雅君雖然看好這個項目,可她手里并沒有什么錢,她要真想干,肯定是想沖她們借錢的。
林彤不反對借錢給別人,只要是正當(dāng)?shù)氖拢贾С?,“是不是錢不夠?沒關(guān)系,我手里有些錢,我先借給你就是了?!?
武文華根本沒想到借錢的事,聽她這么一說才恍然大悟,想到當(dāng)初她的生意也是問林彤借的錢,她就拍了自己的前額一下,“瞧我這記性。雅君,我雖然不能和林彤比,不過嫂子兩百塊錢還是能拿出來的?!?
兩百塊錢,對一般家庭來說就是比巨款了。
兩百塊錢,能在鎮(zhèn)上偏點的地方買個小房子了。
王雅君很感動,她交的這兩個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知道她有困難,二話不說就愿意借錢給她,這份情她記在心里了。
“用不了,我打聽過了,估計有一二百塊錢就夠了?!毙≠u鋪就是要少上貨勤上貨,常搗鼓。
王雅君和二人說著交心的話,“我打聽過了,我家那個要是轉(zhuǎn)業(yè),可以轉(zhuǎn)業(yè)到女方戶口所在地。到地候他就能留在本地,他現(xiàn)在是副營了,他說了,等他再干個幾年級別再高些了,就轉(zhuǎn)業(yè)到地方去。我就想著,反正也不回他老家,干脆就干大點得了……”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也是知道兩位嫂子能幫我,要不然,別說開小賣店了,就是去市場租攤我都不敢想?!?
武文華笑道:“咱們這么好的關(guān)系不幫你幫誰??!”
林彤也點頭贊同,“這是正事,當(dāng)然要支持?!?
徐曉婉煮了過水面條,夏天吃涼快清爽,林彤和母親吃完飯,又和母親各喝了一碗雞湯補身體,這才抱著妮妮和她說起三哥,“我三哥年紀(jì)也不小了,等這次他恢復(fù)原職,媽你得催著他讓他趕緊結(jié)婚吧!”
他這事出的不大不小的,但估計回去后肯定得調(diào)動工作部門,倒是再不用擔(dān)心他出事。
也不知道這一年他是怎么過的?
等林彤跟二哥說起這事,林建國一個大男人竟然在電話那頭激動的哭了起來,派出所的那些民警看的目瞪口呆,徐勝利更是嚇了一跳,“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振華他……”說到后來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不敢再往下問下去。
林建國也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忙搖了頭,用手背隨意的抹了把眼淚,“不是不是,不是振華,不是振華?!?
徐勝利舒了口氣,埋怨道:“沒啥大事你哭啥?這么大個男人了,嚇?biāo)牢伊?。?
林建國不好意思的露出憨笑,“我,我太高興了,我三弟,他沒事了,他平反了,他是被冤枉的。”
別人不知道,可派出所的人是知道的,聽到他這么說,原本有些瞧不大起他的也都收了輕視的心。
徐勝利一聽也為他高興,啪的一拍他肩膀,“這是好事,確實值得哭。”
林建國看著他的背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拿起聽筒道:“小彤,二哥讓你笑話了?!?
林彤嗔道:“二哥說啥呢,我知道以后也跟二哥似的好一頓哭呢!這是好事,有啥笑話的?!比缓蟀岩フ胰说氖赂f了,“……那地方挺偏的,我也是光聽說這地名了,一年了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妮妮還小,我也去不了,咱媽說她要,我不放心,我告訴你地址,二哥你走一趟吧!”
林建國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下來,“你放心,我這就收拾東西,一會就走。”
林彤又細細的叮囑了幾句,就怕他人太實在了。
林建國憨是憨,但不傻,而且做事專注,他說:“你告訴咱媽放心,我肯定找著你三哥,把他帶回來?!?
林彤忙道:“帶回來就不用了,讓他趕緊回去部隊,那邊是要緊的,等他忙過一陣再回來看媽就行?!?
林建國都答應(yīng)下來,問民警借了紙筆,一字一字的把林彤說的都記下來。
撂下電話,林彤付了款,郵局里那位熟悉的大姐笑道:“這可真是件大喜事?!?
是啊,去年這事鬧的沸沸揚揚的,要不是徐振華還在團長那位兒上沒動地方,她的日子放是難熬。
從郵局出來,她一眼就看到,蘇老師穿著一件短袖襯衫,正和一個男人激烈的爭吵著什么?
那個男人,應(yīng)該是她的丈夫,當(dāng)初他去過學(xué)校一趟,林彤記得是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
她從二人身邊走過,蘇老師只顧和丈夫吵架了,根本沒看到她,她只聽到一嘴,什么“不要臉”、“狐貍精”之類的,她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回了學(xué)校。
這個蘇老師,就因為那點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就給馬大姐通風(fēng)報信,工作沒了這就是報應(yīng),聽王老師說,自打她沒了工作,她男人也不像以前那樣對她那么好了。
聽這意思,她家里后院起火了,起必她就沒有那害人的心思了吧!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林彤現(xiàn)在沒有課,在學(xué)校里呆了一會就回家去送奶。
剛出辦公室,就碰到主任來找她,手里還拿著一張報紙,“你要回家?這里有今天剛送來的報紙,你看看吧!”
林彤道了謝,拿了報紙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隨意的瞄了兩眼,這一瞄,她腳步就停下了,把報紙舉起來,認(rèn)真的看起來。
而臉上神情,也越來越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