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艾笑呼吸逐漸平穩,炎肅伸手把他額前的一縷頭發撥到一邊,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床上人的額上流連了一會兒,終于安心地躺上旁邊的陪床。
小寶像是知道兩人勞累過度似的,少見的沒有亂爬,而是安靜窩在炎肅臂彎里,也睡下了。
過了沒多久,一直趴在艾笑床尾假寐的笨狗突然抬起頭,瞥了鄰床上的兩人一眼,確定是他們是真的睡著了后,這才小心翼翼沿著床沿走到床頭,輕聲喚艾笑,“我知道你沒睡。”
艾笑眼珠一轉,輕輕呼出一口氣,睜開眼看向笨狗,“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假睡?”
“這么多年了,你睡著時呼吸的頻率我能不知道?”笨狗用鼻子朝艾笑吹了一口氣,顯得很有些驕傲。
艾笑看它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打擊道:“養你這么多年也就這么點本事,真要幫忙的時候你就被人一巴掌扇飛不省人事了。”
若不是笨狗渾身被黑色毛發覆蓋,現在保準全身都紅透了,只聽他氣急敗壞解釋道:“我強項是追蹤好不好?你還能要求魚能像鳥一樣在天空飛嗎?術業有專攻懂嗎?”
艾笑聽了不由輕笑,其實笨狗在明知自己不敵對手的情況下還愿意為他上前戰斗,他什么都懂。
笨狗聽見艾笑笑,以為是在笑它能力不足,更別扭了,磨蹭半天終于才語氣不善問出口,“喂,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艾笑翻了一個白眼,“你看我現在這模樣,覺得我哪里能舒服?”
“除去外傷,你有沒有感覺體內有奇怪的感覺?”笨狗追問。
“體內?”艾笑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細細感受了一下,臉色突變,“有!”
笨狗眼里滿是緊張,“怎么?”
艾笑憋了半天,咬牙切齒開口,“我想……放屁!”
話音剛落,就聽見“噗噗”兩聲,臭味連被子都掩不住,逐漸蔓延到空氣中來。
笨狗嗅覺敏銳,更受其臭之苦,忍不住往外一躍,嫌棄地瞪了艾笑一眼。
艾笑樂的直打跌,若不是肩部疼痛抬不起手臂,他此刻應該會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這么鬧了一會兒,艾笑心情愉悅。扭頭看到睡夢中仍然緊皺眉頭的炎肅,竟是起了一種想去幫他把眉頭撫平的沖動。
這么不顧一切救他的,艾笑活了兩世,炎肅是第一個。
一股奇異的感覺慢慢從心底溢出來,艾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如果炎肅永遠保持現在的樣子,不要再變回去,那就好了……
笨狗從窗外收回視線,目光靜靜落在真正熟睡的艾笑身上,眼里的不安之色漸濃。
炎肅精神高度緊張守了艾笑一天一夜,這一合眼即使睡的不是那么安穩,但竟是累的眼皮都睜不開來。
痛!右手手背傳來一陣刺痛,炎肅一驚立刻清醒了過來。
笨狗正伸出尖銳的指甲按在他的手背上,正要發問,笨狗已經焦急出聲,“阿笑不對勁!”
炎肅幾乎是瞬間彈了起來,下一秒就俯到了艾笑床邊。
艾笑原本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頰此刻正透著不正常的紅暈,臉上布著細細密密的汗珠,額前鬢角的頭發都汗濕了。
炎肅伸手往被子里一探,好家伙!連病服都浸濕了!
炎肅立刻按響了床頭的呼叫器,大喊起來:“醫生!醫生呢!趕緊讓醫生過來!快、快點??!”
艾笑嘴唇微張,發出迷迷糊糊的囈語。
炎肅等了不到兩分鐘,卻像等了兩個小時那樣長,只見他“噌”地站起身就往門外跑。
剛打開門就和趕過來的醫生撞上了,炎肅來不及多說,一把拽起醫生的手臂就往病床前拖。
“噯噯,你輕點!我手要是被你拽斷了誰來給病人看病??!”醫生吃痛,忍不住斥道。
炎肅自知下手過重,急忙松開手道歉:“對不起啊醫生,我……”話沒說完,手已經指向病床上的艾笑,“不是,是他、他現在渾身冒汗,我摸著他額頭還燙手!”
醫生瞪了語無倫次的炎肅一眼,也不多說立刻上前為艾笑做檢查。
炎肅站在一旁看著醫生動作,手掌不自覺地反復摩擦。
這時艾笑突然開始抽搐起來,嘴里也不斷溢出嘔吐物,順著臉頰流向枕被。
炎肅驚慌失措上前按住艾笑的腦袋,一邊用手機械式地抹他臉上的穢物,腦袋里一片空白。
耳里全是艾笑痛苦的呻/吟聲,醫生在充護士大喊著什么,可是他一個字都聽不到,指尖碰觸到艾笑滾燙的肌膚,竟是被燙的發抖。
很快有更多的醫護人員推了移動病床過來,把艾笑轉移走了。
炎肅顧不上一手的穢物,緊緊抓住床沿跟著一起往外跑……
“啪嗒”,艾笑裸/露在空氣里的手背上出現一滴水漬。
最后還是被護士擋在了外面,讓他在外等候。
炎肅倚著冰冷的墻壁下移,緩緩癱坐在走廊上,只覺得周身的空氣像結冰了似的冷,甚至讓他呼吸不過來。
腦內又開始痛起來,一陣強過一陣,眼前的一切慢慢開始變得模糊,炎肅晃晃腦袋想保持清醒,卻只能看著眼前的大門緩緩倒下……
“快來人吶!這兒有人暈倒啦!”
“醒了醒了!”范思遠見炎肅眼珠一轉,立刻沖身后兩人招手。
艾笑聽了立刻掙扎著要爬起床來,席琛拗不過他,只好幫他坐起來靠著枕頭坐好。
炎肅剛一睜開眼,范思遠便問道,“怎么樣?沒事兒吧?”見他要起床,范思遠立刻壓下他,道:“你別急,阿笑沒事兒,各項檢查都沒有問題,肩上的外傷也沒有感染,過不多久就好了。吶,在那坐著呢!我看你倒是臉色不太好,還是多休息休息,免得到時阿笑好了你有病倒了……”
“松開!”冷冽的聲音在房里響起。
范思遠被炎肅嚴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立刻縮回壓在他肩上的手。
席琛眉一皺,立刻將范思遠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著慢慢起身的炎肅。這個人怎么突然給他這么大的威脅感?
艾笑原本心安的笑容從炎肅出聲的那一刻就僵在了嘴角,眼里滿是失落。
又變回去了……
炎肅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艾笑身上,皺眉,“我怎么在這?我餓了。”
艾笑張開嘴,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怎么回答?說立刻去做飯?呵……現在他這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著艾笑照常回復的炎肅一個字也沒等到,神情漸漸不耐煩了。
“你!”炎肅“騰”站起來,似乎正欲發作,可是突然頭一頓,眼里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情緒,“算了!我自己出去吃!”說罷,轉身走了。
炎肅竟然沒有發作?難道是……不可能,那個會為他落淚的炎肅怎么可能會是這種桀驁不馴的語氣?
艾笑右手附在左手手背上輕輕摩挲著,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他這是怎么了?”范思遠見炎肅走出病房,轉頭問艾笑。
艾笑突然也打不起精神來,輕聲道:“不是以前和你說過我師兄的事嗎?我最近發現他好像出現雙重人格了?!?
席琛掃了艾笑一眼,沒有說話。
范思遠開始出主意,“正好在醫院 ,讓他去做個檢查吧要不?”
艾笑一瞬間倒真想著如果治療能讓那個人格出現就好了,旋即想到笨狗曾說炎肅是來自陰界的強者,立刻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可笑。炎肅根本就不是陽界人族,他竟然還真相信自己對范思遠胡謅的所謂“精神分裂”了。
想及此,艾笑更是沒了精神,“他現在出現的這個人格性格暴躁易怒,想來是肯定不會同意的,過段時間再說吧。”
席琛見艾笑躺下不再說話,知道他是下了逐客令了,于是借故有事想拉著范思遠一同走。
結果范思遠一把拍飛席琛的手,道:“你有事和我有什么關系?阿笑是我公司職員,我作為‘天地靈公司’的業務部經理難道不應該在這關心同事嗎?倒是你這個山寨破公司的員工在這做什么?打聽商業機密嗎?!”
席琛無奈道:“我們‘新天地靈’和你們‘天地靈’是兄弟公司,按照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兄呢!”
“去你妹的兄弟公司!你們是被逐出師門的好嗎?”范思遠一瞪眼,催道:“你不是有事嗎?還不快走?”
席琛寵溺地看了范思遠一眼,和艾笑打了招呼倒真是匆匆離開了。
艾笑看在眼里,不由問道:“怎么你和席琛是師兄弟?”
“他師傅和我家老頭原本是同門師兄弟,聽老頭說他這個師弟天資聰穎,本來深受師祖喜愛,可是卻不把心思放在符咒制作之上,反而喜歡研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后來甚至出賣門派里的高級符咒制法從而拿錢去購買科技裝備,被師祖知道之后就逐出師門了。后來師祖過世,老頭以門派名號創建了‘天地靈’,而我那個被逐出師門的師伯就開了‘新天地靈’?!?
“哦,原來是這樣?!卑c頭。
“哎,其實平心而論,我覺得師伯他確實是開創了符術的一個新時代。他們公司制造的很多產品都在術法界銷售的很好。我用的隱形眼鏡也是他們公司研制的,戴一副眼鏡比臨時做法開眼方便多了不是嗎?不過這話我要是和老頭說,一定會被揍死去!”范思遠攤手道,“這么多年了,老頭面上不說,可是我知道他一直想證明真正的術法比師伯的高科技混合產品要牛逼,可惜師伯公司是蒸蒸日上,我們就……”
范思遠說著一低頭,發現艾笑又睡了過去。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替艾笑把被子提到鎖骨處蓋好,眼里有少見的執著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