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彥高勒腦子里都是滿是麻子的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驚慌。
此刻見岳托勒住了韁繩停下來后,他才得細細琢磨了一番。按理說圖阿明知道主子的行程,他理應出城迎接。便是他再糊涂,這事可也馬虎不得。可現(xiàn)在情況明顯不對,而且主子讓這人去叫人,可他卻看那個麻子,這……不對!腦海里閃現(xiàn)出一個令自己都心驚的結(jié)論。事出突然,這才不由得大喊了一聲。
岳托乃是沙場健將,驟然聞聽身邊的驚呼,出于本能的反應,抽出寶劍便砍向身前已經(jīng)起身的韓世成。
這些護衛(wèi)與岳托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陣說數(shù)百有些夸張,但數(shù)十場卻是綽綽有余了,配合得是頗為默契。再看到岳托的動作后,前排的騎兵齊齊上前,手揮刀劍砍向已經(jīng)明顯有些哆嗦的漢軍。
電光石火一般,岳托的劍是奇快無比,韓世成即便是想躲閃也是有心無力,只好閉著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
“叮”一聲脆響,驚魂未定的韓世成睜開眼睛便見寶劍距離自己腦袋僅僅寸余的距離,要不是劉麻子橫空出世的刀死死攔住,這一刻自己便和那些躺在地上人一樣,真的要去見了閻王。
“劉爺……”!
劉麻子看也不看韓世成感激的臉,扯著脖子大喊一聲:“快快來人,要不然就跑了”!
一聲高呼,引來城墻之上露出無數(shù)火銃,槍口匆忙的瞄著已經(jīng)是打馬飛逃的岳托等人。
瞄準點火,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生疏。條條火舌在煙霧繚繞之中,猶如浴火而出的鳳凰一般,發(fā)出震人心神的嘶吼,直奔后金騎兵的后背緊追不舍。
“砰砰砰”!
落在后面的后金騎兵應聲栽落馬下,而前方馬上的岳托則是安然無恙,前后不過眨眼的功夫,以岳托為首的后金士兵便已經(jīng)跑出去三十余步了。
這也是剛才岳托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先進攻,后逃走的戰(zhàn)術(shù)贏得時間。如若巴彥高勒喊完便跑,城門處的士兵必然橫加阻撓,到時候糾纏起來,誰都跑不了。
三眼火銃是以使用方便,可遠可近的騎兵作戰(zhàn)風格才被陳駿德裝備全軍的。精度方面卻是無法把握,居高臨下有效射程看著不近,可匆忙之間要是真想狙殺哪個人確實不太容易。
第一輪齊射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戰(zhàn)果,只是射下十數(shù)個后金騎兵。即便知道再放一輪恐也是收效甚微,但吳雄威也不愿放棄。
“快快快,裝彈,迅速射擊”!
伴隨著吳雄威突然不磕巴的命令,城樓之上響起“稀里嘩啦”的裝彈聲。
騎在馬上的岳托不忘回頭看了看,那些倒在固安堡城門前的親衛(wèi)讓他火冒三丈。強忍著心中的痛,大喊了一聲:“分散開來,迅速與還在路上的部隊匯合”!
“喳”!
剩余的四十多人即刻保持相互的距離,呈雁形陣前進,以岳托為首,左右依次排開。
等第二輪槍響過后,岳托已經(jīng)跑出去了老遠。并且分散過后,快速移動的騎兵也非常不好瞄準,倒下寥寥幾具尸體,岳托依舊是馬不停蹄。
心里已是早有些準備的吳雄威見得此景,也是用手狠狠的拍了拍墻頭,深深的嘆了口氣,一副大為惋惜的模樣。
“駕!駕!快給老子躲開,他娘的!煮熟的鴨子怎么能讓他飛了呢”?
就在第二輪槍響之前,付天奇揚鞭打馬,帶著手下的騎兵風馳電掣般沖出城門。揮舞著馬鞭驅(qū)散擋在城門口的士兵,咬牙切齒的破口大罵,看模樣今天說什么也要留下這條大魚。
劉麻子急忙帶著人躲開城門,聽著付天奇氣急敗壞的喊聲,心里頭是自責不已。
此時城樓上的槍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整個固安堡都是聽得一清二楚。
街道兩旁的門窗緊閉著,即便是外邊“轟隆隆”如打雷一般,可屋里卻是一絲聲響也沒有傳出,就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寂靜的街道只有陳駿德一行人匆匆趕來,胯下的馬蹄踏在石路之上。
“噠噠噠”的聲音在這空曠的街道傳出好遠,即使現(xiàn)在正處陽光普照的時辰,倒也是略顯陰森恐怖。
陳駿德在護衛(wèi)的簇擁下來到了城門口處,此時城樓之上的槍聲已經(jīng)停歇了。
“啪”的一聲,劉麻子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對著急急趕過來的陳駿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嘴里頭除了“嗚嗚嗚”的哭聲,便是沒有其他了。
陳駿德沒想到自己連馬都沒下呢就遇到了這出,能讓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失聲痛哭,可見這劉麻子的痛心疾首。
“麻子你干什么麻子,你給我起來!這么些個人看著呢,你現(xiàn)在也是朝廷堂堂的把總了,豈可如婦孺一般哭哭啼啼的”!
陳駿德翻身下馬,俯下身拉起跪在地上以頭搶地的劉麻子。并沒有看見身旁的白艷兒因他的那句話,眼睛一翻之間露出的絲絲不滿。
“大人,是末將無能!一來沒有完成大人昨夜交代的任務,誘騙岳托入城;二來再被發(fā)現(xiàn)后,死了不少人卻沒有攔住逃跑的建奴一人。末將還有什么臉面見大人啊!要是因末將的無能導致整個戰(zhàn)局的失利,便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陳駿德看著劉麻子痛哭流涕的模樣,突然用拳頭重重的在他胸前捶了兩下。
這幾下打得劉麻子幾個踉蹌后退幾步,胡亂的擦了擦眼淚,不解的看著開口說話的陳駿德。
“這并不完全是你的責任,本想留得圖阿明一條性命也成必策,可是事與愿違,這個強求不得!也沒有什么計策是萬無一失的,就是我也不敢打包票,這個計策就一定能成!敗就敗了,也沒有你想得那么嚴重,還好我還留了一手”!
說道這的陳駿德卻是一改和善的面容,板著臉繼續(xù)說道:“我給你這兩拳就是懲罰,一拳是怪你有事不想著第一時間稟告;第二拳就是怪你身為將官遇事后竟然在這嚎啕大哭,完全不思補救之法。敵人逃跑還則罷了;如若是敵人趁機進攻,那樣的后果是你一死就能了結(jié)的嗎”?
陳駿德的質(zhì)問讓劉麻子一時語塞,自己只是想著眼前這點事,若是日后真像陳駿德所說的那樣,后果可是不堪設想的。
“大人教訓的是,末將知錯了,日后定然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
陳駿德急忙扶著還要下跪的劉麻子,一臉欣慰的說道:“哎,這就對了!你附耳過來,你馬上去集合手下士兵……”。
劉麻子越聽越吃驚,到后來吃驚卻變成了震驚。看著陳駿德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開口說道:“大人,末將怎么覺得這么懸呢,大人你這……”?
“哈哈,兵者詭道也,講究的就是個真真假假!都已經(jīng)跟你交代清楚了,你這就動身吧”!
劉麻子對著陳駿德跪下恭敬的答道:“遵命!末將這就出發(fā)”!
交代完劉麻子的陳駿德帶著人走到了城樓之上,與吳雄威簡單的打聽了一下便閉口不言。
城樓上風強天涼,陳駿德不顧白艷兒的勸說,依舊迎著寒風立在城樓。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付天奇追出去的方向,嘴里頭低聲的自言自語道:“堡子的老百姓于昨夜便都轉(zhuǎn)移完畢,無論老付是否能夠捉回來你,就在這除了你我便沒人打擾的固安堡,我要與你再戰(zhàn)一回!風水輪流轉(zhuǎn),今天的我絕不會像上次那樣,落得個丟盔卸甲,任你宰割的下場”!
白艷兒將袁寶貴遞來的大氅披在了陳駿德的身上,若無其事的緊緊的攥著陳駿德冰涼的手,在其耳邊輕聲的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
陳駿德現(xiàn)在不光是身暖,手暖,最主要的是此時他的心中竟是溫暖如春。
寒風凜凜的路上,一群騎兵忍著寒冷在路上策馬奔騰。“啪啪”的打馬聲不斷,眾人的催馬加速的吆喝也是一浪勝過一浪。
“他娘的,都給老子快一點,今天務必要在他們與大部隊回個之前拿下他們!大人未必可是殫精竭慮的謀劃了好久,絕不能讓大人的心思就這樣付之東流”!
付天奇也不顧陣陣寒風灌入口中,在疾馳的馬背上大聲的喊道,嚴峻的臉在告訴跟隨的士兵,此行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勢在必得。
岳托從來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惶惶如喪家之犬這般狼狽。只顧悶頭逃跑之景,讓這個對明作戰(zhàn)未嘗一敗的貝勒爺心里像火山爆發(fā)一樣暴躁不堪。
“主子,后面有人追了上來。奴才看了仔細,最少也得六百余人”!
其實巴彥高勒此時心里也不是滋味,但現(xiàn)實畢竟如此,他也只能是選擇尊重事實。
“哈哈,老天開眼,終于是逮到他們了!抄家伙通通開火,給老子狠狠的打”!
待看到前方岳托等人的身影后,付天奇可是大喜過望。急忙下令開火,意圖消滅眼前這群落了單的后金騎兵。
“虎落平陽被犬欺,真真是欺人太甚!今天是有他們沒我,有我沒他們!老子跟他們拼了”!
此時的岳托再也忍受不住,拿出馬上的弓箭,扭過身來,熟練的箭搭弓弦,咬牙切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