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章 再塑軍魂
強霖逐漸能夠看到湘西的回報。蔣中正也在研究賀龍的戰報。兩個人對坑殺土匪的電報都有些猶豫。
賀龍和張治中這兩個人,屬於直筒子性格,想不通的問題也不怕醜,什麼都拿出來討論。所以,蔣中正也逐漸開始喜歡這兩個耿直的人。
這次張治中的命令,和賀龍的命令都沒有贊同坑殺。但張治中是聲援、賀龍是抑制。蔣中正是革命大家,他知道紅軍或者說西北紅軍陷入了十字軍東征的情緒,這對緩和地方濫殺風氣並不好。
蔣中正給張治中和賀龍各自去了密電。讓他們調整情緒,找些十字軍東征書籍看看。
強霖不想幹預紅軍的指揮,但這些情緒上的失去理智,並不是樹立紅軍精神的好事。他在嚴重的配合下,重新研究了紅軍現有軍官。
然後以自己名義電報,建議張治中和賀龍換掉這個西北軍旅長,調回總部受審查。讓北京匯文中學畢業的彭雪楓代理旅長。強霖表揚了賀龍的抑制屠殺的趨勢,建議張治中暫時把紅一方面軍的張之江調回總部任副總參謀長。因爲嚴重嚴立三不在總部,沒有重要人物參贊軍機,這是個弊端。
張之江從駐地迅速趕回總部,他研究了幾封命令電報。對張治中說,你是儒家弟子,西北軍旅也是關中理學的後代,你們的情緒容易被正義替代。
張之江說,賀龍沒有什麼理性體系,這反而成了優勢。估計他還有一絲家鄉人或者說物傷其類的情緒,所以他抑制了屠殺。
張之江嘆口氣說,我清楚你們的情緒,西北軍這麼多年,我也調理不過來。但我很清楚,這是很無奈的事情,現在紅軍也碰到了。好在紅軍底子好,不是簡單收編雜軍,有自己的訓導體系,軍官也一直受訓,可以挺過這關。
張之江接著罵道,段月泉大土匪這次也不起好作用。他是精神的強者,所以心理不會受影響,但別人就不行了。你看著吧,馬上就有問題了。
果然,彭雪楓來電,部隊情緒焦躁,建議撤回部隊,換陳浩旅繼續清剿。
賀龍果斷換人,讓陳浩旅替換這個西北軍旅,把這個西北軍旅與陳浩旅換防。同時讓方面軍參謀長舒玉章這個留日生,去另外一個西北軍旅直接掌軍,避免軍心波動,和事態發酵以後再擴大。
把張以恆調到方面軍做副參謀長,到總部參贊軍機;電報蘇先駿旅長,隔離這些信息,保證軍心穩定和預先培訓。讓他在巴東好好經營,尤其是港口。
張治中同意了賀龍的調整,又給賀龍增派出一個江西本地保安旅。作爲新的綏靖區的駐防,防止後續清理中的報復殺人。
張之江十分讚賞張治中的反應。張治中苦笑道,報復殺人,主要是針對匪屬,這個我是清楚的。以前阻止不是很積極,看來儒家的仁,還真是建立在屠殺基礎上,書中雖然沒有這麼說。但做起來,很容易出現這種情況。
張之江說:“這不是儒家一家的問題。蔣中正說的十字軍東征等等,都是類似的問題。有些理論本身看起來正確,但是做起來,往往走入自我正義之中。這是理論有缺陷。佛學總是講說法不究竟,不圓滿,就是這個意思。大乘佛教才解決這個問題。”
彭雪楓報告傳到了總部:
1,士兵和基層英軍受訓參謀互相對立,衝突很大。
2,撤下來後,現在士兵也感到不對了,他們反而陷入了憂鬱。
3,受訓參謀都在基層任軍官,經過後來命令調整,情緒轉爲正常,正在控制部隊情緒。
4,短期戰鬥力很受影響,但士兵們表示,駐防和正規戰爭都沒有問題,暫時不願意再去剿匪了。
5,現在我需要迅速找出一個理論來做心理輔導,派四方面軍文訓參謀過來吧。這件事情不是很簡單:關鍵是士兵受土匪殘暴的刺激,不讓他們報復,他們心裡難受;但報復之後,覺得與軍規和紅軍精神不符,與良心和宗教也不符,士兵很是茫然。
張之江讓張治中去現場一下,看看士兵,給士兵鼓勁。同時與彭雪楓找出士兵聽得進的理論。張之江嘆口氣說,把那個西北軍的旅長給我派過來做副官,我來開導他。
這個旅長是董升堂,保定軍校八期炮科,陳誠的同學,也是董振堂大哥,西北軍參謀系統任職,隨著部隊改編成紅軍。
張之江提醒道,這事關鍵是要讓士兵認識人類的殘暴本性,讓他們接受這個事實。我們教育孩子,都不讓他們接受惡劣的事實,結果遇見土匪殘暴就受不了了。不報復難受,報復也難受。
那個張子清團土匪出身,又在一個大土匪率領下,心理本身就強大,反而沒事。
段大土匪看著西北軍的狀態,不屑一顧。帶著河南土匪改編的張子清團,軍事管制苗寨。他只是抓人,不審不殺。留著餘地讓各方,都還保留一絲臉面。只要不是威脅到軍事行動,現場反抗,也是抓起來而已。抓多了就讓他們幹苦力。
紅軍坑殺土匪,還是在全國傳開了。主流報紙輿論還是批評這種行爲。但是很多儒生歷數土匪暴行,抨擊那些高調善良學者,你的父母妻兒,如果被土匪虐殺,就不會這麼好心腸了。
紅軍總部在張之江主導下,公開了事實。但說現在正在調查期,也在調整現場官兵思想。也歡迎記者採訪紅軍官兵,按照現場如實報道情況。不要脫離事實爭論。幫助紅軍深度反思。
湘西本地的民心倒是穩定。這讓感到現場的張治中奇怪,他問賀龍民衆怎麼反應這麼平淡。
賀龍搖搖頭說,土匪殺人沒有好下場,所有人都知道。整個湘西的人們都在賭,賭輸了怨不得別人坑殺你。自己怎麼做的自己清楚,家裡人也很清楚。
張治中琢磨一下,覺得這民風很是麻煩。這些民衆對遭匪,哭過罵過,卻不思改變這種狀態,而是繼續博狠都勇。千年不變啊。
賀龍接著說,只是苦了西北軍這幫關西冷娃,不殺難受,殺了也難受。這種經歷,都是人生必須經過的。
接著兩個人看望了部隊,這個旅是西北軍旁系部隊,來自西北民軍系統,就是早期的革命幫會武裝。後來與馮玉祥正規北洋軍,關係不睦,被馮部宋哲元打敗收編,帶著他們剿匪,後來又被裁減給紅軍。
彭雪楓已經接管部隊,這些英訓參謀班畢業的基層軍官,對來自教會學校的新旅長,並不反感,大家能夠交流起來。
彭雪楓報告了部隊的情況。主要是士兵覺得矛盾,現在意識到錯誤,但還是難以平息對土匪的憤怒,這要理論指導才行。張治中和賀龍以營爲單位,看望了士兵們。他們只是說,你們的感覺,軍官們也一樣。這樣的問題,紅軍還會碰到,所以大家不要悲觀,要積極主動的尋求答案。
張治中說:“作爲指揮官,我們也沒有給你們有力的指導,我們也在尋找答案,你們知道這件事,有很複雜的思想基礎。近千年的文化傳統,包括我們自己,都受影響。
所以要借鑑別的文化處理方式,你們都要獨立的研究這件事,放開自己的原有觀點,抓住這個機會學習,才能成長爲具有紅軍精神的戰士。”
賀龍作爲本地指揮官,只是感謝這些西北軍來到湘西,綏靖地方,還湘西人們的平安。這些軍人卻是不領情,抱怨湘西的風土人情。
賀龍笑呵呵的說,否則讓你們這些陝西冷娃來做什麼,中國的西北文化要正宗一些,長安是都城啊。”
賀龍接著講:“湘西曆來是蠻荒之地,這些文化都是漢人竿軍的傳統,這裡本來就是軍人和土匪的天下。原住民都是苗族和土家族等酋長國,他們那裡是奴隸文化,也不好。”
兩個人只是要求大家做好訓練,接受馬上趕到的文訓軍官的課程,弄清楚自己的價值觀,迅速成長起來,成爲紅軍的鐵軍。
果然,最高指揮官和地方指揮官的到來,讓西北軍旅精神大振,他們至少能夠正常作息,睡得著,吃得下,訓練也開始正常。但記者的採訪,卻讓士兵們情緒波動起來。
記者們七嘴八舌的採訪,刺激士兵的靈魂。他們抓住幾個20歲左右的年輕士兵,問的士兵娃娃大哭,最後朝天放槍,才嚇跑了這幫記者。
記者的意思是你們坑殺俘虜,自己不與土匪一樣麼?士兵們則說土匪的暴行,讓人怎麼受得了,那就是畜生,你不管麼。記者不管這些,繼續追問,命令是誰下的,是否有人反對等等。
士兵們一看這幫記者傢伙,揭自己的傷疤不說,還要陷害長官,就態度不好起來。雙方都是帶有憤怒色彩來的,記者覺得紅軍屠殺同類,紅軍覺得記者沒有好意,雙方就互相罵了起來。紅軍剛安定下去的情緒,最後被記者們充分調動起來,他們暴怒要暴打記者。但在長官的約束下,記者沒有被揍,被趕出軍營。
彭雪楓下令,不許記者再入軍營。以後到軍營採訪的記者,至少是主任記者以上的人才行。這幫子愣頭青剛畢業的記者,怎麼知道深度中國文化的問題。只是會挑事,不會反思。
張之江又召開記者會,通報了調查的進展,和紅軍的下一步動作。紅軍已經準備,把坑殺的土匪挖出來。讓他們的家人去認屍和祭奠。紅軍爲此已經撤換了主事的旅長。長官們的責任還在調查,好在電報都在。
記者們索要電報,張之江說,一步一步來,現在先集中在屍體上,然後穩定軍心上。你們會得到滿意答案的。
張之江的做法,讓強霖看到了一個基督徒的直接。他不強調理由,土匪殘暴之類的,記者們也不感興趣。
他直接把事情攤開,你們去挖吧,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但要按照我的節奏來,影響我的軍心我不饒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