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晴。
肉眼可見的盎然春色和鼻息間縈繞的陣陣春香,讓何府離別的沉痛氣氛減輕了很多。
何夫人從早起見到寧姝就緊握著她的手不放,眼底一直充斥著微微的紅潮。
馬車已經(jīng)準備妥當,何院首生怕漏裝了什么,急忙忙的清點了一遍又一遍。
寧姝看著他忙碌的蒼老背影,鼻尖一酸,上前淡淡道:“外祖父,京都什么都有,你不要再裝了。再裝下去加輛馬車都未必能拉到京都了。”
“我還不知道京都什么都有?”何院首板著臉,得意的道:“這些都是給你和那小子補身子的,劑量和用法的都寫在了藥包上,記得到了京都就馬上給我吃!”
其中的藥材無外乎一些催孕的藥。
寧姝和謝云燼心知肚明。
寧姝有些無奈的看著何院首,謝云燼倒是很坦然的對何院首感激的道:“小婿承蒙外祖父的關照,不勝感激,帶有一日外祖父到了京,小婿定然款待外祖父!”
說到最后,謝云燼回想起前幾日被何院首針扎過的疼痛,不禁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來。
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和夫人終于松開了手,她輕拍了拍寧姝的手背,又溫柔的幫她拂去臉頰上垂落的發(fā)絲,語氣難舍難分的道:
“姝兒,時辰不早了,你們快出發(fā)吧。這幾日有你在,老身的身子也好多了,比那個糟老頭子整天就知道氣老身不知強了多少倍。安華冬日也暖,來年冬天老身要是還在人事,你就帶上你的母親再來一趟!”
寧姝秋水剪瞳里放著淡淡的漣漪,“外祖母胡說,外祖母定然會長命百歲的,不然外祖父神醫(yī)的稱號豈不是,空口無憑?”
“哼!”何院首一捋胡須,冷喝一聲:“不錯,老夫這一輩子,專門就做從閻王手里搶人的事兒了!”
何夫人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話,親自扶著寧姝上了馬車。
“一路小心。”
“好,外祖母回吧。”
寧姝知道再僵持下去,恐怕半日的時辰都不夠她們耽擱,緊抿著唇她躲進了車廂,放下車簾,吩咐元武出發(fā)。
隨著元武手中的馬鞭揚起,一行人終于離開了。
何院首片刻之前還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態(tài),在轉眼間就變得頹然起來。
他幽幽的道:“可看清了姝兒在你身上做的手腳?”
何夫人用緊怕點拭著眼角邊的淚,微微點頭道:“嗯,應該不會錯了。”
“哎,算了,隨她吧,能活著就是最好的。”
從寧姝到來安華的第一天,何院首就探過她的脈象。
體內(nèi)的蠱蟲能瞞得過任何人,卻瞞不過何院首。
而且,當日何夫人的身子就有所好轉,這與當年寧姝突然痊愈的征兆如出一轍——
……
回京的路上聽說了很多有關于水匪的事情。
七大勢力少了三合幫一個重要的龍頭幫派,其余的水匪形同一盤散沙。
玉龍幫已經(jīng)改名為玉龍軍,是祁國新興的一個水軍。
統(tǒng)領水兵的居然是沈玉。
皇帝得知沈玉在與三合幫一戰(zhàn)上做出了重大的貢獻,親封沈玉為玉龍軍總都督。
官居正四品。
而沈玨,皇帝看在沈玉的份上留了他一命。
只不過他的終生,將在天牢里度過。
再有徐城主。
康王并未對徐城主做任何求情的話語。
只遞上了一份蓉城萬民求情的血書。
皇帝看著長達幾丈的絹布上,縱橫交錯的萬千血手印,難免動容。
徐城主將蓉城帶向繁華有功,但與三合幫勾結有罪,功過相抵,無罰無賞。
依舊保留了他城主的官銜。
并且,加派了一個信得過的人手相輔三年,實則是監(jiān)督徐城主不要再走上官匪勾結的老路。
寧姝淡淡嘆息,“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果了,說明陛下還是網(wǎng)開了一面。”
“不錯。”謝云燼將車簾掀開一角,望著窗外的景色。
山路兩旁的樹葉被惠風吹得沙沙作響。
幾棵不起眼的銀杏樹已經(jīng)開始萌生綠芽,象征著一切都是回歸原點,重新開始。
就是不知,他與寧姝的關系,是否還能回到從前——
經(jīng)過了二十幾日的奔波,馬車終于駛入了京都的城門。
寧姝的臉上難掩疲乏,謝云燼關切的道:“我可能要即刻入宮面圣,你先回國公府休息休息。”
寧姝微微頷首。
眼下二人還是夫妻,她除了國公府也別無可去。
正要詢問謝云燼要不要回國公府先換一身行頭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下,只聽玄風在外稟道:
“主子,是康王殿下和齊大人。”
謝云燼劍眉一挑,與寧姝對視了一眼。
寧姝詫異道:“先去看看吧?”
謝云燼點頭,動作利落的下了馬車。
“康王殿下?”
甫一落地,就見到馬車前站著的兩人。
謝云燼上前問道:“二位怎知我今日會回京?”
寧姝也跟隨謝云燼的身后下了馬車,叮囑玄風先將馬車上的貨物拉回國公府,帶上元武和龍善湊近謝云燼道:“街上人多眼雜,找個地方再說吧?”
康王眉眼耷拉下來,“還是謝夫人想得周到,謝大人,請吧?”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摘星樓,面色凝重的走了過去。
齊承安則慢了一步,面色不虞的小聲對謝云燼道:“我說謝兄,你沒看到我嗎?”
“看到了。”謝云燼面無表情的應著,大步朝摘星樓走去。
齊承安急道:“那你怎么不打聲招呼?你忘了我無所謂,但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最大對手啊?”
寧姝掩嘴輕笑出聲,對齊承安的舉動不是很理解。
齊承安微怔,停下腳步看著寧姝道:“謝夫人?你怎么也取笑我?”
“沒有,我想他是惦記著蘇公公的事情,齊大人和康王殿下不也正是因為心中有事才等候在城門前的嗎?”
“嘖嘖。”齊承安感嘆著寧姝心思通透,但還是因為二人對自己的不理不睬而感到心寒。
他捂著胸口搖頭道:“謝夫人怎么和謝兄越來越像了?這樣不好啊——”
“別理他。”謝云燼忽然折回,拉著寧姝就跨進了摘星樓的正門。
齊承安氣得在后跺腳,“失憶之后怎么一點也不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