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沉默不語。
經營許可證,她大概知道一些,許是讓自己辦個正規市籍。
這個好辦,自己老爹是亭長,只要他開局證明,便可以到市吏那里登記。
只是拿到市籍也有很多壞處,往后無論自己做不做生意,每年都要繳納更多的徭役與賦稅。
而且辦了市籍后,自己就徹底成為商戶,不僅地位低下,以后連穿衣出行都受限制。
比如不能穿絲綢衣服,衣服上的紋飾也不許有,出行也不準騎馬或乘車。
這些倒也沒什么,就怕自己開了鋪子后,每日有人進店巡視審查。
倘若查到鹽鐵酒水這些,估計當場就給沒收。
即便你提前賄賂市吏,但人都是貪婪的,遇到大宗貨物交易立契時,還是有可能被刁難。
而且朝廷還頒布了算緡律令,商人財產每兩千錢就必須繳納一百二十錢賦稅。
更操蛋的是,朝廷還頒布告緡令,發動平民舉報揭發商人隱瞞財產的情況,如果屬實,舉報人將獲得商人一半的財富。
思及此,沈昭不由打個寒戰。
算了,還是老老實實賺點小錢吧,自己就別搞什么商鋪了。
之前在草集賣棉衣,想想都后怕,萬一被人舉報自家有很多錢,是不是也要被人均分財產?
哎呀不行!必須讓爹娘將所有錢都存到自己這里,萬一哪天有人使壞來自家盤查,豈不要完蛋?
沈昭望向屋里的兩大包棉衣,問小青:“我想退一包回去,要如何做?”
小青擺擺小掌:“不可以哦,這戶商家已經關閉無理由退貨渠道,你購置商品時,應該看到提示。”
沈昭無語。
收起小銅鏡,在溫暖的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直到聽到第一聲雞叫,沈昭才迷迷糊糊睡著。
睡夢里,秦翊帶著一幫市吏闖入自家屋里四處翻找,最后將沈家的錢與棉衣全部搬走。
臨走前,秦翊指著她腦門獰笑道:“沈昭,就你這點本事還想跟我斗?還是乖乖給靈瑤當替身吧,說不定你與你的父母兄長還能多活幾年?!?
“劍人!”沈昭大怒,撲上去掐他脖子。
“哎呦!哎呦!阿昭你干啥掐人?”沈衡的聲音傳來。
沈昭一頓,立刻睜開眼,就見自己雙手正死死掐在二兄的手腕上,指甲都陷進肉里。
她一驚,立刻松開二兄的腕子。
沈衡揉著手腕氣道:“好心叫你起床吃飯,竟然發瘋掐我,瞧瞧,都被你掐出血了!”
沈昭一骨碌坐起身,望向門外:“天還沒大亮,怎么就要吃飯了?”
“爹一早就趕回亭驛了,說是讓人騎馬去懸泉置找薛家男人,我瞧你大呼小叫的,就過來喊你起床。”
沈衡一屁股坐到火炕上,四下摸索著道:“這種炕確實暖和,這會兒還有溫度呢?!?
見妹妹依舊坐著發呆,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喂!魘著了?怎么眼神都直了?”
沈昭撥開二兄的手,沒好氣道:“我正想事情呢?!?
“想啥事?”沈衡湊過來詢問。
沈昭遲疑片刻,問:“二兄,你們去縣城賣豆腐有人盤查嗎?”
“當然有。”沈衡道:“后來咱們給了他們幾塊豆腐又交了市稅,便沒人再查。”
沈昭點頭:“那你們以后也像這般經營吧,就別想著去縣城開作坊了?!?
“為啥?”沈衡不解。
“開作坊要辦理市籍,那樣很不劃算?!鄙蛘褟目簧舷聛恚┥夏惧?,走出屋子。
沈衡撓撓頭,跟在妹妹身后:“辦市籍不好么?”
“不好,辦了你就成商戶了?!鄙蛘训皆罘恳ㄋ词骸八阅銈冞€是在草集擺攤比較合適。”
張山月坐在灶膛后燒火,見女兒起來了,連忙問:“昨夜睡的如何?火炕暖和嗎?”
沈昭點頭:“暖和,等爹爹不回亭驛,您就跟我睡一屋?!?
“那我呢?”沈衡插嘴問。
張山月白了兒子一眼:“現在又不冷,你還是睡在自己屋里吧?!?
沈衡:......
感覺自己就是沒人要的孩子。
沈昭洗漱完,剛與母親二兄吃完朝食,秦二叔就來了。
他朝幾人打個招呼,默默去院子里刨木頭。
“秦郎君,吃了沒?”張山月上前詢問:“咱家燒了小米粥,要不過來吃點兒?”
秦二叔擺手:“一早就吃過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張山月見他這么說,也沒勉強,與閨女一起洗刷了鍋碗,又趕著幾只羊出去遛彎。
沈衡則推著手推車去金水河運水,順便受到一群小伙伴的眾星捧月。
“阿衡兄,我能從你家買點豆腐么?寒服也行?!币粋€少年殷勤幫他推車,試探著問。
沈衡笑嘻嘻道:“行啊,但豆腐要兩錢一塊,寒衣得二百錢一件,我一文都沒賺你們的哦。”
少年欣喜,趕緊點頭:“好啊,那啥時候有豆腐?”
沈衡撇他一眼:“你要多少?如果不多的話,下晌便有。”
“先要四塊,只是我能用豆子換嗎?”少年問。
另一少年也說:“我也想換兩塊?!?
“還有我,我要十塊豆腐,兩件寒衣?!?
沈衡掃一眼這少年:“行啊,等我回去就拿給你,只是我丑話說在前頭,不能賒賬?!?
“不賒賬,我給現錢!”少年拍著胸脯道。
一旁有人笑道:“阿衡兄可能不知道,他上次從你家買的寒衣又轉賣出去了,掙了一二百錢呢,這次肯定又找到門路了。”
少年得意道:“是啊,有本事你們也去賺啊?”
“我們倒是想,可沒有本錢吶。”一少年嘆氣,小心覷著沈衡道:“阿衡若是能賒賬給咱們,我也能掙到。”
沈衡笑道:“想讓我賒賬也不是不行,但咱們要立契,若五日內不還錢就拿家里的羊雙倍賠付?!?
幾少年聞言眼睛一亮,異口同聲道:“立契就立契,只要阿衡兄賒賬給我,保證三天內就將錢如數奉還。”
沈衡眉心跳了跳,敷衍道:“那行,我回去跟阿昭商議一下再做決定?!?
目前家里有兩大包寒衣,自己與堂兄又忙著做豆腐,根本沒空幫妹妹售貨,若是這些少年能幫忙出售也不是不行。
他們與自己同住一鄰,便是有人心術不正想昧下棉衣,自己也能找去他們家里。
眾少年見沈衡松口,俱都歡喜不已,從他手里搶過推車,快速往金河邊打水。
不遠處,秦翊與薛翼也來打水,遠遠望見一群少年簇擁著沈衡,不由皺起眉。
薛翼陰狠望著那邊,悄聲道:“秦阿兄,能有什么法子治治沈家就好了,最好能讓沈昂去坐牢!”
秦翊瞇起眼,冷冷一笑:“讓他坐牢還不簡單?只要讓他瀆職就行。”
或者舉報他家藏匿財物,讓沈昭嘗嘗背叛他秦家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