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失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兒,怎會掉下來?”
沈昂也來回打量火炕,嘴里嘖嘖稱奇:“咱們中原的富貴人家也有這種炕,只是咱們不知如何砌,沒想到外邦人也使用火炕。”
沈昭信口胡謅:“外邦的北方比這里還冷,冬季若沒有這個,估計都活不成。”
張山月用打火機點燃一把草,塞進炕洞內,笑道:“今年咱家不會挨凍了,有了這個火炕,便是不住地窩子也行。”
沈昂掐著下巴道:“這東西肯定費草,若想燒一個冬季,咱家那點秸稈哪里夠?”
“要不咱們先去集上買些柴草回來備著,萬一下雪想買都買不到。”張山月看著炕洞內的火焰燃燒起來,才將炕洞用方石塊塞起來。
沈昂點頭:“確實得備點兒草,若是冷的厲害了,就讓阿衡與你們睡一屋。”
張山月下意識看向閨女,見其沒啥反應,說:“那怎么行?孩子都大了,豈能還睡一起?”
沈昭開口:“咱們可以在大炕上放個炕屏啊,我與阿娘睡這邊,二兄就睡那邊。”為了節省柴草,一家人睡一張炕也沒啥。
而且自己還在屋里砌了個小灶,若是天氣太冷,一家人吃喝都在一個屋,還有啥可避諱?
至于灶房,因那墻壁都是稷草桿子綁的,里外只糊了一層黃泥,冬季寒風一吹四處透涼,根本待不住人。
“這樣也行。”沈昂道:“等你長兄回來再砌個炕,到時你二兄就跟他一個屋了。”
隨后扭頭又問閨女:“阿昭,這些炕磚貴嗎?得多少錢一塊?”
“三十錢一塊,一個炕大約要用五十塊左右。”沈昭回道。
“這么貴啊?”沈昂撓撓頭:“我還想著在亭驛那邊也砌個大炕呢。”
他一年有大半時間都住在亭驛,有時也會去外地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
若遇到押送糧草或犯人的差事,則離家一兩個月都屬正常,真讓他花一兩千錢在亭驛做個大炕,還是舍不得。
沈昭給父親出主意:“您可以跟亭父幾個平攤啊,這樣每人只出幾百就行。”
“他們才不會平攤。”沈昂無奈道:“那幫吝嗇鬼,別說幾百錢了,便是幾十錢他們也不會出。”
正說著話,賣豆腐幾人回來了。
沈衡一進院子就開始叫喚:“娘!做飯沒有?兒子快餓死了!”
張山月趕緊走出廂房,就見幾人拉回一板車的糧食,已經累的不行。
“有現成的,還熱乎著呢。”張山月走去灶房,打來一盆熱水放在地上:“先洗洗沙塵,我拿蒸餅給你們吃。”
說著端來小幾,從蒸籠里撿了滿滿一箅子白胖胖的包子端去外頭。
四人雖然勞累,眼睛卻神采奕奕。
各自洗了手臉后,直接在小幾旁跪坐下。
張山月又盛了幾碗黃米粥,招呼秦二叔道:“秦二叔,快過來吃點吧,天都快黑了。”
秦二叔這才放下手中工具,灰頭土臉走過來。
沈昭又從醬缸舀了一碗大醬,放在小幾上給他們佐粥。
幾人稀哩呼嚕喝粥吃包子,沒一個說話。
沈昂也洗干凈手臉,端著粥碗站在灶房門口問:“豆腐買賣如何?”
沈衡笑道:“好的很,若不是路途實在太遠,咱們還能多做點去賣。”
縣城果然與鄉間不同,那里的人也舍得花錢買吃食,就是進城要交錢,擺攤也得交錢,很是麻煩。
沈德也道:“二叔,若不是孩兒她娘要生產,我都想在縣城開個豆腐作坊了。”
“這個主意不錯。”沈昂贊許道:“反正家里田地還得好幾個月才能播種,你們不如去縣城現做現賣,也省得來回奔波。”
沈衡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若咱們把石磨與大鐵鍋都拿走,那家里怎么辦?”
沈昭沒好氣道:“為啥要拿家里的東西?你們可以花錢重新買一套啊?”
“買不到。”沈德咽下一口包子,認真道:“外面根本沒有大鐵鍋售賣。”
阿豕怯怯加一句:“連石碾子也買不到。”
沈昭:......
她差點忘了,西北荒蠻之地根本沒有石磨與鐵鍋出售。
“你們如果真心想去縣城,我可以想法子買回鐵鍋與石磨。”沈昭又指了指板車上的木框子:“還有這些,也能買到。”
秦二叔望一眼木框子,低聲道:“這個簡單,我可以幫你們做,不要工錢。”
“真的?”沈衡扭頭望向秦二叔,目光灼灼:“真不要工錢?”
秦二叔點點頭。
張山月伸手戳戳兒子腦袋,斥道:“又開始胡說!那么多豆腐框子,豈能讓你秦二叔白做?”
“我就隨便一說,娘你怎就當真了呢?”
沈衡一手護住腦袋,一手拿著包子啃,不滿地斜睨母親:“哪天兒子傻了,一定是被你給打傻的。”
“貧嘴。”張山月瞪了兒子一眼,端過他的碗,又給盛了一碗粥。
吃完飯,幾人圍在小幾旁數錢。
這次毛利一共一千六百五十錢,外加三石菽豆。
沈衡扣下二百錢的鹽鹵與柴草錢,再將剩下的錢均分成三份,每家拿一份。
三石菽豆沒分,因為明日還得用這些做豆腐。
沈衡又將昨日的六百九十錢也加在里頭,這樣的話,每戶能分到七百錢。
阿豕的父親捧著七百錢,幾乎喜極而泣。
這僅僅是兩三天就賺到的,趕上他一年到頭辛苦喂養的三只羊錢了。
“今晚還泡豆子嗎?”阿豕父親顫巍巍詢問,一臉的期盼。
沈衡擺擺手:“明兒再泡吧,正好后日去魚離鄉趕集。”這兩天他可累死了,再這么搞下去,自己肯定未老先衰。
“哦。”阿豕父親有些失望,但還是喜滋滋帶著兒子告辭回家。
沈德也很高興,揣上七百錢拖上板車回到家。
此時妻子與女兒都已經睡下,唯有老母親還在翹首以盼。
瞧見兒子回來,沈大娘連忙端著油燈去灶房,打了一盆熱水給兒子泡腳。
“阿德,吃了沒?阿娘留了兩個蒸餅在鍋里呢。”
“吃過了。”沈德脫下外衫,將懷里的錢袋子遞給母親:“這是兩日掙的錢,您拿去收好。”
沈大娘接過沉甸甸的錢袋子,老臉上的褶子都笑開:“呦!這么些吶?”
沈德笑著點頭:“這是七百錢,等我再賺點兒,就買幾只雞回來養著。”
“養什么雞?忒費糧食了。”沈大娘一枚枚數著銅錢,嘀咕道:“這些都存起來,萬一哪天匈奴人攻進來,咱們也好往中原逃難。”
沈德無奈道:“娘,您怎么總想著匈奴人會攻進來?如今咱們這里可牢固著呢,他們不可能再來。”
沈大娘忽然停止數錢,壓低聲音道:“阿德,你別不信,為娘能看到氣運,這陣子西北方向一直黑氣滾滾,肯定有不詳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