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義不由后退半步,沈顧青與他的距離太近了。眼神投射過去，對方無比認(rèn)真地望過來，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原來早就知道了嗎？致義忽略了沈顧青后面一句話。

“嗯？”沈顧青以鼻音詢問。

致義就這么看著他,“再等等。”然后他錯開身子，在旁邊站定。

沈顧青沉默半晌，只道：“好,再等等。”

場面極其混亂,若再沒有人出來主持大局,恐怕這場會議將不歡而散，到時沈氏人人自危，必會為著那總是浮不出水面的股份持有者勾心斗角,互相猜忌。

如此一來，就真的亂了套了。致義到底在等什么呢,還是說，這跟沈轅有關(guān)？

一室鬧騰，謝重云終于忍無可忍走進(jìn)來，“怎么還沒結(jié)束，這要折騰到什么時候？”當(dāng)然這話他是對沈顧青說的，聲音并不大。

沈顧青示意，“坐會兒吧，會有人來阻止這種無謂的爭吵的。”

全場臉色最難看的，莫過于空殼董事長沈轅。沒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即便是沈顧青，也只能從那不斷扭曲的面容上得到些零星的信息。

他敢保證父親在計劃著什么，但顧蓉娣的出現(xiàn)儼然打破了平衡的格局。

那么致義呢，他在這盤棋里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沈顧青不由看向旁邊人，他的側(cè)臉沉穩(wěn)而平靜，察覺不出一絲端倪。

“你就這么慣著你家好助理，這種好機(jī)會可不會有第二次了。”謝重云耳語。

“不是慣著他。”沈顧青沉聲道。

“那是為什么？”

沈顧青沒有回答，他似乎有些明白致義的用心了。這場會議本來是在公司內(nèi)部低調(diào)召開的，結(jié)果如何不過是為沈氏換了個領(lǐng)頭羊。這領(lǐng)頭羊若是變成他的叔叔伯伯中的一員，在公司所有被管理員看來，似乎無可厚非，元老重臣在沈氏本來就有深厚根基，一朝奪勢易主，他們大概也只會感慨一句，XX下臺了啊。

然沈顧青卻不同，他年輕，閱歷淺，若不是看在董事長的面子上，很多部門主管都不把他當(dāng)回事。這樣一個人做了沈氏的主人，底下人會怎么想，擔(dān)憂、失望，亦或更多消極負(fù)面的情緒。這儼然會給沈顧青以后的路子使很多絆。即便自己得到了沈氏的大權(quán)，仍然會走上前一世的老路。

所以他需要的，是父親心甘情愿毫無保留的讓位，而不是表面裝模作樣實(shí)際卻仍對自己的決策指手畫腳。

至于兩位叔叔和兩位伯伯，現(xiàn)在已不足為懼，致義明顯站在自己這邊，結(jié)果昭然若揭。即便最后自己不趕他們走，幾個老家伙也沒臉面在沈氏待下去。

所以致義實(shí)際上等的是父親的一個答案。沈顧青捏了捏睛明穴，致義啊，這是反將了老頭子一軍吧。

沈顧青再次端看老頭子的臉色，當(dāng)真有趣極了。還有顧蓉娣，出場得很是時候。

“顧夫人，你明說吧，到底是誰？這樣爭論下去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說話的是二叔，他的眉頭擠在一塊，衣領(lǐng)處因方才的爭執(zhí)而有些散亂。

顧蓉娣卻是微微搖頭，“這涉及到信譽(yù)問題，我答應(yīng)了他，不能說。”

大伯在這時騰地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從容不迫的顧蓉娣，然后他看見三弟的手搭到了女人的肩上，目光陡然與自己交匯。

瞪視幾秒之后他冷哼一聲，側(cè)著身子坐在椅子上，鼻尖噴出的氣息濃重而強(qiáng)烈，“沈轅，有膽量做，沒膽量說嗎？”

沈顧青勾起嘴角倚在了椅子一邊，默默看著。

致義偷瞄著沈顧青的側(cè)臉，一瞬間的瞥視竟被謝重云細(xì)心地捕捉到了，他隨即冷下臉來收回目光，后者倒是云淡風(fēng)輕地裝作什么都沒看到。

大伯的一句話很快得到了對立派的響應(yīng)，附和之聲接二連三地響起，所有的話題都離不開沈轅二字。

沈老爺子微微吐了口氣，無視了一干喧囂，目光一個個地看遍了在場所有人，他們的姿態(tài)、神色，以及各種意味深藏的眼神。

目光落到沈顧青身上，他唯一的兒子。他看到兒子波瀾不驚地朝他彎了彎嘴角，然后很給面子地坐正了姿勢，嘴里說道：“爸，原來那百分之十的股權(quán)仍然在你手上，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讓我做了那么多無用功。”

致義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目光落到了沈轅那放在左側(cè)大腿處死死握緊的拳頭上，緊接著收回目光，靜靜地站著。

“好，你真是我的好兒子。”沈轅不著邊際地回了一句，讓其他人頓感莫名。

“這剩下的股份……”沈轅死死盯著沈顧青，然后一下子滑過致義的臉龐，最終落到了他的兄弟們身上，他說，“剩下的百分之十本來該在蓉娣手上，不過中間出了點(diǎn)岔子，我讓另一個人拿走了他，股東名冊上已經(jīng)重新列上了他的名字，他已經(jīng)成為名符其實(shí)的沈氏股東之一。這個人要將手里的股份交給誰，完全由他自己決定，我在這場會議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

致義的手指明顯顫了一下，連沈顧青也沒想到，老頭子會把燙手山芋又拋回來，果然棋差一招嗎？

致義，你要如何自處？

沈顧青似乎有些后悔了，他不該由著這人使手段。致義畢竟還年輕，怎么可能斗得過沈轅這只老狐貍。

“那這個人到底是誰？別再拖延時間了。”

“是……”

“是我。”致義站出來說話的時候，有些人還在挨個辨認(rèn)是誰發(fā)出的聲音，最后鎖定到這個清瘦男人身上時，忽地哂笑起來。

沈顧青站起身來，側(cè)身貼著致義的臉道：“你被看扁了。”

致義不為所動，他踱步走到沈轅與顧蓉娣身后，雙手分別搭在兩人的肩上，只說：“董事長與顧夫人十年朝夕相處，感情堅不可摧，顧夫人的意思其實(shí)就是董事長的意思，顧夫人，我是后生晚輩，況且棟事會議也是第一次參加，完全摸不著頭腦，還是您來說句公道話吧。”

顧蓉娣倒也謙和，“我一個女流之輩，能說什么？”

“讓你說你就說吧。”還是沈家大伯，他看顧蓉娣時的眼神似乎特別耐人尋味。

女人看向身旁的男人，對方?jīng)]有表態(tài)，“那我……就隨口說幾句。”顧蓉娣似乎做了一些醞釀，然后才侃侃道來。

說完之后，沈顧青的大伯第一個站起來，說了句“年輕人的天下了”，便揚(yáng)步走了出去。領(lǐng)頭羊敗退，其他人自然也是紛紛拉開椅子，一言不發(fā)地跟上去。

顧蓉娣其實(shí)也沒有說什么，無外乎是沈轅對沈顧青的厚望和愧疚，以及想要退居二線的希冀、那些年對沈夫人的遺憾，甚至自己作為女人的一點(diǎn)私心。

就這么一段普普通通的話語，沒有牽扯到任何與沈氏股份有關(guān)的話題，竟讓氣焰囂張的沈家大伯甘愿認(rèn)輸，連致義也沒想到。

沈顧青勝了，勝得非常光彩。他還是沈氏的副董事長，但董事長一職似乎空出來了，據(jù)說會在年末股東大會上正式任命沈顧青為正董，不過憑借現(xiàn)在的形勢，他已與正董無異了。

沈氏一些管理層，幾乎是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有喜有憂。喜的是，新的領(lǐng)導(dǎo)者可以帶來新的文化、新的氣象；憂的是，這位新的領(lǐng)導(dǎo)者看起來年紀(jì)尚輕，這能帶好沈氏往下走嗎？

“需要為你設(shè)計宣傳標(biāo)語嗎？像美國總統(tǒng)選舉那樣。”致義高興地說。

“免了吧，這些噱頭唬唬平民老百姓還可以，在沈氏，他們會覺得你很沒頭腦，只會做表面功夫。”沈顧青攬過致義的腰，兩人跌倒在沙發(fā)上，劉姨剛好經(jīng)過，一邊嘖嘖咂嘴，一邊直捂眼睛。

“劉姨面前規(guī)矩點(diǎn)。”致義撥開他的手。

沈顧青支起身想把這人拉回來，這會兒電話響了，周楊的，這女人可真會挑時候。

“喂？”

“恭喜啊，沈董事，我們的約定是不是該兌現(xiàn)了？”

沈顧青耷拉下臉，這女人真是實(shí)際得要命，多說些恭維的話會死嗎？

“一步一步來，我答應(yīng)你的事，自然會做到。”

“顧青，劉姨讓我問你，圓椒和青椒，你想吃哪個？”致義的聲音傳過來。

“……你很忙？”

“是啊。”忙著吃飯。

“那我不打擾了，改天我們聊。”周楊也有懂事的時候。

沈顧青掛了電話，致義走過來，“誰的電話？”

“一個朋友的，不必在意。”致義開始對自己問長問短了，這其實(shí)……是個好現(xiàn)象吧。

不過在此之前，沈顧青必須弄清楚一件事，致義到底是怎么得到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的，他和父親，到底有怎樣的交易。不把這件事弄明白，他心里就像插著一根刺。

晚餐的時候，他沒有將話題提出來，劉姨在場，再加上致義也高興，沒必要弄出不和諧的氣氛。

后來沈顧青意識到，讓致義講出事實(shí)來，其實(shí)沒必要那么嚴(yán)肅，他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比如在床上，比如在浴室。當(dāng)然他也這么付諸行動了。

不過致義習(xí)慣于沖涼，在浴室里呆不了幾分鐘。如此便轉(zhuǎn)戰(zhàn)床上了。

結(jié)果致義很快關(guān)了床頭燈，竟在漆黑中主動地?fù)崦蝾櫱嗟纳眢w。

沈顧青平躺著，致義的手掌帶著薄繭，撫摸上來的感覺很奇特，很能帶動人的感官。

“致義，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我也正想和你坦白。”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兒，本來環(huán)繞在沈顧青腦中的欲.念忽然消散得無影無蹤，致義的呼吸均勻平穩(wěn)，他覺得這可能是最恰當(dāng)?shù)恼勗挿绞健?

他們之間除了性，更多的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