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帶著兩個女兒過來的時候,沈國昌和沈國新正認認真真地趴在茶幾上寫作業(yè)。www/xshuotxt/com
看見梁晴進來,沈國昌趕緊放下書本,過去接過梁晴梁晴手里的資料袋,又給她倒了杯溫水。
十五歲的沈國昌明年就上高中了,成績好,斯文有禮,長得高瘦白凈,是梁晴的驕傲。 щшш ?????? ?¢Ο
沈國新也站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母親和姐姐打招呼。小兒子學習成績也不錯,有樣學樣地跟著哥哥學,以后也會是個好孩子。
梁晴笑盈盈地看著兩個兒子,又看看兩個漂亮可愛的女兒,覺得這輩子算是值了,有了她的這幾個孩子,受再多的苦,忍再大的委屈她都認了。
五歲的沈國慧看見桌子上的果盤,撒開母親的手,跑過去就抱在了懷里:“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誰還能跟你搶?”梁晴過去拿起果盤放到桌子上,“先跟媽媽去洗手,讓你大哥、二哥給你看著,洗完手回來再吃。”
“不行!我要抱著!他們偷吃了怎么辦?”沈國慧又把果盤搶回來,肉呼呼的小臉上都是任性跋扈,理直氣壯地不講理。
“讓你大姐給你拿著,我們一起去洗手,總行了吧?我們盯著她,不讓她偷吃。”梁晴笑著商量小女兒。
家里最小的孩子,任性撒嬌都正常,她最小,不寵著她寵著誰?
“走吧!小祖宗!”沈國青拿起果盤率先往廚房走。
沈國青今年十三歲了,個子拔得飛快,都快趕上梁晴高了,就是瘦,齊耳短發(fā)讓她的頭顯得不那么小。可是臉卻只有一小條,短了一點兒的褲子吊在腳踝邊,走起路來褲腳都晃晃蕩蕩的。
廚房里,周晚晚正坐在小板凳上給小張叔叔和馬阿姨表演算術(shù)。十以內(nèi)的加減法任考,她都能算對。
小張叔叔使壞,給她出了個八加五,還逗她:“囡囡要不要數(shù)數(shù)手指頭?自個的不夠叔叔的借給你使。”
“不用。我自個的數(shù)兩遍就夠了。”周晚晚繃著小臉兒逗小張叔叔。
馬淑蘭笑得不行。“老張,你看你,都不如個孩子!”
梁晴帶著女兒來到廚房。笑得文雅而矜持,“小馬,麻煩你兌點溫水,三成開水七成涼水。上回你兌的水太熱了,把小慧的手都燙紅了。小孩子不懂事。我們大人就得多盡點心。現(xiàn)在小慧來這邊我可是真不放心,連洗個手都得跟著。”
馬淑蘭被她說得滿臉通紅。上回那水可不是她兌的,是沈國棟在廚房跟她學做飯,看她太忙了。抽不出手,就順手給沈國慧倒了點水。
沈國慧怕沈國棟,水太熱也不敢說。更不敢不洗,燙紅了在廚房都不敢哭。只能跑到前面客廳去告馬淑蘭的狀。
可馬淑蘭不能說這事兒,低著頭自己把錯誤扛了下來。
梁晴還想說幾句教育一下馬淑蘭,卻被沈國慧給打斷了。
“媽!排骨!”沈國慧撲倒鍋臺邊,伸手就去抓大盆里燉好的排骨。
馬淑蘭急得直跺腳,卻不敢去阻止,只能求助地望向小張。這可是國棟拿回來的排骨,早就囑咐好她了,都燉上,讓周陽幾個來了可勁兒吃一頓。
要是被這個小祖宗抓上去了,她可怎么跟國棟和首長交代呀!這孩子盯上一樣東西可不是吃飽了就算的,她得都要,誰都不許動,都是她的!
小張也急得不行。可是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攔也攔不住,與其得罪了梁晴還救不回排骨,不如看看能不能跟她把事情說清楚,讓她商量一下沈國慧。
梁晴卻出乎兩人意料地攔住了沈國慧,“沒洗手呢,不能吃東西!”
“可不是,小慧呀,沒洗手吃東西會拉肚子的,你媽是大夫,你可得聽你媽的,阿姨給你盛出一碗來,你洗完手可勁兒吃!”
馬淑蘭馬上反應過來,手腳麻利地給沈國慧兌溫水,又拿了個大碗,滿滿地盛了一大碗排骨出來,然后把裝排骨的大盆放到鍋里,蓋上了鍋蓋。
梁晴對著蓋得嚴嚴實實的鍋蓋撇了撇嘴,回頭盯著沈國慧和沈國青洗手。
“小張,”梁晴眼睛不離兩個女兒,嘴上跟小張說著話,“我爸把幾個老屯的農(nóng)村孩子接來了?他們?nèi)四兀看龝耗憧傻每醋×耍瑒e讓他們往我們家孩子跟前湊,他們身上虱子可多了,沾上就壞了。”
小張和馬淑蘭尷尬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去看坐在他們身后的周晚晚。
周晚晚裝著懵懵懂懂聽不懂的樣子對兩人笑了一下。梁晴這種人她見多了,自認為城里人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蒙蔽了他們的所有的判斷,與其跟這種無知的人生氣,不如無視他們。
一個人的眼界決定了他的生活質(zhì)量,如果他愿意永遠生活在自己那個狹隘逼仄的世界里,別人干嘛干涉他呢?
小張和馬淑蘭齊齊松了一口氣。幸虧今天只有這個聽不懂大人話的小丫頭在,要不然不知道得多尷尬。
小張兩個正準備跟梁晴解釋,這幾個孩子雖然出身農(nóng)村,但是禮貌教養(yǎng)都非常好,絕對不會存在衛(wèi)生問題,卻被梁晴截過話頭。
“排骨這是放了多少醬油啊?看著色兒怎么這么深?不是告訴你了,給我爸吃的菜少放鹽,少放醬油,他年紀大了,吃多了這些東西不好?怎么說了這么多回你就是不聽呢?”
馬淑蘭又低著頭不說話了。她特意去問過,人家干休所的大夫說首長現(xiàn)在的身體好極了,只要那兩塊單片不移動,啥事兒都沒有。飲食上也不需要特別注意,她才按著首長的口味做的菜。
她是首長的保姆,當然得聽他的。再說了,人家心血管科的大夫都說沒事兒了,那專門給首長治病的大夫總比你個婦產(chǎn)科大夫懂得多吧?
所以馬淑蘭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卻對梁晴的話很不以為然。
梁晴卻以為馬淑蘭是害怕了,“黨和國家把我爸的身體交給你們照顧,是對你們的信任,你們得對得起……”
“媽!我要吃排骨!”沈國慧的手被沈國青按在盆子里,不讓她跑去抓排骨。
“不行!得再搓一會兒!你這是對付給誰看呢?手都洗不好,自理能力差成這樣,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沈國青執(zhí)拗按著沈國慧。就是不讓她走。
沈國慧尖叫著。一腳踢沈國青的小腿上,趁她疼得分散了注意力,一把掀翻水盆。半盆水都灑在了沈國青身上。
沈國青根本就不管*的衣服,一把揪住沈國慧的后脖領(lǐng)子,把她拽了過來,“你耍脾氣給誰看呢?!一不高興了就又哭又鬧!這是資產(chǎn)階級大小姐的驕嬌二氣!我們這樣的革命家庭絕不能姑息你這樣的脾氣!我告訴你!今天我就要把它掐滅在萌芽里!”
“小青。先把你妹妹放下來!有話好好說!她才五歲,懂什么驕嬌二氣?!”梁晴去抱沈國慧。卻被沈國青躲開了。
“媽!革命意志要從小培養(yǎng),我這是為她好!與資產(chǎn)階級的斗爭不只是戰(zhàn)場上的荷槍實彈,思想領(lǐng)域的斗爭也不能忽視!我們得深挖思想根源,徹底清除資產(chǎn)階級腐化享樂的毒瘤!這一切都得從日常小事著手。她連洗個手都敷衍了事,還怎么錘煉革命意志,拿什么抵抗資產(chǎn)階級無孔不入的侵蝕拉攏?我這是在幫她樹立正確的革命觀念。你別攔著我!”
很顯然,梁晴不是第一次聽大女兒的這一套言論了。她根本就不跟滿眼堅定,做英勇女戰(zhàn)士狀捍衛(wèi)革命陣地的女兒爭論,“小慧臉都憋紅了,你不心疼啊?先把她放下來再說!”
沈國青看看在自己手里掙扎的妹妹,小臉兒確實紅了。她松開手,改拉著她的胳膊,“小馬,你愣著干什么?!趕緊再打一盆水!”
然后沈國青又去訓沈國慧,“咱們家你最小,平時吃喝穿戴什么都緊著你,可你不能放縱自己沉溺于物質(zhì)享樂!得在思想上更加嚴格要求自己,用堅定的革命意志品質(zhì)武裝自己,爭取為國家建設做更多貢獻,才對得起全家人對你的期待,才配得上咱們根正苗紅的出身,懂嗎?!”
沈國慧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馬上擺脫這個抽風的話嘮大姐去吃排骨。可是她又知道,大姐來了脾氣,連父母都得順毛摸,她只能含著眼淚點頭,然后在沈國青嚴厲的注視下點頭再點頭。
沈國青滿意了,拉著妹妹又去洗手。梁晴趕緊過去接過小女兒,“小青,你衣裳都濕了,回家換一下再來。”
“我回去就不過來了,明天我們紅五星學農(nóng)小分隊要去小集場大隊學農(nóng),我得回去準備一下標語和演講,到時候還得在田間地頭給社員同志們講革命形勢呢。”
沈國青今年上初一了,是學校學農(nóng)小組的組長,優(yōu)秀少先隊員,各類活動的積極分子。
她尤其擅長演講,父親的黨報黨刊每期必看,講起政策形勢來滔滔不絕,經(jīng)常能把梁晴說得啞口無言,所以只要她說到學校活動,梁晴基本就不會干涉了。
可是今天不同,“你過來吃完飯再回去準備,那能耽誤多大功夫?”都在縣委大院兒里住著,沈國青來回一趟用不了十分鐘,確實不遠。
今天公公這里又是排骨又是鮮魚,這樣好的伙食對他們這樣全年吃食堂的一家人來說,太難得了,梁晴不能讓大女兒錯過。
看沈國青要反對,梁晴趕緊又加了一句:“回去食堂也沒飯了,家里又不開火,你吃啥?”
沈國青轉(zhuǎn)身走了,沒反對就是默認了會來。
沈國慧在馬淑蘭新打的水里涮了兩下手,擦都來不及擦,跑到鍋臺邊抓起排骨就啃。
“小祖宗!別抹一身油啊!”梁晴趕緊過去給女兒挽袖子,又吩咐馬淑蘭,“小馬,筷子呢?”
馬淑蘭圍著這母女倆轉(zhuǎn)了老半天,又是拿餐具又是支桌子、遞熱毛巾,好容易沈國慧消停地開始啃排骨了,她才歇下來。
“囡囡,給你也盛點排骨先吃好不好?沈爺爺還得好一會兒能回來呢。”馬淑蘭忙活完了,才發(fā)覺這兒還有個更小的孩子呢。
這么老半天,這孩子竟然一聲兒不吭,就這么乖乖地趴在小張的懷里。馬淑蘭的心馬上就軟了,這孩子咋這么懂事兒呢?
周晚晚在小張懷里搖頭,“我不餓。”
沈國慧推翻水盆那會兒小張就趕緊把周晚晚抱起來了。
別人不知道,小張最清楚,這個可是全家的寶貝疙瘩,要是給嚇著碰著了,那他們夫妻可真擔待不起。
所以無論那母女幾個怎么折騰,小張都抱著周晚晚置身事外,一點都沒有插手的意思。
顧好了懷里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呦!這是誰家孩子呀?!”梁晴聽到馬淑蘭和周晚晚的對話,一抬頭,一下就愣住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