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午覺剛睡醒,正迷迷糊糊地坐著醒神,沈國棟就敲她臥室的門,“囡囡,我進(jìn)來了”
周晚晚點頭,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門外那個是看不見的。.xshuotxt.com
沈國棟卻像長了透視眼一樣,推門就進(jìn)來了。周晚晚每天這個點兒肯定睡醒,醒了也不愛說話,他心裡有數(shù)著呢。
沈國棟端著一個鋁質(zhì)飯盒,笑嘻嘻地送到周晚晚面前,“你摸摸”
周晚晚不摸,她現(xiàn)在擡手指都懶,大眼睛迷迷濛濛半睜不睜地動了兩下睫毛,意思是我懶,不想動。
沈國棟看著乖乖巧巧坐在那的周晚晚,剛睡醒,頭髮還沒紮起來,柔順黑亮,有點小小的凌亂,卻亂得那麼順眼,讓人忍不住想把手插到她的頭髮裡
沈國棟緊緊攥了一下拳頭,用指甲重重地?fù)缸∈中模涯枪赡涿畹男n動和隱隱的過電一般的酥麻壓制下去。
深吸一口氣,沈國棟平復(fù)一下過快的心跳,卻不怎麼成功。他又深吸了一口氣,藉著去打開一扇窗戶的機會,在窗前略站了一會兒,才總算讓自己的呼吸正常了。
周晚晚現(xiàn)在還處於混沌狀態(tài),大腦和身體都恨不得不是自己的,哪還管得了沈國棟走來走去地在做什麼,只迷迷糊糊地發(fā)呆。
沈國棟覺得自己正常一點了,才走回來,半蹲在周晚晚面前。
他知道這個點兒周晚晚是最懶得動的,也不讓她動,自己拿著飯盒輕輕地碰她的手背,一下一下,非常耐心地一下比一下停留的時間長。讓她逐漸適應(yīng)飯盒的溫度。
慢慢的,周晚晚有感覺了,大眼睛漸漸有了點神采,伸出手指去摸飯盒。
周晚晚正處於行動能力嚴(yán)重下降狀態(tài),動作遲緩,又懶,心裡想得跟實際動作差了半拍。伸出去的手沒摸上飯盒。手指卻輕輕地拂過沈國棟的手臂。
非常非常輕的一次短暫的輕撫,周晚晚甚至沒感覺到什麼,沈國棟卻蹭一下站了起來。
被周晚晚拂過的那隻手緊緊地攥了起來。心跳得幾乎控制不住。那幾根柔軟的微涼的手指,輕得像一瓣落花擦過,又重得讓他整隻胳膊都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
被拂過的地方像火燒一樣,不知道是痛是癢還是麻。幾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沈國棟極力攥緊拳頭,手裡的飯盒都被他捏得變了形。卻怎麼都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臟和越來越熱的臉。
幾乎哪兒都不對勁兒了,胳膊上那一塊瞬間點燃了全身,他覺得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我去洗把臉”沈國棟沒頭沒腦地扔下一句話,逃跑一樣大步衝出了周晚晚的臥室。
周晚晚慢慢擡起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被撞開都沒來得及關(guān)上的們,心裡忍不住嘆氣,你把冰糕給我留下再走呀
沈國棟在自來水龍頭下衝了好半天腦袋。才覺得自己沒那麼熱了。他晃了晃頭上的水,摸摸自己心臟的位置直皺眉。這是得了心臟病了
不行,明天得去幹休所找個大夫問問。有他這麼年輕得這種病的嗎
等沈國棟收拾好自己,又換了衣服,心跳恢復(fù)正常的時候,周晚晚也清醒得差不多了,已經(jīng)收拾好自己出來在院子裡的紫藤花架下坐著畫畫了。
看沈國棟出來,周晚晚歪頭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要去見重要的人嗎”
沈國棟搖頭,“下午不出門,我陪你在家待著把劍蘭和三葉草換盆,再在那邊壓兩棵葡萄藤。”
一說到這些,沈國棟覺得自己總算變得正常了,“我都打聽好了,這個壓枝不像栽苗,錯過了春天也沒事。葡萄枝他們剛給送過來,下午趕緊壓上,明年我們家就能有葡萄藤了,後年你就可以吃上自己家種的葡萄了”
周晚晚前幾天隨口提起,覺得坐在葡萄架下吃飯也挺有意思,秋天還能吃到自己家的葡萄。沈國棟就趕緊去打聽,看有沒有辦法趕緊在家裡種上幾顆葡萄藤。
結(jié)果還真讓他給打聽著了。入伏以後葡萄壓枝種植,一樣能在當(dāng)年就長出葡萄藤來。
“那你穿新衣服幹嘛”周晚晚在畫板上隨意塗幾筆,沒怎麼在意地問。
沈國棟的臉?biāo)⒁幌戮图t了,忽然覺得這套新衣服穿在身上彆扭極了,手腳都有點沒地方放,“我洗頭把衣裳弄溼了,沒換的,只能穿這套。我,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別的”
沈國棟又一次落荒而逃。
周晚晚在畫板上塗塗抹抹,大片大片火紅的薔薇花肆意盛放開來,襯著墨綠的葉子和青黑色的院牆,純粹又熱烈,那麼濃重的顏色,卻讓人感覺到一種純淨(jìng)孤獨的美來。
沈國棟換了一套舊衣服,走到周晚晚面前,拳頭放在嘴上咳嗦了一下。
周晚晚擡頭,又歪頭看了一下,大眼睛眨了眨。
沈國棟不明所以,想去拉自己身上的襯衫,又有點擔(dān)心褲子是不是太皺了,可是對上週晚晚明亮又有點調(diào)皮的眼睛,他忽然就什麼都不好意思做了,只能再次清了清嗓子。
周晚晚眨了好幾下眼睛,見沈國棟還是木呆呆地站在那,有點挫敗,“沈哥哥,我的冰糕呢”
冰糕沈國棟這纔想起來。
他衝進(jìn)屋裡找了一圈,找到了放在水池邊的飯盒。飯盒被他捏出一個大坑,裡面的冰糕已經(jīng)化成了水。
“我去給你再買一份兒”沈國棟一邊往外走一邊跟周晚晚交代。
“不用了,我已經(jīng)”周晚晚沒說完,沈國棟已經(jīng)出門了。
等沈國棟終於忙活完,讓周晚晚端個小板凳坐在旁邊一邊吃冰糕一邊看他壓葡糖藤的時候,院牆的影子已經(jīng)長長地拉在地上,一個下午都過了大半了。
“吃一半就得了,沒那麼熱了。吃多了涼的不好。”沈國棟這一個夏天過得矛盾極了,不給周晚晚吃冰棍冰糕吧,覺得委屈她,給吃了又怕她身體受不了,爲(wèi)這事兒真是操碎了心。
周晚晚點頭,一小口一小口很珍惜地吃,她的身體能承受多少。自己最清楚。當(dāng)讓不會沒有節(jié)制。
沈國棟看她乖乖的樣子,忍不住像平常一樣去摸她的頭。可不知道爲(wèi)什麼,看到她的頭髮忽然就有點臉紅。手怎麼都落不下去,只能半路又收回來,“手上有點髒。”
沈國棟解釋完,又覺得多此一舉。莫名地就有點心虛。看了兩眼周晚晚,好在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手裡的冰糕上。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
沈國棟動了動左邊的肩膀,覺得心臟還是不對勁兒,明天必須得去幹休所找劉大夫問問
“說是第三年就能結(jié)葡萄,到時候用這個釀葡萄汁。肯定比山裡的野葡萄好喝。”
他們兄妹幾個都不喝酒,所以周晚晚就和周晨只釀葡萄汁,每年都釀不少。非常受家裡人的歡迎。
周晚晚點頭,滿臉期待。
沈國棟的興致馬上就來了。“明天我馬上就做個硬木的架子,先架起來,讓他們慢慢爬,等到後年,一定能爬滿架,到時候你就能坐在葡萄架下乘涼,一伸手就能摘著葡萄吃了”
周晚晚想了想,含著勺子有點含含糊糊地問他,“還有葡萄藤嗎”
“有,送來不少呢,把我們家院子種滿了都夠”
“拿回家種點吧。等我畢業(yè)了,正好能長大,到時候就有葡萄架了。”
沈國棟有點沒聽懂周晚晚的話。
“我明年一年就畢業(yè)了,正好後年回家,到時候家裡的也長大了。”周晚晚解釋。
“回家回什麼家”沈國棟覺得心裡忽然沉甸甸的,又空落落的,“這裡不就是你的家”
周晚晚看他的樣子,笑了一下,特別無辜純真,可看在沈國棟眼裡,卻有點殘酷,“這裡當(dāng)然是我家,不過畢業(yè)了我還是得迴向陽屯那邊的家。”
沈國棟手裡的花鏟咔嚓一聲響,又硬又脆的生鐵和硬木把手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折斷。
周晚晚吃了一驚,瞪大眼睛看著忽然變了臉色的沈國棟。
沈國棟站起身,深深呼吸了幾次,還是不能讓堵在心裡的鬱氣稍有緩解。他在院子裡來回踱了幾步,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畢業(yè)了就要工作,參加兩年勞動鍛鍊就去上大學(xué),迴向陽屯幹什麼”沈國棟走到周晚晚身前蹲下,“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上大學(xué)的名額已經(jīng)板上釘釘?shù)厥悄愕牧苏l都不敢拿老周家的成分問題難爲(wèi)你,你就乖乖等著,時間一到,就能上大學(xué)了。”
周晚晚點頭,“我知道啊我就是迴向陽屯參加勞動鍛鍊。農(nóng)村高中畢業(yè)生不都是這樣”
周晚晚早考慮好了,等她畢業(yè),就是一九七五年冬天了,參加一年多的勞動鍛鍊,到了一九七七年月,國家恢復(fù)高考的政策就下來了。
七七年十二月,恢復(fù)高考以後的第一屆考試開考,那時候大哥一定能有自己的家庭了,他就不像現(xiàn)在這樣需要自己的陪伴了,她也能安心地去上大學(xué)了。
沈國棟跟周晚晚的想法完全相反,對她迴向陽屯的計劃極力反對。
“誰說都這樣”沈國棟急得聲音都變了,忍不住抓住周晚晚的肩膀,“小二不是畢業(yè)了就留縣裡了你畢業(yè)了也留縣裡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到時候就去糧食公司上班,每天還跟現(xiàn)在一樣,早上睡醒了再去,下午不願意動就在家裡畫畫,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不敢管你。”
“可是我想回向陽屯,我得回去陪著大哥。我們都走了,他一個人守著那麼大的房子,太寂寞了。”周晚晚儘量放軟了聲音跟沈國棟解釋:
“沈哥哥,謝謝你爲(wèi)我考慮了這麼多。可是我不能去糧食公司上班。我以爲(wèi)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慢慢告訴你也來得及。我早就決定好了,要回向陽屯,到時候就去屯子裡的小學(xué)代課,王校長一定能要我。”
沈國棟的心驀然一緊,心裡像忽然砸進(jìn)去一塊大石頭,憋悶又疼痛,呼吸都困難起來。他一下就把周晚晚從小板凳上提了起來,心裡的急切讓他幾乎口不擇言。
“你考慮好什麼那個破小學(xué)有什麼好的去教那些流著鼻涕的埋汰孩子有什麼好的又累又苦,還得聽那個李老師磨嘰你回去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周晚晚努力跟他講道理,“沈哥哥,我要回去是爲(wèi)了陪大哥。我當(dāng)然知道在小學(xué)代課沒有跟著你去糧食公司上班舒服,可是我過兩年就得去上大學(xué)了,我想多陪陪大哥。”
“你心裡就一個陽子是你哥,就他一個人需要你陪,是吧”沈國棟極力控制著自己手上的力道,控制著自己不去搖晃周晚晚,也控制著自己忽然發(fā)熱的眼睛。
最後實在控制不住,他只能放開周晚晚,轉(zhuǎn)身背對著周晚晚喘粗氣。
“沈哥哥,”周晚晚轉(zhuǎn)到沈國棟面前,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沈哥哥,你怎麼了你們都是我哥哥,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這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我回向陽屯,好好陪大哥幾年。平時你們在縣裡工作,週末就回家,我們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還跟以前一樣,不好嗎”
沈國棟看著周晚晚平靜又疑惑的臉,一股無名火忽然就升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周晚晚說得很對,她迴向陽屯,他們還像以前一樣,不好嗎以前這樣明明就非常好,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不好,非常不好沈國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麼,但他就是非常排斥這個提議。 шшш?ttκǎ n?C○
他看著周晚晚無辜的眼睛,她完全體會不到自己現(xiàn)在心裡莫名的怒火和挫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股壓抑不住的火氣從何而來,“什麼跟以前一樣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沈國棟吼完,沒給周晚晚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轉(zhuǎn)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周晚晚愣愣地看著被摔上的院門,努力眨了眨眼睛。
這到底是怎麼了他們這個算是吵架了嗎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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