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您這麼大歲數了,別來回跑了,不是說了,過了這個週末我就去給您送信兒嗎?”周陽有點無可奈何,在自己結婚這件事上,姥姥真是心急得不行。
“這兩步道兒我還能走動!只要你肯好好娶個媳婦,姥走多少道兒都不累!”李老太太一聽周陽答應相看了,頓時眉開眼笑。
“咱們家這些孩子,也不知道咋地了!就在這姻緣上不順!”李老太太操心完周陽,又開始把家裡沒對象的大齡青年一個一個拿出來唸叨:
“你老舅,都三十了!這媳婦影兒還沒讓我見著呢!你說他這樣兒,我死了能閉上眼嗎?!”
李國華一聽這話就往外跑,他娘一念叨起他結婚的事就停不下來,在她跟前兒她越看越心急,還是趕緊躲著點兒吧!
李國華今年三十了,前些年託沈國棟介紹,在縣第一百貨當臨時工,賣文具。這些年,他一直不肯聽父母的話找個農村姑娘結婚。就指望著哪天轉正了好娶個城裡姑娘,做正兒八經的城裡人。
可是周晚晚被綁走那件事以後,沈國棟就開始不再幫姥姥家那邊親戚的任何忙了。李國華本來兩年就可以轉正的事兒,過了四五年,還是懸在那解決不了。
今天李國華過來,主要也是想再找沈國棟說說這事兒,這事對於他來說難得登天一樣,對沈國棟來說,一句話就能解決。
可他就是不肯替自己去說這句話,真是急死個人!
還有周陽幾個,任他怎麼說,就是不肯替他去說這個情。這仨外甥,任何一個人替他說句話,都能讓沈國棟麻溜兒地(馬上)幫他把事兒給辦了!
沈國棟對李國華沒意見,其實對李家大部分人都沒意見。可是周晚晚被綁架那件事之後,他就是看他們不順眼。
他自己很清楚,這是遷怒。遷怒就遷怒,老子看你不順眼就不順眼了。不想幫就是不想幫,你能咋地?!
所以他對李國華視而不見,咬著一根青草靠著院子裡的大樹發呆。
最近因爲周晚晚的事,他正心煩呢,當然更不會搭理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李國華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兒。就是鼓不起勇氣去接近沈國棟。
這個人沈國棟真是太邪門兒了,無論是以前他對他和顏悅色的時候,還是這幾年他對他完全無視的時候,都讓他有種完全接近不了這個人,他整個人都被抓在他手裡的感覺。
完全失控,好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控制著,只能提心吊膽地跟著人家走。
所以,其實李國華是怕跟沈國棟相處的。他轉了幾圈,還是沒敢去找沈國棟,垂頭喪氣地回屋了。
李老太太總算是念叨完他。開始唸叨古桃了。
“二十四的大姑娘了,就是不肯去相看!你說她在農村小學當個代課老師,那根農民有啥不一樣?她還想找個啥樣的?長得再好,沒個正式工作,人家城裡人能娶她嗎?”
古桃高中畢業以後就回家在村小學當代課老師,這些年也一直不肯相看,李淑華爲這事兒跟李老太太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當初家裡實在沒錢供兩個女兒都上學,只能讓古杏輟學,就指望著古桃長得好人又聰明,以後能有出息。
看看周晨。不就是因爲長得好,又有才,讓人家文化館一下就給看上了,幹了沒到兩年的臨時工。直接就轉正當正式工人了。
可惜,古桃沒周晨的才華,也沒周晨的運氣,在幾乎耗盡了家裡全部的家底連哥哥古順的婚事都給耽誤了以後,高中好容易唸完,最後卻沒能留在城裡。灰溜溜地回家務農了。
這些年,因爲古桃的事,家裡鬧得雞犬不寧,古順二十九了沒娶上媳婦,覺得家裡誰都對不去他。古杏也怨恨古桃搶走了自己上學的機會。
古桃又覺得自己是個文化人,不能跟這些老農民一樣在土裡刨食,根本就不肯好好去生產隊幹活。
李淑華幾乎每天都要因爲兒女們的惡言相向哭一場。
好在古祥前年當上了副隊長,託人把古桃送進了村小學當代課老師。可是古桃的婚姻問題還是成了老大難。
周晚晚不想聽李淑華一家的任何事,自從她幸災樂禍地跟李老太太說了那些話以後,在周晚晚心裡,就不認這個大姨了。
“姥,您跟我說說給我大哥介紹的姑娘唄!姓啥?哪個屯子的?”如果跟何紅梅有關係,她肯定得跟周陽說說這事兒。
她太瞭解周陽了,如果這家人還沒相看呢,就開始找毛病,這樣的姑娘和家庭,周陽肯定不會接受。那就不要浪費雙方的精力了,以後再弄出點什麼矛盾,對大家都不好。
當然,如果她說了,周陽覺得還是有必要相看一下,那她也會尊重他的決定,並且不帶任何偏見地跟這個姑娘相處。
不管怎麼樣,周陽對這事兒都有知情權。
“叫張麗香,就住頭道坎屯,離你們才四里地!”李老太太開始眉飛色舞地給周家兄妹三人介紹,“這姑娘可能幹了!在生產隊裡掙一等工分……”
周晚晚鬆口氣,姓名和住址都對不上,看來沒什麼關係。只要不是跟何紅梅有關,那就全憑大哥自己相看好了。只要他覺得好,他們兄妹都會好好跟這個大嫂相處的。
周陽卻沒周晚晚想得那麼簡單,“姥,我跟你說的事兒您給捎過去話兒了嗎?”
“捎過去了!你就放心吧!”說起這個,李老太太更是高興,“人家姑娘說了,你家的東西本來就是你們兄弟幾個掙來的,平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供妹妹上大學也是應該的。你們沒爹沒媽的,你這當大哥的不照看弟弟妹妹誰照看?!”
周陽鬆了一口氣,“那,姥,您就看著安排吧!”
這天晚上。周陽鄭重地把大家叫到一起,說了他的打算。
他決定相看對象了,即使這次不成,李老太太也會陸續再給他介紹姑娘。所以他早早晚晚都是得結婚。趁著這次,他決定跟大家商量一下家裡的財產問題。
“房子咱們蓋的時候就說好了,一個人一間,可是你們以後肯定都不會回來住。我也不說補給你們錢的事,咱們用不著說那個。以後西邊兩間房還是給你們留著。啥時候想回來家裡總有你們的屋子。
家裡賣山貨、木耳、猴頭、雞蛋這些錢,還是跟以前一樣,一人一份兒。”
周陽看周晨要說話,拿目光壓住他,“我不跟你們算房子的帳,你們也不許跟我算這個帳。大哥即使以後結婚了,就不是大哥了嗎?有必要跟大哥算得清清楚楚嗎?”
周晨不說話了。
沈國棟更是無所謂。這點錢對他來說也就是每個月收入零頭中的零頭,周陽要給,那他就拿著,以後家裡有什麼事他多出點力就是了。
沈國棟心裡零花錢中的零花錢。其實一個月也得有五六百塊,分到他們五個人頭上,每人每個月就是一百多塊錢。
這在平均工資三十塊左右的現在,絕對可以算是不小的一筆錢。
當年蓋房子總共才用了一千多塊錢。周陽這樣安排,其實就是想補貼給弟弟妹妹們錢呢。
“家裡的存款,趁這次也分了。你們都大了,錢也都自己拿著吧!大哥就不跟你們操這個心了。”周陽說著摸了摸周晚晚的頭,“囡囡那份兒還是得先放在大哥這,大哥每個月給你零花錢,等你大學畢業了。大哥再給你。”
周晚晚點頭,“大哥,那你每個月要多給我一點。”
周陽本來有點傷感的心情被妹妹一下就說得晴朗起來,“大哥多給你一點。二哥再給你一點,墩子哥哥和沈哥哥再偷偷給你一點,我還知道響鈴姐也經常偷偷給你零花錢,你說,你是不是我們家最有錢的那個?”
周晚晚小腦袋一揚,“那是我的小金庫!保密!”
周陽和周晨都笑了。沈國棟卻摸著下巴在認真考慮,如果把小丫頭的小金庫裝得滿滿的,她會不會被收買,就不迴向陽屯了?
“囡囡上學的錢我出,”周陽看沈國棟和周晨都有意見,馬上讓他們聽他把話說完,“你們都別跟我爭,這是我當大哥的責任。而且你們也知道,這錢我出得起,如果我有困難了,也不會讓囡囡遭罪,到時候肯定得讓你們幫忙。”
“大哥,我自己的那份錢夠上大學了,都夠我上好幾回大學了!我自己供自己!”周晚晚不同意。
“你自己那份錢,還有你的小金庫,都留著給你當嫁妝!”周陽笑著捏了一下妹妹的鼻子,“我們囡囡以後到了婆家底氣足足的!誰都不敢欺負你!”
“我不是給囡囡存了上大學的錢嗎?就用那個!”沈國棟很突兀地打斷周陽兄妹倆的話,對周晚晚以後嫁人的話題,他非常排斥,幾乎是聽都不想聽一句。
她還這麼小呢,嫁什麼人嫁人?!
“這個你們倆商量去吧,我就不管了。囡囡不要你就收起來,實在想給,就等她嫁人了給她當嫁妝。”周陽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自己供妹妹上學了。
沈國棟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陰沉凌厲,眼裡的暴躁幾乎要壓抑不住。
周陽和周晨都愣住了。沈國棟這樣的表情,他們這些年也只見過一兩回,那都是把他真正惹急了要對誰下狠手時纔有的樣子。今天這是跟誰呢?
“沈哥哥,”周晚晚馬上去抓住沈國棟的手,輕輕地晃著他的胳膊,聲音軟軟地又有點俏皮地哄他,“讓大哥供我上大學,你給我存的錢給我當小金庫好不好?我想多要一點零花錢!”
沈國棟的幾乎是瞬間就被哄好了,剛纔那個凌厲暴躁的表情好像是大家的幻覺一般,整個人刷一下就眉開眼笑心情晴朗起來。
周陽和周晨面面相覷。周晚晚在心裡嘆氣,看來沈國棟的心情還是沒好,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想起什麼事,他整個人就會不對勁兒起來。
自從沈國棟工作以後,周陽就不肯再讓他往家裡拿錢了。這些年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折騰著賺錢,到底賺了多少錢,誰都不知道。
周晚晚只有一次見他在公文包裡裝了幾捆嶄新的十元紙幣,大概有幾千塊錢的樣子。沈國棟告訴她那是一車貨的尾款,而這樣的貨,周晚晚一個月要聽他說十幾次。
他在做什麼,周晚晚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每個月固定有幾天要去省城,卻不是去總公司出差。
當週晚晚真的從沈國棟手裡拿到那個給她當小金庫的七八個存摺時,她簡直被上面的數目嚇呆了,“沈哥哥,我的小金庫太小了,裝不下……”
沈國棟哈哈大笑,“那我給你當小金庫好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