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宇直白的問題打破了兩人之間不甚牢固的平和。
姜寶琴本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可順勢想了想,如果被抓,她大概、可能會把陳正宇供出來。
眼下這個場景,她頭腦轉的很快,干脆點頭道:“我說不會供出你你肯定也不會相信,你想怎么罵我都行,但賣收音機不是一門好生意,再賣兩個月就得停。”
陳正宇冷笑一聲:“再賣兩個月?你還不是想多存點錢,這就不冒險了?本來就不對你的人品抱什么希望,你就算出賣我也是正常。”
“這批貨半個月就能賣完,賣完后就不賣了。你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
這么好的賺錢的路子,哪怕姜馨玉也告訴他過于危險,他之前也沒想過放棄。
用姜寶琴這個人,他之前壓根不擔心她被抓。
他認為她就算被抓了,他可能是有點麻煩,但不至于把自己賠進去。但對上姜寶琴的眼睛,他清醒的想起這壓根就不是個好鳥,她要是省油的燈,之前能做那些壞事?
賺錢賺到頭腦發熱,姜寶琴的半途而廢讓陳正宇的腦子稍微清醒了點。
他是大學生,他已經有不少錢了,不該那么貪心。
姜寶琴難堪,卻松了一口氣:“我要是能攢上錢,就去倒賣布料,以后我會賺到一千塊錢還你,當作是感謝費。”
陳正宇扭頭走了。
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本事。
夜里,姜寶琴提著一臺用布包著的收音機進了一條巷子,一路問路摸到了白天和別人談好送貨的地方。
她推銷收音機的每一筆買賣都是自己找人談的,多的時候一天賣出去五臺,少的時候一天一個買家也找不到。
看到電線桿那有人在對她揮手,她小跑著過去。
這臺賣了五十三快,她能賺到八塊,算是利潤不錯的一臺。
裝好錢跟做賊似的往回走,到了有路燈的地方才放下心來。
馬路對面,一個身姿招搖的女人面上帶笑的挽著一個男人向她的方向走來。
兩個女人四目相接。
在認出對方后,姜寶琴瞪圓了眼睛。
對面的女人眸中的情緒幾變。
先是震驚,然后警惕,最后轉為了了然,面部的肌肉放松下來。
女人貼到挽著的男人耳邊說了什么,男人笑笑,隨即松開了她,看了一眼姜寶琴后拐進了巷子里。
兩個女人默契的到了一處無人的僻靜之處。
“你不是死在底下了?”
那場意外過后,有八個人尸體都沒找到,礦場上報了遇難人數,張玲是其中一員。
眼前身姿曼妙打扮的漂亮時髦的女人不是張玲又是誰?
先前在路燈下張玲看清了姜寶琴的穿著,發灰的舊衣裳,快磨透的布鞋,怎么看都不像是過的好的樣子。
“你也逃出來了就別問我為什么沒死…”
說到這,張玲警惕問道:“誰說的我死了?”
她敏銳的察覺到了姜寶琴和她恐怕不是一個方式出來的。 她要是在那天和她一起逃了,會冒著風險回去嗎?她要是沒回去,又是怎么知道她死了的?
姜寶琴一家比她晚去礦場,雖然她們這些人每天累的跟死狗一樣,但還是有區別的。
姜寶琴一家比別人都慘,誰都能看到她們一家被故意為難針對,干的活比她們這些人更多,休息的時間更短,分到的飯最少,還得被人欺負為難。
她一家這么慘,肯定是被人打招呼為難的對象,直到現在也還沒到她們改造好出去的時候,姜寶琴不是逃出來的,那是怎么出來的?
姜寶琴又不是傻子,好歹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怎么感受不到張玲對她的警惕和“殺意”。
是殺意,她確定張玲此時盯著她的目光含著冷意,就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舌。
倆人當初被分到一個大宿舍里,姜寶琴知道張玲是怎么進去的,本來當初那件事就傳遍了公社,她知道張玲是個敢提刀砍人的狠人。
心思電轉間,頭腦前所未有的靈活。
“當時我被砸傷了腿,被送到醫院救治,趁那個時候逃了。礦場失蹤了八個人,都說遇難了,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聽到她的解釋,張玲臉上多了笑容,“咱們是共同患過難的人,姐姐現在日子過得還行,你不如過來跟我一起?”
張玲的穿衣打扮是肉眼可見的時髦,描眉涂粉擦口紅,挨的近了還能聞到身上特別香,姜寶琴好奇她是做什么的。
沒等她開口問,張玲先問道:“你跑到這邊現在在做什么?”
姜寶琴低下頭,一幅混的不好的羞愧樣:“之前在小飯館,老板克扣工資我就走了,現在正在找活干。”
張玲本來就覺得她混的不好,當下笑著說:“以后你跟我一起,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姜寶琴現在一心做生意賺錢,好奇問她:“是做生意嗎?”
張玲笑著搖頭。
她認為兩人都是從礦場逃出來的,對姜寶琴的防備心沒剛才那么重了。
“你的底子不錯,就是不會打扮自己。咱們女人收拾的漂亮了,錢也就來了。”
姜寶琴心中一緊,這話聽著不對勁。
要是從前的她,興許會覺得這話有點道理,但現在,她沒想過走邪門歪道。
“玲姐,你現在靠什么掙錢?”
張玲唇角勾了勾,笑嘻嘻的說道:“當然是賺男人的錢,找個有錢男人,還不是什么都有了?你放心,你過來跟著我,下次有聚會我帶上你一起,給你介紹個有錢的。”
“灣省和港城的大老板都來這邊投資了,我給你找個有錢的老板。”
姜寶琴想跑。
借著夜色看到張玲紅唇彎起,聽著她的笑聲,卻感受不到她眼中有笑意,她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兩人一個集體宿舍時,姜寶琴沒少對張玲罵宋明翰不是東西,此時她又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不想找男人了,我惡心他們,玲姐,你的好意我得辜負了。”
張玲握住她的手,“討厭他們才能賺更多他們的錢,你聽姐的,錢才是能傍身的好東西。咱們過的好了,才能報復那些對不起咱們的人。”
見她不說話,張玲嘆氣,“等你想明白了就來這找我,就去之前那個巷子口等我。”
張玲扭著腰走了,到了有燈光的地方,姜寶琴才敢大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