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飽受驚嚇的水嘯,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一眼雪發少年,發現他并沒有異樣,暗暗的一遍一遍的提醒著自己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
慢慢的,她的呼吸一點點的平靜,幾息時間后,終于成功的將自己自驚惶失措中解救出來。
鎮定下來,聞著帶著淡淡的紫荊花香味的男性氣息,一股濃烈的恐懼感又漫至全身,心,又變得惴惴不安。
在她的氣息發生變化時,雪發少年訝異的睜眼,微微挑高眉峰,在看看后又輕瞇起眼,一只手輕輕的輕摩懷中小小人的背,似乎是想將那份戒備驅走。
被人一拍背,水嘯原本努力保持著的平靜又一次崩潰,那顆心更加不聽使喚,如受困的小鹿在四處亂撞,直撞的胸腔“怦怦”大響。
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水嘯的神經是越繃越緊。
雪發少年仿佛聞若未聞,仍沉默不言,過了近約一刻鐘時,他終于坐正身子,隨意取過一支筆,飽蘸墨水,在紙上筆走龍蛇的寫起字來,只一瞬后又擱筆將紙送至水嘯眼前。
紙上只有三個字:鳳留行。
字是一手鐵筆銀鉤的狂書,蒼勁有力,筆劃流暢,其字如其體,一筆一劃都透著股狂傲的霸氣,凌凌之勢如一把利劍,直欲破蒼穹。
“記住,這是我的名字。”細若蚊哼的聲音,也隨之響在她的耳邊。
唇未動,竟是傳音密語。
滿眼驚愕的水嘯,寒顫顫的一個冷抖,內心的恐懼感更深入一分,在看到眼前的字時又怔住。
好字!
都說字如其人,人如此讓感到危險,就連字都是殺機暗含,可那字體卻是萬里挑一的美型,水嘯也不得不贊一聲。
這人,告訴她名字干啥?他是誰,跟她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轉而一想,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所謂無端示好,非奸即盜,她可不敢掉以輕心,也不敢將那話說出口。
真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孩子。
“我母族姓竹,他人只知我竹姓,并不知我姓鳳?!兵P留行將那份戒備與防范看在眼里,再次傳音。
你是姓竹還是姓鳳,都跟我沒關系,只要你不靠近我就好!
水嘯偷偷的翻個白眼,在心底無聲抗議,一邊繃著心弦,打起十分的小心,防范著對方,如果她沒有防備,萬一突然問個很突兀的問題,她說不定心中一慌就將絕對不能透露的東西給說露嘴。
“昨晚的傳信,是剛才河洛氏本宗少主河洛圖所送?!兵P留行沒等到片紙半字,也不惱,寂冷的眸子中劃過深沉:“這金家女子,你還娶不娶?”
河洛氏?河氏真是上古河洛氏的分支?
心尖一個狂顫,水嘯更緊張了。
他那話里的意思,無不傳達著那跟他有關,無緣無故的他為何要先一步提醒她?水十九與金家的婚約,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帶著疑惑,水嘯執起他擱下的筆,也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劃起來,他用傳言術,自然是不希望別人聽到,她只能寫字。
鳳留行低眸,看到紙上出現的字時,眼里浮出一抹暖意。
那字,清婉靈動、流暢瘦潔,帶著飄逸出塵的韻味,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水十九自幼以練字為鋪助修煉身心,涉及各種字體,入水氏本家后,不曾習丹、醫道,不曾練相關音技,唯一沒有落下的就是對字的練習。
水嘯雖曾研究過各種字體,本身并不會書法,所幸她完整的承接水十九的一切,拿毛筆寫字也并不太陌生。
筆端蘊秀臨霜寫,腕底靈動韻自成,筆尖走過,行云流水般不帶一絲遲滯,紙上留下她的意思來。
“不娶,金氏女配不上本公子?!?
很簡潔的一行字,字里透著一股清高的傲氣。
鳳留行冷寂的眸子中暖意又濃了一分,眸子深處更有一絲輕松一閃而逝,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那種將原本身負著的千斤重擔終于卸掉后露出的喜悅感。
她說要解除婚約,他高興什么勁兒?該不會有什么陰謀吧?
擱筆轉眸的水嘯,恰好不經意間便捕捉到了那抹表情,驚得連汗毛都豎直了。
“你等的人將至,去大廳。”鳳留行對于那宛如刺猬似的反應有些無奈,耳朵輕輕的一顫后,手臂轉動,將人抱起,起身離座。
這一次,鳳留行竟是用執扇的左手攬住她的腰,右手托著她的雙腿,像抱小娃娃一樣將她給抱著了。
她不是三歲娃紙??!
水嘯再次大窘,將背皮繃得緊緊的。
“于我,你不必如此戒備?!兵P留行低眸,淡然的瞧一眼,身形如風刮出書房。
被那眸子一瞅,水嘯驚得心臟一緊,呼吸又變凌亂。
咳,這是,少主?!
門口的三從,看到自家少主抱著個大娃娃走出來,眼珠一鼓,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個面紅脖子粗。
鳳留行將那一切都瞅在眼底,也沒再說話話,冷眼一掃,視線略過二人后,徑自龍行虎步的直奔中堂。
少主生氣了!
三從心一抖,嚇得不輕,與另一位疾疾的跟上。
鳳留行行至中堂前時,半步沒停的往內走。
中堂內,水震、靜王坐在主座一邊,河炯、河洛圖在客位,而二人中間還留著一個空位置。
水嘯一眼瞄過,看到河洛圖時,腦子里突的閃過一個想法來,雙眼頓然閃耀出一片燦燦星光。
中堂內的幾人在瞧到鳳留行時,齊齊呆了呆。
河洛圖嘴角一抽,硬生生的將差點要沖出口的爆笑給抑死;老爺子臉上更是五彩繽紛。
鳳留行無視眾人火辣辣的視線,行至近座位處時,輕輕的一揚手,竟將懷中抱著的人遠遠的就拋了出去。
這梁子,結大了!
給她下馬威那梁子還沒解,現在又想抱就抱,想丟就丟,真當她好欺負么?水嘯肌肉一僵,眼里煞氣橫生。
瞧到孫子向自己“飛”來,水震忙忙的站起,伸出手,在空中將人接住,才小心的呵護在懷中,又坐下。
落于充滿安全氣息的懷抱中,懸著的心放下,水嘯抑著心底的恐懼,不怕死的又對著已淡然入座的鳳留行甩了個氣狠狠的白眼。
可惜,她自認為兇狠的眼神,在一群人眼里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相反的,在他們看來,水嘯那表情跟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媳婦相似,滿是哀怨與幽恨。
“噗—”河洛圖終于沒忍住,爆笑出聲。
靜王、河炯也忍不住笑瞇了眼。
哼—
水嘯繃著臉,表情臭臭的。
“老爺子,王爺,金氏家主攜兒孫,水二爺攜孫來訪,言明有急事面見老爺子。”這里眾人笑聲還沒隱去,一位紅衣禁軍飛奔入內。
河洛圖幾人,視線唰的一下集聚到水嘯身上。
原來這些人是來看戲的。
電光火石間,水嘯恍然明白過來,又忍不住剜了鳳留行一眼,連帶的將河炯、河洛圖也算入其中。
而還在她瞪人的瞬間,匯報的禁軍還沒等水震、靜王有所表示,又加上一句:“金氏家主尚帶來十二抬紅綢大禮。”
老爺子的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