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宴瑤臺似仙境,九公主獻禮顯祥瑞
聽了小宮人回稟,瓏玥視死如歸的吃了兩口冰鎮紅果酪,而後指著她的公主朝服道:“將那刑枷與我穿戴上罷!”
淘珠與洗碧二人笑著捧了鳳冠翟衣來,浣玉與滌翠小心接過,一一爲瓏玥穿戴齊整。
化鳶坐於妝臺前讓霜兒與霞兒伺候著梳妝,將累絲的五尾金鳳釵簪於堆雲髮髻正中,明珠流蘇輕擺於額前,平日裡清麗素淡的容顏此時也顯出九分皇家的威嚴。
化鳶是未有封號的公主,公主朝服無冠只有釵,且又不是正宮嫡出,鳳釵按祖制也只得五尾,縱是將來得了封號也是五尾金鳳冠罷了,與後宮坐於妃位的娘娘齊平。
一切收拾停當,瓏玥與化鳶攜手向瑤臺而去。
所謂瑤臺是位於靈囿中心處的湖心島,湖乃瓊湖,島爲瑤臺,由名思景,可謂美如仙境。
瓊湖上碧波盪漾,白雲藍天映於水中,紅的、粉的、白的睡蓮並不繁密,三兩朵相連成片,尺長的錦鯉嬉戲於其下。湖岸垂柳枝條隨風撫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日頭打在湖面,一片波光粼粼。春夏時引地下清涼之水,秋冬之季匯鳳山溫泉之流,使得瓊湖之上一年四季皆泛起白霧嫋嫋。
瑤臺位於湖中,一座九曲雕欄玉帶橋與岸相接。島上亭臺香榭隱映於花木之間,在白霧中似真似幻,如海市蜃樓一般,人於其中如入蓬萊仙島。
真真心思獨匠,巧奪天工。
瓏玥拉著化鳶棄畫舫而擇九曲玉帶橋,拾階而行,步往瑤臺。
瑤臺之上,勳貴官員之家已按尊卑品級各自圍桌而坐。瓜果、香茗、精緻糕點皆擺放桌上,卻因帝后未至,而無人敢動,只三兩一羣合的來者輕聲閒談。
此時的裴元修有些尷尬,他人皆是各家圍坐一桌,獨他一人前來,倒顯得形單影孤,甚是寂寥。只得端了香茗立於湖畔,賞景品茶。
明軾見了,行至他身旁陪他一同站了,問道:“此景如何?”
裴元修脣角微微上揚,熠熠星眸鎖於一點,只道:“美不勝收!”
明軾只道他在品景,卻不知他所指乃九曲橋上嫋嫋而來的大紅身影。
不是別人,正是瓏玥。
大昭國公主朝服,只嫡公主爲大紅色,其餘公主爲桃紅色。因此於重大國宴之上爲避開公主朝服,勳貴官宦家眷皆無人敢穿此兩種顏色。
九曲玉帶橋上,瓏玥的大紅色公主朝服描金繡鳳,點墜圓潤流光東珠無數,映著她嬌嫩精緻容顏更顯端麗、明豔不可方物。湖面微薰的夏風撫過,縷金挑線大紅月影紗的裙裾於走動間似起舞般翩翩翻飛,露出明珠蜀錦百鳥朝鳳履。
白霧輕煙掩映下,好似天宮小仙女落在凡塵。美人兒、美景相得益彰,如入畫中,看呆的不只裴元修一人。
乘畫舫而來的七公主錦鸞,站於船頭,桃紅色公主大妝映得她整個人好似桃花吐豔。明眸帶盼,望向瑤臺,迎來的卻是隱隱失落。島上衆人目光皆被九曲橋上的瓏玥吸引而去。
錦鸞登時美目含怨,絹帕於手中絞了又絞,貝齒咬脣,心中暗恨:既生瑜何生亮!
瓏玥踏上瑤臺,一衆勳貴、命婦紛紛上前行禮。
“諸位大人、夫人免禮罷!”瓏玥端起她公主的架子,正色,沉穩說道。與私下裡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竟是判若兩人。此時的她是大昭國最尊貴的瑞敏公主,代表著皇家的臉面。穿著大妝朝服,縱是外祖家她也不可太過親近。只對著明家那一桌人額首微笑,而後又向安王與平王兩位皇叔夫婦行過宮禮,再與幾位皇兄皇嫂及公主姐姐寒暄幾句。便向著給未出嫁的公主而備的那一桌走過去。
心中雖知,待會兒皇帝爹與皇后娘駕到,自己便要移去他們中間落座,每年皆是如此,卻也要於現在過一過這虛假的形勢。
瓏玥方纔坐下,七公主錦鸞就翩翩而至。尋了距她最遠的位子坐下,卻與瓏玥坐了個正對臉。心中暗恨風頭每每皆被瓏玥搶去,狠狠瞪了她一眼。
瓏玥只當沒有看到,於心中卻暗笑錦鸞,瞪了也是白瞪,憑白的自己徒惹閒氣,別人卻是半根寒毛也不掉,何苦來哉。如此這般落於外人眼中也道自己小氣,讓人看低了事小,丟了皇家尊嚴事大。
然,自認不是聖母白蓮花的瓏玥也不會上趕去提醒。一來,她本就不是報怨以德之人,以直報怨便罷了,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不錯。再者,縱是她好心規勸也必是好心被當了驢肝肺,她又何苦來哉?
瓏玥只坐下來輕聲與化鳶閒談。
“八姐姐,等下若是七姐姐說了甚酸話你切莫往心中去,左耳進右耳出,只當一陣風吹過便罷了!”
化鳶酌一口香茗,道:“我省得,她年年如此,我早便習慣了的,若要吃心,早幾年便氣出病來了,如今我早已看開,什麼都不如自己過的得意!”
瓏玥揚脣,“然也,正所謂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言語之所以能傷人,只因聽者在意罷了?!?
“你這又是哪裡得來的?什麼清風山崗,明月大江的,甚是有趣!”
瓏玥沉吟,這句話是上一世自金庸大俠的《倚天屠龍記》中看來的,這叫她如何解釋?
只道:“當時見到只覺此話有理,如今倒是想不起出處了?!?
“我倒是羨慕你,讀書而知理,我卻是不行,胎裡帶的就不是那會讀書之人,但凡一拿起書本瞌睡蟲便上了腦。如若不然我也想多知道點子趣事!”
“這又何妨,妹妹講給八姐姐聽就是了。姐姐想聽何種的?妹妹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啊!剛端莊了片刻仔細著又現了原形!”化鳶嗔她,想擡手捏捏瓏玥粉嫩的面頰,思及場合又收回了手。
兩姐妹親熱談笑,只看得對面而坐的錦鸞暗自生悶氣。
不多時,只聽執事太監高聲通傳:“皇上、皇后駕到……”具有穿透力的尖細嗓音迴盪了許久方纔散去。
瑤臺之上衆人紛紛起身迎至渡頭,行宮禮,敬候。
雕樑畫棟的明黃帷幔雕九龍看海的畫舫緩緩靠岸。帝后執手下了畫舫,皇駕儀仗前行,掌扇宮女隨後。同船而至的嬪妃也紛紛下了畫舫緊隨其後端莊而行。
恭候的衆人山呼:“吾皇萬壽千秋!”
帝后含笑額首,分別扶起安王與平王夫婦,再道:“免禮平身罷!”
行至瓏玥身前時,順啓帝習慣性拉過她的手一同上了方丈亭。
方丈亭,位於壽宴場地正中,取自東坡居士的:鬱郁蒼梧海上山,蓬菜方丈有無間。而亭柱之上的迎聯也正是順啓帝親筆所書的這兩句。
其內早已擺放好了雕游龍戲鳳如意雲紋的紫檀圓桌與龍鳳雙椅,桌上幾色時新點心與瓜果。順啓帝擺了擺手,立時的便有小太監又搭了一把軟椅置於龍鳳二椅之間。
瓏玥心中偷笑,想來這些執事太監都已習慣,自小每年不論宮宴家宴,她都會在這主桌之上加把椅子,與帝后同席。這椅子怕是早就備下,只待皇上爺一招手便麻利兒的擺上來了。
帝后落座,得了皇帝的示意,一衆勳貴、家眷方敢坐下。
宮人奉上順啓帝慣喝的大紅袍。
瓏玥執起茶盞,以袖掩脣輕抿一口,脣齒留香,回味悠長。若不是沾了這胎穿的光,得了這貴重的公主身份,她還真未必有幸能品到這真正採自武夷山半山腰之三棵母樹上的大紅袍來。
按照慣例,順啓帝與瑾皇后與勳貴衆人寒暄幾句,再得衆人起身叩拜恭賀千秋。而後便是重頭戲,也是皇子公主們爭龐露臉兒的時候——獻壽禮!
按照長幼之序,壽禮紛紛送上,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無不用心良苦,寓意深刻。諸皇子獻罷,相較之倒顯得太子與英王這兩位嫡出皇子的壽禮有些太過隨意。
李隆佑只做了一闕祝壽詞,表了卷軸奉上。
而李隆佐更隨性,只將他封地渤??にa之海鮮蝦蟹送至壽宴烹食,權當壽禮。
勳貴衆人聞後無不於心中暗自吸涼氣。皆以爲太子與英王太過恃寵而驕,壽禮過於敷衍了。揣摩著若是皇上震怒他們這情,求還是不求,若求又如何求方好!
然,順啓帝面上卻半點未露不喜之色。
衆人猜測皇上必是愛於面子,不好發怒罷了。殊不知,順啓帝心中卻是喜的。想他高處不勝寒,坐擁天下,甚珍惜寶物不缺,唯留戀那暖心的情意罷了。在順啓帝看來,李隆佑與李隆佐送的壽禮求的不是譁衆取寵,只是一片當兒子的孝心。他當何不喜?
不過,話說回來,這其中也有順啓帝的私心作祟,他愛屋及烏,當然覺得這兩個最得意的兒子做甚皆是好的。若要換一位皇子如此,怕是他面上不顯,心中卻也躥起火苗了。
皇子獻罷壽禮便是公主們了。
七公主錦鸞一曲祝壽劍舞,翩若驚鴻,剛柔相濟,嬌柔中不失英氣,正是技驚四座,衆人讚歎。
八公主化鳶一架百壽圖的雙面繡屏風,針黹細膩宛若以筆所書,回鋒頓挫間寫意自如,同樣得了滿堂彩。
瓏玥最爲年幼,當吉安捧著一隻錦盒奉於順啓帝面前時,在座勳貴無不暗自猜測,其中爲何物。素來這九公主以心思玲瓏,才思敏捷著稱,只,不知這錦盒內是何驚豔之物。
當神秘面紗揭去,八隻桃子現於眼前之時,衆人頓感好奇之心一落千丈。
錦鸞更是心中嗤笑。
然,當聽得順啓帝看著桃子忽而念道:“東海碧水,南山青松?!倍釗犴?,滿面掩不住的欣喜之色,再道一字:“好!”
揮手命吉安捧著這八隻桃子與列宴諸人一觀。
衆人方看到,那桃子之上正是皇上所念之字。這字卻非筆墨所書,而是天然生於其上。不由得心中稱奇。
皆連忙起身,大禮叩拜,口中大呼:“萬歲千秋,桃現祥瑞,乃天佑我大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瑞敏公主得此祥瑞實乃我大昭之福星!瑞敏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順啓帝聞罷,開口大笑,“這吉祥話朕聽得順耳。平身罷!”而後轉身問瓏玥道:“你這祥瑞桃子從何而來?怕不是尋的罷!”
瓏玥站起,福身,道:“父皇英明!這桃子是兒臣種出來的!”
“噢?朕只道你無事愛擺弄些花花草草,卻不知你這妮子何時多了這一本事?”隨後笑對瑾皇后道:“瞧瞧這丫頭長心眼兒了,藏著掖著竟不與咱們說了!”
瑾皇后莞爾。
瓏玥俏笑賣乖,“兒臣哪敢藏私,只是想給父皇驚喜!桃上生字乃兒臣自一本書中看到,動手試了,竟真的成了,方敢拿出來獻醜?!?
“何書?”
英王李隆佐好奇之下追問,查覺場合不對,失言了,慌忙悶頭飲茶。
“至於哪本書我倒是記不起來了?!杯嚝h轉頭對順啓帝誠肯,卻又帶著撒嬌,道:“父皇也知兒臣平日裡所讀之書雜亂,就莫要追查了罷?”
“且放過你罷!”順啓帝笑。
瓏玥卻又道:“兒臣雖記不得是何書了,卻還記得書上有提過如何控制蟲兒擺字!”
“何法?”李隆佐忍不住又道。
順啓帝笑他:“就你沉不住氣,朕便好心爲你問上一問?!倍岢蛳颦嚝h。
瓏玥再賣關子:“這方法其實不難,只那密密麻麻的蟲兒若排了字,兒臣恐驚了父皇的駕?!?
“朕乃天子,那蟲兒再多也驚嚇不到!”說罷尋問在座衆人,“可想看之?”
勳貴諸人也盡好奇,紛紛起身應道:“臣等願求一觀!瑞敏公主博覽羣書,請不吝賜教!”
“莫要賣關子了!”瑾皇后嗔瓏玥一眼。
“那瑞敏便現醜了!只是要費些功夫?!杯嚝h說罷,招手命吉安近前,對他耳語幾句。吉安聽得眼睛一亮,向帝后告罪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