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基情明朗史4修
在周樂雅朝清暉園進發的時候,此時的御史令周文德的宅子里,周文德正在書房里議事。
書房不大,御史令只是三品官員,朝廷特命修造的宅子也只是三進院落,不過,書房里的擺設卻是雅致,且不顯得華貴。當然,這些擺設都是周博雅所貢獻。
書房里,靠窗的小桌邊坐著兩人。
一中年面容端正肅穆的男子,和一俊美溫雅的青年。
“樂雅今日到京都了。”青年說著,語調淡然,似乎有些漫不經心,“我讓劍石先帶他去我的清暉園。”
中年男子聽著,皺起眉頭,看向青年,目光里透出了探究,“為何安排在清暉園?”
“爹,這會兒的局勢,如果讓樂雅住在這里的話,只會把樂雅卷入局勢里,那些人這些年都在打探藥王親傳弟子的事情,樂雅的性子您也知道,他對朝廷之事了解不多,且偏偏是個倔強的,一心想要幫著爹,如果他卷入了,只怕他自己不會抽身而出了,到時候,若是因為樂雅的緣故,把藥王也扯進來的話……”青年沒有再說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經很明了了。
中年男子沉默著,他知道眼前的大兒子博雅說的沒錯,但……心里總是想著和分別三年的小兒子再聚聚……罷了,清暉園的話,要見面也不是很麻煩。
周文德嘆了口氣,擺手道,“你安排吧。”頓了頓,又叮囑道,“好好照顧樂雅。”
周博雅微笑,“放心吧,爹,我會把樂雅照顧的好好的。”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他自然……是會照顧好好的。
周文德看著眼前的大兒子,因為提到小兒子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柔和氣息,慢慢點頭,這三年來,他總算是看明白了,除了小兒子樂雅能夠讓大兒子露出真正的情緒外,其他人包括他和夫人,都只能看到大兒子“溫和親切”的一面,雖然這有些讓他氣餒,但兩個兒子感情好,他也樂見其成,總比庶子嫡子內斗好吧。
“桃花茶館雖然名聲日漸鼎盛,但,你到底是鬼谷子的弟子,行事莫要偏頗,以免給鬼谷子先生增添麻煩。”周文德轉開了話題。
周博雅點頭,恭敬應下,“是,兒子明白。”
周文德見周博雅回答得這么干脆,反而皺了皺眉頭,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博雅的行事了,桃花茶館這三年里可謂是京都最為風光的,雖然博雅從未對外人提及他是他的庶子,但那些個狐貍怎會不知道?他不明白,博雅手頭上握著目前他依然不知深淺的桃源社,又何須再浪費時間精力經營這個桃花茶館?
他雖然不明白博雅的行事,但他知道,博雅做事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他也從未多言,只是偶爾提醒,莫要扯出太大的風波。
不過……在婚姻大事上,他卻是必須要管的!
“你已經過了二十了,該成家了。”突兀的,周文德沉聲開口。
周博雅沉默著,垂下眼,掩飾著眼里的幽沉不悅。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周博雅也無法避免,是吧?
還好,他早就有所準備。
“爹,過幾日,李家的旁系——李秀玉姑娘會前往靈秀寺上香。”周博雅淡淡說著。
周文德一愣,李家的旁系?李秀玉?哎,等等!博雅什么時候看中這李家姑娘的??雖然心里疑惑,但面上,周文德卻是欣悅的笑了,太好了!兒子終于要成家了!
周博雅說罷,就緩緩起身,對著周文德做禮,說要先回清暉園了,就轉身告辭。
周文德站在書房,看著周博雅遠去,有些擔心的皺起眉頭,剛剛只顧著高興了,那李秀玉姑娘會不會是博雅不耐煩被自己催促,就隨意找來的?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他可不愿博雅將來過的是相敬如賓不相睹的日子!
哎,還是緩緩吧,依著博雅的脾氣,他若是真有了心愛之人定會成親的。
在京都內城里除非有朝廷特賜,否則不能騎馬,周博雅此時正坐在馬車里皺緊眉頭,內城不能騎馬的規矩還真是麻煩!他此刻恨不得能馬上就出現在清暉園!
周博雅的手指下意識的彎了彎,三年了,也不知道樂雅長高了多少,眉眼應該都綻開了吧,脾氣應該沒有怎么改變才是,雖然這三年來,紅石每隔三日都會將樂雅的身邊發生的事情傳來,就算沒有在樂雅身邊,他對樂雅的事情也都了如指掌,只是……沒有看見樂雅,沒有親手觸摸樂雅,一切也都不過是虛無。
慢慢的深吸一口氣,周博雅壓制著心頭澎湃的感情,樂雅即將過折扇禮,答應師傅的三年也已經過去,現在,除了爹娘,再無任何可以阻礙他的東西!
而至于世俗?那從來就不在周博雅的考慮之中,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過也是不堪一擊的俗物!
“少主!李青玉和容和,還有沈高義將軍都已經朝京都前進了。”馬車外,雨石低聲說著。
周博雅淡淡的嗯了一聲,三年之約已到,師傅不來京都才是怪事,只是……李青玉也來了?是因為李玄雨?三年來,張君銘在北疆的軍隊混的風生水起,李致遠已經是地方大員,坐鎮南疆,唯獨李玄雨游走于四方,完全離開了朝廷,而……自從李玄雨游走四方后,那李青玉也跟著游走四方了,三個月前,李玄雨被他召進了京都,現在李青玉也跟著來了。
周博雅若有所思,也許,他可以稍微用一用李青玉?
京都有內外城之分,內城有帝宮,以及六世家和王公大臣的住處,外城大多是平民和商戶,還有五品下的官吏,至于奴籍是沒有資格居住在京都城里,在京都城外,分散著莊園和園林,這些都是大富商以及大官們的私產,清暉園就在其中。
一路七彎八折的,漸漸的遠離了莊園和園林,在蔥郁的樹林的深處,再過了一個山谷,迎面就是一座古樸的莊園。大門上掛著牌匾寫著“清暉園”三個字,門口兩只石獅子。從山谷至莊園種著桃樹,莊園大門前的青石板小道上鋪灑著飄落的花瓣。
雅致,恬靜,還有安詳。
周樂雅掀開馬車簾子,從馬車上跳下,抬頭看了眼四周,這一看就是桃源社的地方。
清暉園門口,墨石和一老伯正恭敬的等候著,一見周樂雅,那兩人就忙跪地做禮,恭敬的見禮,“小的墨石(周石)拜見二少爺。”
周樂雅慢步上前,示意兩人起身,隨后就抬腳朝里頭走去。
墨石和那叫周石的管家老伯綴后一步,紅石就和西福北喜隨后。
周樂雅進了清暉園,就慢慢的走著,打量著四周的景色,出乎他意料的,里頭的景色類似于他在桃源山的竹林。前院一大片竹林,有堂屋和左右小院落,堂屋是平日里會客所用,里頭分隔成大堂和小花廳,左右小院落,一個較為隱蔽的是仆從的院落,一個是客人的院落,正堂后回廊的盡頭是一個小樹林,嗅了嗅,客氣里有淡淡的藥香,這小樹林里一定種著藥草!
“二少爺,這是大少爺吩咐小的們整弄出來的藥田。”察言觀色的墨石趕緊說著。
周樂雅愣了一下,隨即彎了彎眉眼,兄長還是了解他,他最喜歡的就是整弄藥草了。
周樂雅順著小樹林朝里頭走去,小樹林的盡頭是一畝藥田,藥田背后是建設在湖泊上的一座竹屋,竹屋很大,竹屋前的平臺上是一座石亭,順著架設在湖泊上的石橋走過去,湖泊上只有這么一座竹屋,繞著石亭轉了一圈,就進了竹屋,竹屋里頭有正堂,正堂后是書房和起居的廂房,廂房很大,當周樂雅看到廂房的擺設時,愣了愣,廂房的擺設和在三年前的竹林里的住處一模一樣,周樂雅忍不住猜想,兄長不會是把當初竹林的廂房都搬了過來吧。
在廂房里東摸摸西摸摸的,周樂雅心頭難掩興奮和高興,他最開心的日子就是在藥王谷的日子,和兄長一起居住的日子……
周樂雅轉出廂房,走向書房,書房里,果然是跟當年在竹林的時候一樣的擺設,在兄長心里,竹林那段日子,也是難忘的吧?
周樂雅慢慢的朝竹屋后頭走去,是個竹屋前更大的平臺,平臺角落有幾朵睡蓮,仔細一看,原來睡蓮是重在湖泊里的,還有一個木頭做的秋千,秋千兩端系在兩棵樹上,而那樹,是水榭樹,一種可做藥用的樹,只能生長在水里,摸摸水榭樹,這樹至少也要有五十個年頭了吧,水榭樹生長不易,也不知兄長從哪里移植來的,藥王谷里也只有兩棵兩百年以上的。
這平臺后沒有石橋連接,也就是說,這湖泊上的竹屋只有那石橋一個出口,周樂雅安靜的站著,看著竹屋后正對著的山壁,原來這清暉園是依山傍湖所建。
只是……太安靜了,除了紅石他們,這清暉園里,他幾乎感受不到其他人氣,爹,娘,弟弟和妹妹都不在這里。
他們……都沒有住在這里?
當初兄長給他清暉園的圖紙,讓他設計的時候,并未言明爹娘和弟弟是否會住在清暉園,但他設計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把爹娘和弟弟妹妹考慮在內了,現在轉了一圈,雖然基本上都是用他的設計,但很明顯,當初他為爹娘所設計的院子都被一片樹林或者花園所代替了。
——抑或是,從一開始,清暉園就不是爹娘的住處?
突然間,心頭有了另一種興奮的開心的迫不及待的情緒,周樂雅下意識的轉身,就見一人穿過竹屋,大踏步朝他走來,轉眼間,那俊美溫雅的男子就已經帶著溫柔的滿是喜悅的笑意來到他的跟前。
一瞬間,周樂雅只覺得似乎有種短暫窒息的感覺。
而緊接著,大力的擁抱,緊緊的,撲鼻而來的是溫熱的氣息,他所熟悉的猶若自身呼吸一般熟悉的氣息,但又似乎陌生的已經三年未曾靠近的氣息,滾燙的讓他的眼眶有些泛酸。
“樂兒……你回來了。”
輕輕的仿若低聲呢喃的溫柔低沉聲音在耳畔想起。
周樂雅的眼前慢慢的模糊起來:哥……我回來了。
周樂雅想起兩年前,他和容和先生偶然相遇共住的某個夜晚,容和先生提及沈將軍的時候曾經說過那么一段話:“這世間有這么一個人,他是你身上所欠缺的某個部分,當你遇見他的時候,哪怕你們之間一個天涯一個海角,你們也無法將對方忘記,甚至于,你們會窮其一生,與他糾纏到底,不死不休。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這個人是什么身份,不管這個人是美是丑,你沒有任何辦法……”
周樂雅想,兄長于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吧,容和先生說,“何其有幸,與這樣的一個人相遇。”,如今時隔三年,再見兄長,他想,真的何其有幸,能有兄長這樣的哥哥。
只是——不一定要糾纏到底,也不一定要不死不休。
周樂雅被抱得太緊,抬手推了推周博雅的肩膀:哥,松開些。
周博雅低低一笑,笑聲了透出了揶揄和某些隱晦的情緒,周博雅低頭看著周樂雅,眉眼如畫,眼睛依然干干凈凈靈秀透澈,除了長開了一些,其他的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周博雅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摸著周樂雅的眉眼,臉頰,鼻子,然后……慢慢的落在周樂雅的唇上,周博雅的眼神隨著觸摸深幽起來。而周樂雅卻是立即側頭,避開了唇上那透著曖昧的觸摸。
周博雅隨著周樂雅下意識的側頭躲避,輕輕一笑,隨即扭過周樂雅的下巴,低頭,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周樂雅瞪大了眼睛,措手不及的驚愕:哥?!
周博雅雖然透出兇狠的咬,卻不舍得用力,且很快就松開,帶著一絲得逞的溫柔笑意,和眼里不再避諱的深幽的獨占和霸道,周博雅低啞的聲音開口說著,“你讓我等太久了。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