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裡,上官無歡向父母請了安,正要回房,管家突然臉色蒼白地跑了進來:“老爺,夫人……”
看到二小姐在,想到明天就是二小姐大喜的日子,“不好了”三個字被管家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上官祈有些驚訝:“看你臉色如此慌張,發生什麼事了,管家?”
管家難過地低頭道:“剛剛……剛剛府裡的丫頭還在裝飾二小姐的花轎,結果竟然在庫房裡發現……發現……”
上官祈皺了皺眉:“發現了什麼?你倒是直說!”
徐念芝安撫管家道:“不妨事,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管家。”
“是。”管家硬著頭皮說道,“剛剛,有人在庫房裡發現了那四個失蹤的轎伕,他們都已經……都已經……”
“都已經怎麼了?”上官無歡追問。
“都已經沒了。”管家低下頭,泫然落淚。
上官祈吃驚地站了起來:“他們怎麼會在自家的庫房裡?走,快帶我去看看!”
徐念芝也吃驚地站了起來,上官無歡按住母親:“娘,你就不要去了。我跟爹去看看。”
“怎麼會這樣?”徐念芝難過地坐了下來,“這……我還以爲……”
上次四個轎伕被外人替換,府裡的人大都認爲府裡的那四個轎伕已經遭了難,只是沒有想到,遭了難的那四個轎伕竟然被藏在將軍府的庫房裡!
上官無歡與上官祈跟隨著管家來到庫房,管家說道:“就在最裡面一間,那原來用來擺放兵器的,二小姐上次婚期過後,一直沒有人去裡面取過兵器,因此一直沒有人發現,今天晚上是因爲找綢布做花球的小丫頭,聞到一股腐臭味,因此循著臭味找了進去,結果……結果就發現……”
一旁有下人提著燈籠照亮了最裡間的兵器房。只見四個轎伕只穿著一套裡衣,一個個渾身青紫,雙目圓睜,嘴裡還塞著布條,雙手均被反綁,兩人一組分別綁在兩根柱子上……
這一慘狀看得上官祈眥目欲裂,氣往上涌,怒吼道:“這是誰幹的!這是誰幹的?”
管家背過身去抹淚去了。上官無歡心中的怒火也已熊熊燃燒起來!想必,這就是上官無瑕幹下的好事吧!嘴裡塞著布條,很顯然,當時她沒有直接殺死他們,也許,她只是下藥將他們迷昏,但他們卻因被捆在柱子上無法動彈,無法呼救,又不曾有人給他們解藥,喂他們進食,因此才一個個雙目圓睜,急死,渴死,餓死在這兵器庫裡!
上官無瑕,她實在太過份了!她恨她上官無歡也就罷了,怎能這樣對待府中的下人?他們可是無辜的呀!
上官無歡強壓怒火,扶住上官祈,說道:“罷了,爹,不要再難過了。還是先給他們收了屍,安撫好他們的親人,將他們好好安葬了吧!”
“不,我一定要查清楚這件事是誰幹的!”上官祈怒吼。
上官無歡沒有說話。
上官祈轉頭望著上官無歡:“無歡,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幹的?”
上官無歡搖了搖
頭:“算了,爹。不用查了,我會爲他們找回公道的。”
“是無瑕乾的?”上官祈傷心地問。
不是她,還能有誰呢?
“無瑕的心太狠了!”上官祈搖頭感嘆,“她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又怎麼會顧惜府中的下人。”
是啊!上官無瑕親口說過,“明明我年長你兩歲,可就因爲你是上官大將軍的嫡女,而我身爲庶出的女兒,所以在家族中你永遠享有比我高的地位,好東西永遠都只屬於你上官二小姐,而我,就跟個小丫頭,小奴僕一樣,永遠只能卑賤地縮在你的身後,什麼好東西都輪不到我,你們上官家這樣待我,我爲什麼還要替你顧惜他們?”
她這樣恨上官家,恨無歡與爹孃,又怎可能顧惜幾個下人的命。
“想不到,我上官家竟然出了一個如此心狠手毒的忤逆之子!”上官祈仰起頭,雙淚長流,“是我上官祈的錯!”
上官無歡扶住上官祈,勸道:“爹,不要太難過了。明天還是好好地將安置好他們的親人,將他們先安葬了再說吧!”
“不。”上官祈擺了擺手,“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能辦這些事。管家。”
管家應道:“老奴在,老爺有何吩咐?”
上官祈嘆了口氣,吩咐道:“今晚先將他們好好盛殮起來吧!將靈柩先存放在地窖,過幾日,再行安葬。”
“是,老爺。”管家應了聲,“那老爺和二小姐先回去歇息吧!老奴會盡快安置妥當的。”
“好。”上官祈點點頭,又長長地嘆了口氣,“無歡,回房去吧。不要讓這件事影響了你的心情,明天,你還是要好好地上花轎,跟隨太子殿下入宮。”
上官無歡低頭答:“是,爹。”
守在庫房外的碧蘇跟著上官無歡回到屋裡,碧蘇心裡十分驚恐不安,但見上官蹙眉不語,碧蘇還是極力安慰道:“小姐,別太難過了,明天可是你大婚的日子啊!碧蘇服侍小姐早些歇息吧!”
上官無歡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我沒事,碧蘇。你先去睡,我再坐一會兒。”
碧蘇爲難地道:“可你昨晚就一夜沒睡了,小姐……”
“我沒事。”上官無歡說。
見上官無歡執意於此,碧蘇只得退了出去。
上官無歡坐在羅漢榻上,望著桌上散發著橘黃的瓷瓶燈,心中甚爲傷感。原本,那四個轎伕失蹤後,她便料定定是已經遇害身亡了,但是如今親眼見到他們的屍身時,那種感受卻比想像中的要強烈得多!
這是將軍府中的下人,爹和娘對下人一向很好,因此府中的下人都在府中呆了有些年頭,與她素來熟悉,她覺得他們的存在如同自己的親人一般。但是沒想到,他們卻無辜因她而死,都是因爲她,他們纔會被害,這樣死於非命。想像他們死前想呼救卻無法出聲,飢渴交加同時還要承受絕望的心情,那些最後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是怎樣的煎熬?
雖然她未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都是她不好,是她害死了他們!
“無歡。”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角落裡響起。
上官無歡吃了一驚,立即站起身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微笑地凝視著她,眼神溫暖,柔和。
“皇上?”上官無歡驚喜地望著突然出現的高均墨,她仍習慣使用在鄴城時所使用的稱呼,尊他爲皇上。
“你怎麼會在我屋裡?”她驚喜地問。
“我來了有一會兒了。”他微笑著走近她。
那樣冰冷而疏離的人,如今竟然對她滿含柔情地微笑,這抹笑意如陽光般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雲和寒意。“你怎麼來了?”她的脣角也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笑意,重複地問話而不自覺。
“我來了有一會兒了。”他也重複回答了她一次,臉上仍然保持著溫暖的微笑,“你沉浸在悲傷中,不曾發覺罷了。”
哦!的確,她沉浸在悲傷中,太過悲傷竟然什麼都不曾發覺!
“庫房裡的事,我也聽到了。”高均墨凝視著她,“不要太難過了。”
“嗯。”她低下頭,點頭。
的確,她要提防上官無瑕再次害她,所以現在還不是難過的時候!
“聽說你昨晚一夜沒睡?爲什麼?”他問。
“我……”上官無歡笑了笑,她能告訴他,昨晚她是在想著他,想要逃避她和宇文雋的婚事,所以才一夜沒有睡著麼?
“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他深深地凝望著她,“我來問你,你能放棄你的復仇計劃嗎?或者說,換一個方式?”
他的提問很含蓄,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問她,能不能不要嫁給宇文雋,是嗎?
這個問題,昨天晚上她已經問過自己幾百遍,幾千遍了!可是,她沒有答案。
“你是怎麼來的?你不怕你發現你的行蹤嗎?”她避開了他的問題,答非所問。
“不會。”他說,“有人想跟蹤我,還是不容易的。”
頓了頓,他說:“我知道,最近長安城裡又是流言四起,都在傳我和你的事情。”
上官無歡笑笑:“我知道,那些人並沒有什麼根據,不過胡說八道,想離間我和宇文雋的關係罷了。”
“那他對此事態度如何?”他問。
她笑:“還好。沒有表現出受到流言影響的樣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跟我走吧。”
她的心裡一震。他果然還是直截了當地提出了他的要求。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別過臉去,望著那燈光橘黃的瓷瓶燈。“不。”她說。
她的回答也如此直截了當。高均墨絲毫也不覺意外,是,她就是這樣的人,執著於自己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心意。
“離開長安,我們一樣可以報仇。”他也沒有輕易放棄,“誰跟你有仇,我都可以幫你討回來,無歡。未必非要勉強自己,去和你一個你不想跟他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上官無歡的心裡又是一震,而且,有些隱隱作疼。他怎麼知道她不想跟宇文雋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