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新城縣縣令賈茂,帶著全縣屬吏站在迎接司馬遹的人群前面,彎腰躬身行禮。賈茂,賈后娘家族親,就在一周之前從京城調(diào)往新城任縣令,雖然很多人都知道賈茂就是賈后放在新城的耳目,但是沒人能阻止賈后這個任命。
就連太子司馬遹也沒有反對,因為他知道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既然無力阻止,那就不妨順勢而為。
司馬遹騎著馬來到賈茂面前,笑著回道:“賈縣令客氣了,今后本宮要在這里長住,還要賈大人多多幫助。”
“太子殿下有命,臣豈敢不尊!再說太子殿下能來新城,這是新城的榮耀,何來叨擾之說?”賈茂果然不愧是賈家杰出的人才,在司馬遹面前表現(xiàn)的不卑不亢。
看來從世家大族出來的人就是不一般,像賈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有著獨特的人才培養(yǎng)機制,再加上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使得他們要比一般平民百姓家中更容易出現(xiàn)高素質(zhì)人才。
司馬遹身為世家當(dāng)中的一員,自從醒過來之后他就暗中調(diào)查晉朝世家,要說全天下世家都是尸位素餐者,那也太冤枉了他們。世家當(dāng)中還是有很多人才的,比如現(xiàn)在賈后的左膀右臂之一:河?xùn)|裴氏家主裴危就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就算是一直和司馬遹不對付的賈謐,也不是什么草包蠢材,本身的文學(xué)素養(yǎng)很高,也有一定的政治頭腦。而且熟讀晉朝歷史的司馬遹知道,在西晉朝廷崩潰之后,在北方真正起到保存華夏民族文化、抵抗五胡異族入侵砥柱的還是北方世家大族。
當(dāng)然了,面對草原民族強大的武力,一部分世家為了自身家族的傳承,轉(zhuǎn)而選擇跟胡人合作。這也體現(xiàn)了世家們自私、墻頭草的一面,因為在世家眼中家族的利益永遠排在第一位。
司馬遹之所以這么賣力的了解世家,因為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在新城掀起一輪風(fēng)暴,很可能就此打破他跟世家之間和睦的關(guān)系。甚至有可能將整個世家大族全都推到賈后一邊,可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司馬遹不得不這么做。
因為他不敢將全部賭注押在世家大族身上,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信譽,你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為了家族利益就將盟友給賣了。司馬遹可不想將來稀里糊涂的被人從背后捅刀子!
在全城百姓的矚目下,司馬遹領(lǐng)著眾人進了縣城,他要先在縣城住上幾日,然后才會到皇莊上——事實上現(xiàn)在還不能稱為皇莊,具體來說應(yīng)該是屬于皇家的私人莊子,就在新城外東北五公里處。
據(jù)司馬遹現(xiàn)在掌握的資料,整座皇莊共有300頃土地,大約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1千頃,10萬公畝土地。當(dāng)然實際數(shù)量可能有所出入,但相差也不會太大。
這么多土地,而且還是在生產(chǎn)力極端低下的古代,如果沒有足夠的人口,根本無法保證這些土地都能被利用起來。
前世司馬遹搞過農(nóng)場,曾經(jīng)詳細調(diào)查過一個普通人最多可以耕種多少土地,在不依靠機械、耕牛等勞動工具的條件下,一個成年人最多可以照顧10畝左右的土地。也就是10萬畝土地,需要一萬左右的勞動力。
僅靠新城以及周圍幾個縣剩余的勞動力根本無法滿足需求,因此司馬遹要想開發(fā)這些土地,就必須改良生產(chǎn)工具,擁有足夠的耕牛以及馬匹,還要想辦法從世家大族手中搶奪人口。
“殿下,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嗎?”
綠珠跟著司馬遹進了庭院,看著精致的小院,有些歡喜的問道。這是賈茂給司馬遹準備的臨時住處,一座五進五出的庭院,雖然沒有東宮奢華,卻別有一番韻味。
“嗯,可能吧,今晚先湊合一晚,明天我們就搬到皇莊去!”
司馬遹隨口答道,今后他的重點肯定在皇莊內(nèi),新城縣只不過是他的臨時落腳點。而且有的人也不會希望他多待在縣城內(nèi)。
一路上車馬勞頓,司馬遹也累得不輕,他稍稍跟綠珠說了幾句話就躺在床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戌時劉總管前來叫他參加宴會,司馬遹這才醒過來,此時夜晚已經(jīng)降臨。
綠珠進來幫助他洗漱穿戴,或許是第一次參加這樣一個以自己為主的宴會,司馬遹竟然顯得有些緊張和興奮。
一刻鐘之后,司馬遹坐在前往州縣府的馬車中一動不動。突然他的心里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以至于整個人僵化的如同木雕一般,就連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沿著他的臉龐滑落,他也不敢動彈自己的身子分毫。
事實上賈茂的縣府離司馬遹的宅邸并不遠,不過一里路而已,就算走也只要花半刻鐘的時間。但即使是府邸就貼在縣府的邊上,也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時候走路前去,因為那樣太顯得寒磣了,并不能體現(xiàn)世家的高貴。
新城賈茂的縣府很大,很符合西晉當(dāng)下奢靡的風(fēng)氣。那是一片以長一里寬一里的灰墻圍起來的建筑叢林。那已不像是宅院而與城池相似了。在這棟縣府中,凡是城池應(yīng)該有的設(shè)施這里都有。出了房屋的瓦片不是用皇宮專用的紅瓦之外,其他的也就是規(guī)模上比皇宮小一號罷了。
果然不愧是世家大族的作風(fēng)!司馬遹暗暗皺眉,他非常看不慣當(dāng)下晉朝奢靡之風(fēng)。
進了縣府的大門,原本一條大道被不同顏色的石子分著了左中右三個部分。所有進入大門的馬車都依著其主人在縣令帳下職責(zé)的不同而分歸左右而行,中間的大道是空著的,似乎是為司馬遹的專門準備的道路。
馬車在舉行宴會的廣場前停住,眾人俱下了車。從這里是前往大廳的十丈路,司馬遹等人跟隨著縣府的人往里走,途中便見許多人早已到了。他們似乎很喜歡利用宴會之前的機會來交識朋友,故而整個偏廳盡是嗡嗡的一片,到處都是他們交談的聲音。雖然交談的都是那種空泛的問候之語,但他們的臉上盡是一臉正經(jīng)的模樣。
正在這時,縣令賈茂帶著眾人前來迎接司馬遹,直到這時眾人才將自己的目光集中到了司馬遹一行的身上。他們也知道今天宴會起因的緣由就是縣令大人為太子殿下接風(fēng)洗塵。眼下太子既然出現(xiàn)了,眾人自也得和這位主角打招呼一番。
“太子殿下好……”
“太子殿下辛苦了……”
在前往大廳深處的路程上時不時有賈茂手下的官員們上來與司馬遹打招呼,面對熱情的眾人,司馬遹非常矜持的一一向他們點頭示意,客氣的回禮。一時眾人覺得太子殿下彬彬有禮,禮賢下士。
等到司馬遹走到主位上坐下,眾人才依照不同的地位,坐在不同的座位上。其中縣令賈茂坐在首位,在他下首是新城當(dāng)?shù)睾雷謇罴壹抑骼罘揭约巴跫壹抑魍跞实拢瑫r也是新城縣的主簿及縣尉。
可以說整個新城縣就掌握在這兩個家族手中,就是賈茂來了這里也不得依靠李家以及王家。司馬遹笑著跟對方打了個招呼:“二位大人,孤這廂有禮了!”
王、李二位家主有些受寵若驚,他們沒想到太子如此平易近人。
“太子乃今日之貴客,當(dāng)是我等向殿下行禮才是。”
王、李二位家主人見到司馬遹頜首微笑,其中一位年約四旬,身高近八尺,身著錦袍的中年人大著膽子向著司馬遹大聲說道。
“諸位客氣了!”
司馬遹連連謙遜道,他隨即將身后等人喚上前來,向這些人介紹道:“這位是東宮洗馬江統(tǒng)、中舍人杜錫,二位屬官都是性亮直忠烈之輩,以后當(dāng)他們找到各位府上時,請諸位多多予以幫助;后邊兩個身形彪悍的大漢,乃是本宮衛(wèi)率的督官,他們今后將負責(zé)本宮的安全。”
說著司馬遹轉(zhuǎn)過頭來,像自己的屬下介紹眼前的這幾位新城地頭蛇:“這位是新城縣縣令賈茂大人,那位王家家主王縣尉,最后這位則是李家家主李主簿。”
“下官(賈茂、王仁德、李方)見過各位大人。”聽了司馬遹的介紹之后,賈茂等人趕忙向江統(tǒng)等人躬身行禮。他們知道這些人都是受司馬遹敬重的人,自是不容小看的。
江統(tǒng)、杜錫等人知道他們今后要在新城安家,眼前的人都是當(dāng)?shù)氐牡仡^蛇,不宜得罪,因此眾人也沒有擺京官的威風(fēng)以及名士的風(fēng)范,而是謹記太子的教導(dǎo),虛心假意的跟眾人打招呼。
“不愧是來自京城的人物,果然是風(fēng)華正茂、風(fēng)度翩翩啊。太子殿下手下果然是人才濟濟,臥虎藏龍。”
當(dāng)下眾人對江統(tǒng)等便是一片的稱贊。雖說他們都是文化人,用詞都比較文雅一些,自不會出現(xiàn)那種過分拍馬之言,只是一般的贊賞罷了。但聽在性情耿直的江統(tǒng)、杜錫二人耳中,還是讓他們的臉頰一陣發(fā)紅,頗有些尷尬的受不住了。
好在司馬遹看出眾人的尷尬之意,立馬岔開話題,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宴會上。整個宴會,司馬遹坐在主位,江統(tǒng)等人自是坐在賈茂等人的對面,也就是司馬遹的右手邊。在江統(tǒng)席位的對面,也就是司馬遹左手邊第一席的位置,這個位置被安排給了新城的縣令賈茂大人。
至于剩下的新城官員以及太子屬官則是按各自官階的大小分做兩邊。不一會,在高臺上司馬遹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原本雜亂無章站立在大廳內(nèi)的人,都迅速的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老老實實的端坐在那兒,儼然是一副正經(jīng)的模樣。
看到眾人都如此的有秩序,宴會主人賈茂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便有侍衛(wèi)大聲的宣布:“上菜!”
一盤盤熱氣騰騰的食物被下人端了上來,卻盡是肉食,很少有蔬菜,而且其中制作的手段花樣百出:烹、煮、炙、炸、燉樣樣都有,讓廳內(nèi)早已忍耐到此刻還不得進食的人,嗅著盤內(nèi)濃郁肉香不禁兩眼放光,食指大動不已。
司馬遹看到這種情況感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事情,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他多想。此刻,所有人都看著在上頭端坐著的司馬遹的動作,等著他開始吃進第一口食物。因為只有上頭的主君,開始進食了,那么下邊的官員們也才能動彈自己的碗筷。否則,即使餓扁了肚皮,他們也是不能先失禮的。
終于司馬遹的手開始動了,他慢慢從一盤牛腿肉中撕扯下一塊牛肉來,緩緩的送往自己的口中,咀嚼爛了,吞下……
眾人立馬開動起來。眾人邊吃邊談,雖然都是廢話,可司馬遹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則會被眾人認為失禮,這在古代是很嚴重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