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升三竿,賈瑋才醒來,昨夜回來太遲,其實已是凌晨了,難免睡過了頭。
“二爺,你總算醒啦!”襲人步履輕快地走進(jìn)來,她在外頭大屋,一直留意著這裡頭的動靜,賈瑋剛坐起來時,碰著牀架子發(fā)出的輕微聲響,讓她聽見,立刻就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往這邊過來。
“現(xiàn)在是幾時了?”賈瑋仍有些迷糊地問道。
“巳時一刻了……二爺,大奶奶、各位姑娘們都在書房等著你起來呢,說是要打聽詩會的事兒。你出去後,洗漱一下,先去書房跟她們打個招呼,再過來用早餐,等用過早餐後,再好生陪她們說話,可好?”
襲人從櫃子中拿出昨夜裡早備好的貼身衣裳和外頭衣裳,隨後脫掉賈瑋身上的貼身衣裳,再一件件替他穿上乾淨(jìng)衣裳。
本來像貼身衣裳是不必一早就換的,但賈瑋昨夜回來太遲,也沒洗澡換衣,就直接睡了,因此只能一大早的換上。
她一面動手替賈瑋穿衣裳,一面絮絮叨叨地說著。
“好,姐姐,全依你。”
賈瑋一看到她這種小管家婆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也清楚她是爲(wèi)自己考慮,當(dāng)即答應(yīng)。
說起來,這一覺居然睡到了巳時一刻,讓他有點沒想到,這相當(dāng)於上個世界的九點十五分,重生以來,他還沒哪次起得這麼晚過,李紈以及衆(zhòng)姐妹們一大早地都跑來等著他起牀,他更是沒想到,摸了摸鼻子,他想像著將錦瑟拋給她們後的反應(yīng)。
“那好,我讓她們趕緊的去熱早餐。”見賈瑋爽快地聽從自己的意見,襲人很是高興,立刻衝外頭屋子吩咐了一聲,掉過頭來時,猶是笑靨如花的樣子。
賈瑋本想說天氣熱,用不著再熱飯菜了,但看著她這副高興模樣,就不提了,隨她去。
穿好鞋子,跳下牀來,待襲人爲(wèi)他束好髮髻,賈瑋便出去略略洗了把臉,用青鹽漱漱口,往書房而去。
繞過幾處隔扇,進(jìn)了書房,果然看到李紈、寶釵、黛玉、湘雲(yún)、迎春、探春、惜春她們正坐著聊話兒,忙笑著一個個打過招呼,“你們再等一陣工夫,我用過早餐,就過來告訴你們詩會的事兒。”李紈等人也忙笑道,“快去吧,這個不急,我們幾個坐在這裡說話也不悶。”
賈瑋便退了出來,到大屋內(nèi)用餐,用完餐,再次洗漱後,來到書房內(nèi)坐下。
剛一落座,湘雲(yún)就笑道,“愛哥哥,我們昨兒在紫菱洲垂釣,一直談著童山詩會的事兒呢,連釣魚的心思都沒了,猜著是怎生一個風(fēng)雅繁盛的場面,恨不得也上去一趟,親眼瞧瞧,只可惜我們都是女子,沒法去呀,如今你快跟我們說說罷,我們來了都快一個時辰了,就等著你說呢。”
她率先開口,一開口又是“愛哥哥”,坐在她左手邊上的黛玉瞅了她一眼,脣角上揚(yáng)。
“雲(yún)妹妹,別急,我這就開始說。”湘雲(yún)一如繼往的性急和好奇,讓賈瑋莞爾,隨即望了望李紈等人,“……雲(yún)妹妹說,可惜是女子不能去,其實這次去童山詩會,我還真見到了一位女子,帶著個婢女,置身其間。”
“二哥哥又來哄人!”探春登時笑了,絲毫不信地說道,她以爲(wèi)賈瑋又是在杜撰。
“呵……我也不信呢,哪有女子這麼拋頭露面的?定是二哥哥瞎編的……”黛玉接口說著,同探春相視而笑。
“好啊,愛哥哥,我說女子不能去,你偏說見了個女子,一點兒也不正經(jīng)……你究竟還說不說詩會的事了?”湘雲(yún)嗔笑地說道,伸了伸手,作勢要捶賈瑋。
迎春和惜春坐在一塊,沒說話,抿嘴笑了。
李紈和寶釵也沒說話,笑著搖頭,自然也是不信,當(dāng)他是調(diào)皮,畢竟只是十四歲的少年。
瞧著她們一致的反應(yīng),這也是在預(yù)料之中的,賈瑋只得攤攤手,“我說的是真的啊,你們?nèi)舨恍牛^幾日消息傳出來,就曉得我有沒騙人……這位女子據(jù)說封號是鎮(zhèn)國長公主……”隨後他詳細(xì)地將如何在水潭邊偶見對方,以及後面向紫玉打聽的情形說了一遍。
說到了細(xì)節(jié),且如此真實,李紈等人皆是聰明過人的女子,自不乏判斷力,由不得全信了,相互看了看,臉兒微紅,眼蘊(yùn)笑意,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賈瑋居然看到人家脫衣裳,儘管是無心之舉,對方也只是微敞衣裳,但聽在耳中,仍覺得有些怪怪的。
對於這位鎮(zhèn)國長公主居然帶著小婢前往童山詩會,與一衆(zhòng)男賓共處一堂,連個屏風(fēng)之類的也不用,李紈等人深爲(wèi)訝異之餘,都不禁有些羨慕和嚮往,若是其他門戶與她們相當(dāng)或低下的女子,如此行事,她們多半是不以爲(wèi)然,但對方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就大不相同了,完全可以拿來做爲(wèi)效仿的榜樣,不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公主尚且如此,何況她們?
自然,這也只想想而已,真讓她們效仿,其實沒有哪一個敢的。
就算是湘雲(yún),平時總愛女扮男裝,但讓她拋頭露面,坦然坐在一堆陌生男賓中,自問也做不到。
“這位鎮(zhèn)國長公主,年方十九,閨名高婕,聽說平日裡就頗爲(wèi)特立獨行,誰也約束不了她,有人將她比成唐朝太平公主,其他公主郡主倒不曾聽說有這樣的……”這時寶釵輕啓芳脣,開口說起這位長公主,對賈瑋瞥見對方脫衣之事,則避而不談。以她的教養(yǎng),不要說在大庭廣衆(zhòng)下談這個話題,就算私下裡自己一人,也不會多想。
“原來寶姐姐知道她啊,高婕……這名字倒是適合她,清爽大氣,不大嫵媚。”賈瑋略略一怔,隨即微笑說道。
“要不然說寶姐姐博古通今,沒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湘雲(yún)一笑接口,又望了望黛玉,有些得意。
小時候,她同黛玉呆在一塊,黛玉靈巧聰明,才華又高,幾乎什麼都比她強(qiáng)些,就算是鬥嘴,也是一樣,她讓對方欺負(fù)得不輕。
後來寶釵來了,才情學(xué)問,同黛玉各有千秋,並且在性格和人緣上,要勝過不少,湘雲(yún)同寶釵關(guān)係更親密些,此後與黛玉斗嘴,就常常擡出寶釵來對付黛玉,做爲(wèi)小小報復(fù)。
當(dāng)然,眼下卻是她主動向黛玉挑釁了,這倆個十三歲的女孩,一起長大,常常見面,一個敏感,一個直率,性情未必很融洽,彼此間其實也是有些小恩小怨的,遇到機(jī)會,就要刺對方一句兩句,才覺舒坦些。
“寶姐姐自然色色都懂,聽說做菜也做得不錯呢……什麼時候讓大家都嚐嚐?”見湘雲(yún)有意在她面前說寶釵的好,賈瑋又在場,黛玉忍不住醋意發(fā)作,輕輕扇著團(tuán)扇,嬌容含笑地對寶釵說道。
她這一問,寶釵登時羞得滿面通紅,白玉般的面龐有如胭脂洇開,聰慧如她,自然立刻就猜到黛玉得知了她爲(wèi)賈瑋做菜的事兒,這件事被人知道已是很羞人的了,何況說出來,儘管黛玉說得含蓄,但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羞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