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郡,自從二月淪落反王之手,這個昔日鄱陽府最繁華的郡,年前這里還是五里一村,十里一鎮(zhèn),河道穿街走巷,勾連襄樊八百街,有著蜿蜒千里河湖路,半是繁華街的美譽,可憐沒小半年的功夫,就已經(jīng)是民生凋敝,村鎮(zhèn)破落無人煙。
“造孽啊”
夜行一日,冷卓就率領(lǐng)麾下兵馬繞過了交城西北,襄樊東南的另一座城池,白子城,在與半月多前,這白子城還是構(gòu)成雙方交戰(zhàn)主戰(zhàn)場的縣城,古塔折沖府的中郎將韓濤領(lǐng)兵坐鎮(zhèn),抵擋楚州大軍的進犯。
而冷卓在奪占了交城之后,潰散的交城守軍大部分都退往了這里,因為兵力捉襟見肘,所以冷卓也沒有趁勢奪取這里,而退入這里的守軍也因為主帥韓濤身受重傷,昏迷過去,而群龍無首,只是緊閉城門,不敢出城。
冷卓自然不知道這一段,所以他們是繞著白子城,盡量選的偏僻路徑走,但是這里是襄樊,在偏僻的道路上也是村鎮(zhèn)密布,本來冷卓還有幾分擔(dān)憂,但是這一路走過,卻又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這一路沿途,接連穿過好幾個大村,說是村,但掄起規(guī)模也堪比一個小鎮(zhèn),人口不下千余戶,不過這幾個村子早就沒了半點人煙,畢竟這里之前是雙方交戰(zhàn)的地點,偌大的村落,被燒毀大半,夜里走過,陣陣嗚咽之聲讓人那叫一個毛骨悚然。
而眼下途徑的這個鎮(zhèn)子,算是白子縣西南的一個大鎮(zhèn),鎮(zhèn)上,多出不少青石白瓦的大宅院,冷卓這三千兵馬將此處暫時給封鎖住了,一干武將早就帶著人沖到鎮(zhèn)子上,而冷卓也騎著馬走入這條青石街道,卻是發(fā)出一句感慨來。
只看街道兩側(cè)的商鋪,就足以看到這鎮(zhèn)子往日的繁華,然而騎馬走在街上,冷卓看到的卻是門窗大開,仿若過了匪盜一般的場景,街面上血跡可能是因為雨水而沖刷了干凈,倒是那商鋪的門檻,窗子外的墻壁上,還有不少暗紅的血漬,顯得格外的扎眼。
鎮(zhèn)子里只是響起一小陣的刀兵交擊聲,便恢復(fù)了平靜,不過這平靜對比起這偌大的鎮(zhèn)子,卻顯得有些不正常。
半晌的功夫,四散出去的兵馬陸續(xù)而回。
“少主,鎮(zhèn)內(nèi)的守軍已經(jīng)拿下了,人數(shù)不多,只有兩百來人,反抗最激烈的十?dāng)?shù)人直接砍了,余下的盡數(shù)都降了,現(xiàn)在都關(guān)押在一處大宅院里,另外吃用的糧食也搜羅出不少,已讓人做了”
“恩,知道了,讓大家抓緊時間吃飯休息,另外注意安排哨探”冷卓說著,扭過頭,看向街旁,位于十字口上的一座圓塔四層酒樓,扭過頭,對著諸葛亮道:“軍師,我們就在這里歇歇腳吧”
諸葛亮點了點頭,一干人進了這酒樓之中,顯然這里也遭過兵災(zāi),而且也有些日子沒人打理,地面上一層灰不說,連桌椅也是橫七豎八,說明這里已沒人經(jīng)營。
上了四層,士兵們重新擺好桌椅,擦拭干凈,冷卓跟諸葛亮尋了一處臨窗的位置坐下,望著鎮(zhèn)子街道上,從這里朝下看去,似能看到這里往日的繁華。
蹬蹬蹬,冷卓沉默著看著窗外,沒有說話,心里一片感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上樓聲,卻是許褚拎著一個瘦溜的男子上了來,沒等冷卓發(fā)問,許褚就已經(jīng)甕聲甕氣的道:“少主,剛在下面看到這個瘦個子躲在柱子后面一副不軌的偷瞧,看到我們過來,撒腿還想跑,本來想直接咔嚓了他,不過他說他是這個酒樓的掌柜的”
“哦”冷卓目光掃向那干瘦的中年男子,道:“你是這酒樓的掌柜”
“大人,小的說的千真萬確,絕對沒有半句虛言,如有假話,就讓我全家不得好死”那掌柜跪在地上,賭咒發(fā)誓的道。
“行了,站起來說話吧,你叫什么,為什么躲著,還見了人就跑”
那掌柜的謝了一聲,這才站起身,一臉苦笑的道:“回大人,小的叫古盛,這鴻運酒樓的大掌柜,至于之前為什么要跑,說句您不愛聽的話,都是嚇怕了”
“哦?”
古盛是開酒樓的,自然是心思靈巧,善于察言觀色,暗地里打量了冷卓等人,小心翼翼的道:“小的能否冒昧的問一句,大人是?”
“大膽”許褚直接一瞪虎目,頓時嚇的那古盛一縮脖子。
冷卓卻是呵呵一笑,道:“不用如此,我相信古掌柜應(yīng)該跟那些反王軍沒有什么干系,對不對”冷卓說著看向古盛。
“對,對”古盛哪里會聽不出冷卓話中的另一層意思,既然將襄陽王軍說成反軍,那自然是楚州軍了,古盛點著頭,突然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板上,道:“大人,你們可算是來了,您可要為了我們這些可憐人做主啊”
古盛這么來一下,卻是讓冷卓有點不解了,連忙道:“古掌柜,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說話”
古盛卻是一把鼻涕,一邊淚的道:“大人您可不知道啊,這小半年我是怎么過來的,那群反王軍簡直就是一群蝗蟲,我們這陳風(fēng)鎮(zhèn)五千多戶,近兩萬人,如今連千八百人都沒剩下,逃的逃,殺的殺,抓的抓,搶的搶,好好的一個鎮(zhèn)子,鬧的連雞鳴狗吠都聞不到,我們就盼著討逆大軍能殺過來,將這群反軍給殺個干凈,蒼天有眼,總算是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冷卓讓古盛將這小半年發(fā)生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古盛自然沒二話,講述了起來。
自從兩月,整個襄樊被反王軍占領(lǐng),起初只是普通的兵災(zāi),刀槍無眼,所以當(dāng)時一些人逃了,但是當(dāng)?shù)厥剀姅〉奶欤嗟娜烁揪蜎]逃,而且對于老百姓來說,就算換了一個天,對他們來說,也不一定都是壞事。
之后,還算安穩(wěn)了一個月,但是進入四月,襄樊郡境內(nèi)可就熱鬧了,為了籌集糧餉,反王軍開始四下里搜刮,搜刮的狠了,自然有人反抗,這一反抗可算是開了殺戮的口子,但總歸還有節(jié)制。
但是反王軍開始大肆征兵之后,一切就變了,以混混,地痞為首的新兵對著各個村鎮(zhèn)開始了血腥的掠奪,而司徒納蘭這個襄陽王也是一個草包,當(dāng)初進襄陽城,為了錢財就一陣殺戮,只要有大把的金銀,糧草,美女送上來,對于下面縱兵劫掠的事根本就不聞不問。
上頭不管,沒人約束,這一下子,整個襄樊郡可就成了人間地獄,不出三個月的時間,也就成了眼下這般模樣。
“這司徒納蘭……”冷卓腦海里想了半天詞,愣是找不出一個形容詞來,這家伙就這副德行,還造反,如果沒有李唐背后撐著,估計連冒個泡的資格都沒。
而諸葛亮卻是聽出些信息來,道:“少主,這司徒納蘭征兵征糧,納美女,將好好的一個襄樊給弄的民不聊生,地方疲敝,卻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本來這襄樊地方繁華,我們就算在隱藏行蹤也躲不過村鎮(zhèn),如果這司徒納蘭善待百姓,說不得我們想要襲取襄陽還有些難度,但現(xiàn)在看來,此番北上,我軍定會大勝而歸”
冷卓也是點了點頭,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司徒納蘭這般玩,就算沒有冷卓,估計也活不長久,之前的擔(dān)心,算是白擔(dān)心了,司徒納蘭,等著本少去襄陽取你的腦袋吧
在鎮(zhèn)子上吃過造反,過了正午,太陽沒那么火辣,冷卓這才領(lǐng)兵繼續(xù)前進,而利用這一段時間,派出的前隊探騎已奪下了下一個鎮(zhèn)子,可以說順利的一塌糊涂,而冷卓一行只要一路趕路就成。
這樣的事發(fā)生在敵人占領(lǐng)的區(qū)域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但是偏偏的就上演了。
襄陽王的反王軍幾乎都集結(jié)在幾處,而冷卓一行進入到襄樊郡腹地,反而遇到的兵馬不多,由此可見,這個司徒納蘭,以及他麾下的那些文臣武將幾乎都是擺設(shè),完全是被李唐掛在外面的羊頭。
冷卓率著三千兵馬一路日夜行進,居然沒有遇到半點阻攔,甚至驚動襄陽城的潛伏到了襄陽城東南門戶黎平小城,幾乎連刀子都沒有動幾下的,就控制了這座襄陽門戶,距離襄陽城不足八十里之遙。
只待休息一日,明日一早,三千兵馬就直取襄陽,不過在冷卓到達黎平城時,交城內(nèi),黑鱗折沖府中郎將傅玉卻是站在城頭,一臉的閃爍不定,預(yù)料中的交城城前的血戰(zhàn)沒有發(fā)生,這座東湖跟襄樊之間的咽喉要地,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傅玉這一路兵馬除卻他麾下的兩千黑鱗魔衛(wèi)外,余下的就是萬余還算堪用的新軍,本來傅玉已打算犧牲了這萬多人,在交城打一下,而后利用黑鱗魔衛(wèi)可潛水的能力,從東湖中消失,然后以犧牲這一萬兵馬來換取金蟬脫殼的機會,但沒想到讓他謹慎了大半天的交城居然是一座空城。
意外,但更多的是不解,輕松拿下交城,那也就不用什么金蟬脫殼,完全可利用交城而守,傅玉一邊讓人聯(lián)絡(luò)白子城,一邊下令麾下兵馬修繕城墻,打算在這里阻擊追上來的楚州兵馬。
而他則站在城頭上,納悶了起來,那支奪取了交城的兵馬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