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紅心跳又羞又臊,被人如同哄騙小孩子那樣‘勸退’了一回,成樂徹底敗下陣來。
坐在長椅上,他憤怒的握緊瞪著一雙大眼,盯著變黑了的屏幕,手指跟掌心的力道,大到讓金屬製成的機身,陷進肌肉當中的程度,咔吱咔吱的細微摩擦聲從他的手中發出,認真觀察的話明顯能夠發現,被他攥在手中兩邊的金屬外殼,塌陷下去了少許。
不過好在他手頭上使用的這部傢伙,是由x大隊技術部特製而成,質量好到防火防水耐摔耐撞。
換成一般,像剛纔那樣被他捏一下鐵定報廢,原主成樂留給他的這具人間兇器一樣的身體,在力量跟爆發力方面的強度可不是吹的。
注視著兩邊明顯符合手指寬度的凹陷觀察了一會兒,成樂好氣好笑喪氣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怎麼說呢,剛纔跟‘心裡有個洞’的一場遊戲,‘心裡有個洞’再一次給他提了個醒。讓他清楚的認識到就算他跟原主都是成樂,可成長的背景不同,大學時選擇的志願不同,能力、性格、心性、以及接人待物的態度,還是差了太多太多。
像他,一個剛出大學校門的大學生,性格開朗樂觀,心裡藏不住事兒,高興與不高興都習慣寫在臉上。
原主呢,一個軍校一畢業就被直接招進x大隊的天才,又怎麼可能像他這樣?成熟、強大、思慮周全,身手遠超一般意義上的特種戰士,豈是他這種沒有真正經歷過那些事情的大學生,能夠比擬得了的。
之前,他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以爲只要靠著演技把他爸應付過去,就有時間依照原主的記憶,慢慢熟悉這個世界的一切。
殊不知,知道是一回事,有本事做到是另一回事。就好比障礙越野中的高板牆,他得到原主的記憶後,非常清楚該怎樣一蹬一攀瀟灑翻越,但真讓他去做卻百分之一百的完成不了,會在跑到高板牆下方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擡頭望著幾米高的高板牆遲疑爲難。
“……哎,這事搞得?!?
“這麼一看,老頭強迫去南部戰區也不是沒有好處?明明應該高興,爲什麼心裡卻這麼不得勁兒呢。”
苦笑一聲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真大學生·非常苦逼·一籌莫展成樂,再一次感覺前方的道路一片黑暗。
工作方面的事情,親情方面的事情,二十年左右的時差,每一件都得讓他適應好一陣,想要瞬間接受習慣並熟練,原主那樣的心性或許沒問題,但是他,明顯不太現實啊。
修養,思考,依照腦海中時不時冒出來的記憶,熟悉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一轉眼,一個月時間過去成樂養傷之餘,已經徹底習慣了這個現代化的社會環境,對網絡、遊戲、信息這塊兒尤爲熟練,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是託了網友‘心裡有個洞’的福。
詳細的過程是這樣的,自從初次對戰被對方血虐之後,成樂發誓定要一雪前恥,事後狠狠修煉了一把‘軍界傳說’這款遊戲。
每天躺在牀上打針無聊的時候,都會屢敗屢戰不斷的像‘心裡有個洞’發起挑戰。從第二次第三次的毫無還手之力,到偶爾給對方找些麻煩,到現在的互有勝負,一個月的時間他的成長可謂飛快,跟‘心裡有個洞’這個暱稱後的真人,也是越來越熟悉。
互相加了對方好友,也早就交換了電話號碼,雖然心裡非常清楚彼此就在附近,卻一直默契的沒有提出見上一面的話題。遊戲中、短信中,聊天的範圍從一開始的純屬閒扯,到目前的時政、軍事、娛樂、要聞,每一次的探討嘗試,都代表著兩人的關係在大踏步的前進。
而如今,二零一六年六月十三號,‘心裡有個洞’即將出院,成樂自己也將在十五號辦理出院手續的現在,成樂卻完全沒有時間,爲馬上就要天各一方,相識以後越來越聊得來的新朋友惋惜。
原因很簡單!他爸來了,原主成樂他爸來了,精明如狐挖坑無數的成家輝來了!此時此刻,就坐在他病牀左側,挪到牀邊上的椅子上啊!
“呃,爸,那個爸……你,您,您怎麼過來了?”
聲音結巴,強自鎮定,趁著中午打吊針躺牀上瞇了一會兒的成樂,剛一醒來就被牀邊的男人驚住,完全忘了維持演技假裝原主的作戰計劃,看向面前成家輝的眼中,滿滿的都是糾結與遲疑。
這讓坐在兒子牀邊面帶笑容的成家輝很奇怪,狐疑的注視著瘦了不少的兒子打量了片刻,心裡剛得出個沒什麼不對的結論,卻在下一秒看見兒子眼中的神情時心臟一提,生出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個人是誰?絕對不是他家兒子,雖然長得跟他兒子一模一樣,可是氣場、感覺方面差了太多太多。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眉眼也是那眉眼,可眼神中的青澀躲閃是怎麼回事?他家兒子,他從小寵到大,從來沒打過一下罵上一句,一直以來都是他心中驕傲的兒子,只不過是受了一次傷養了一場病,怎麼可能變成現在這種稚嫩懵懂,一潭清水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模樣?!
“……睡醒了,要不要喝水?你小子可以,一個月都沒打過一個電話。忙什麼呢?還在跟爸慪氣?”
說著話神情莫測,拿起牀邊牀頭櫃上的水杯遞到成樂手中,一身軍裝沒戴軍帽的成家輝,觀察著面前兒子的反應。
“啊?電話?打,打電話?我,我我我,我忘了,不是生您氣。看爸您說的,我一個當兒子的,又怎麼可能……”
“閉嘴!別說了!你,是,誰?!”
非常肯定,一字一句,說話聲音越提越高的成家輝,呼的一下站起了身。
“呃——”
面對成家輝的質問,緊張慌亂忙著找藉口的成樂耳膜一震身體一縮,在牀邊成家輝突如其來的強大氣場中,解釋的聲音斷在了半空中無法繼續。
再看成家輝,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那麼現在已經肯定!他家兒子,他進入x大隊服役的兒子那麼強大,就算忽然之間遇到突發事件嚇了一跳,也不可能流露出面前這人這樣,畏首畏尾縮手縮腳極度不安的神情。
這人不是他的兒子!
他是誰?
從哪兒來的???
把他引以爲榮的兒子怎麼樣了?!
要不是顧及影響,想要儘快搞清楚事情真相,害怕弄傷了兒子的身體兒子再也回不來。他真想,真想一把把這個搶佔了他兒子身體的怪物掐死,省得他頂著他家兒子的軀殼在這裡丟人現眼。
砰!
一聲爆響,擺在牀頭櫃上插滿鮮花的花瓶整個炸開。
成樂臉上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看看花瓶的碎片又看看牀邊從座位上站起來瞪視著他的成家輝,既有些想不通成家輝是怎樣,在不動手的情況下將花瓶弄破的,又有些驚慌失措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好把他爸氣出個好歹。
搞清楚,雖然被成家輝發現了他不是原主,可面對著這位只比他爸大點兒,性情神態完全一模一樣的成家輝,他又怎麼可能當成另外一個人?
一兩分鐘之前,這位在發現他的不對勁兒之前,微笑著看向他時眼睛中流露出來的關心疼愛,完全跟另外一個世界裡,沒鬧彆扭前寵愛他的父親一樣。都是那種有子萬事足,這小子爭氣從來都不讓人操心,我家臭小子真給老子長臉的模樣!
“那個,爸……別!您先別生氣!我我我,我真是你家兒子啊!我真的真的就是成樂!”
想要解釋的聲音剛出口,一聲爸還沒有叫完,成樂就注意到面前成家輝的眼中被怒火浸滿,下意識地握掌成拳擡起胳膊想要砸向他的臉。
“真的!真的!我沒有騙人!我我我,我真是老爸你的兒子!就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兒子,不是將近四十歲的年紀,大學上的也不是軍校是中戲,過來前……剛剛大學畢業。”
“……”
“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上個月您給我打電話那天,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到了這兒。我我我,我當時正在租的房子裡面睡覺,沒幹別的事情也搞不懂爲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我發誓我沒有騙您,不信您可以問我小時候的事情,我自己也不想這樣,我,嗚——”
情緒激動既是解釋又是發泄,成樂坐在牀上整張臉急得通紅,脖頸上的血管暴起,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又一層汗水,眼睛中也在吼完最後一個字時滾出了大串淚珠。
此情此景,站在牀邊看著的成家輝心中的苦澀無法言喻,他很不想相信面前‘兒子’聲嘶力竭荒謬可笑的辯解,但多年以來身居高位閱人無數的經驗卻告訴他,這個大學生兒子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實話,真實的情況極有可能就是他說的那樣。
但是!
穿越?消失?突如其來的靈魂轉換,沒想到這種事情他成家輝也能遇到。
本來他還以爲田家田路跟雷霆的消失只是個例,沒有想到他們成家也有類似的榮幸。他該說這次事件幸好沒讓他家成樂直接失蹤,只不過是換了一個靈魂,換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成樂,本質上過來的人還是他們成家的後代,他成家輝的孩子嗎?
閉眼睜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成家輝身體微晃鬆開了攥緊的拳頭,強迫自己在一分鐘之內冷靜了下來。
他後退半步,坐回到之前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向牀上那個身體健壯,哭像卻非常直接狼狽的‘兒子’,苦中作樂的安慰自己,這是老天爺專門滿足他想要教養兒子,想要享受養兒子樂趣的一種補償。
以前他家成樂啊,太聽話、太聰明、太過自制上進,某些時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非常沒有成就感。從小到大根本沒有讓他操過任何心,長大軍校畢業後直接被招進x大隊時他還挺遺憾。沒想到老天爺竟在這裡安排了一個轉機,你說他該怎麼辦?接受現實,還是尋死覓活求神拜佛的讓老天爺把他家兒子還回來?
哎……
在心裡嘆了口氣,一生中經歷過數次大起大落的成家輝,很快將心情平復下去。
眉頭微凝,他的雙眼中神光猛然一亮,一種他在發出質問前就放出的氣場瞬間改變,朦朦朧朧中在他的左側肩頭出現了一個身著軍裝,坐在他肩膀上在他看過去時,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笑臉的,縮小了無數倍的小號成樂。
看著眼前這個小人,成家輝感慨萬千,眼中閃過無數情緒,最後化成一抹堅定。轉回頭,看向牀上漸漸止住哭聲的兒子,強迫自己嘴角翹起面帶微笑,準備好好確定一遍這件事情的真僞,安一安自己的心。
“……樂樂,先別哭了,你既然還是成樂,那我也依然是你爸爸?!?
探出右手在自己左肩上方小號成樂的頭頂揉了揉,成家輝一邊說話一邊收回手掌,原本坐在他肩膀上的小人,同一時刻站起了身體,看向病牀方向時眼中冒出了一團光。
“別怪爸爸多心,爸……有幾個問題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證明你的身份。畢竟,這件事情本身,對你對我,都非常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