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沐槐耳聞此言,亦是震驚非常,半日方纔說道:“我家雖是商賈人家,到底也算個良家,且又不缺錢使,斷不會將自家姑娘與人做妾!高公子錯了主意了。”那高如凜笑了笑,說道:“朝廷律例,品官不得納良家女子爲妾。然而我又不做官,不必忌諱這個。何況據我所知,這位唐姑娘也並非傅家的人,不過暫且寄身此處。傅員外既非人家父母,又非人家兄長,倒怎能替人家做主?我勸傅員外還是進去,問問唐姑娘自己的意思,再來說話罷?!蹦歉点寤甭犅?,更氣結不已,當即喚來小廝將高如凜攆了出去。
唐春嬌在軟壁後頭將這裡情形看得分明,見傅沐槐就要進來,連忙往後頭躲了。
那傅沐槐走進上房,陳杏娘見了他,便問道:“做什麼這般橫眉豎眼的?那高公子同你素無相交,怎麼今兒忽然上門來拜?”傅沐槐便將高如凜來意講了一遍,說道:“你看這世上哪有這般荒唐的事!不因不由上門來拿言語相挾,強討良家女子爲妾的!”陳杏娘也點頭道:“老爺這事見的有理,雖則春嬌不算咱們家的人,咱們也不能行那等無良的事。好好一個清白姑娘,怎好與人做妾。何況他是暫居此地,討了人去,豈不是要算個外宅?更難看了?!备点寤苯涌诘溃骸斑@話不錯,我心裡的意思,總還要替她尋個家境殷實的人家做正房,也算人相托一場。誰知如今鬧出這樣的事來,這高如凜又恁般可惡?!标愋幽锇櫭嫉溃骸笆乱阎链?,多說無益。老爺也不要再尋他嚷鬧了,我素聞這高如凜是個無賴,倘或弄的急了,他便在城裡同人胡嚼,敗壞春嬌名聲,吃虧的也只是春嬌?!备点寤秉c頭道:“這個我自然曉得。”夫婦兩個便在屋中說話。
卻說那唐春嬌見了堂上的情景,自家走回後園,就在假山石後頭的豆青瓷涼墩上坐了,悶悶不語,低頭出神。
正在此時,忽然一陣弓鞋擦地之聲響起,上房丫頭寶珠尋了過來,說道:“二姐怎麼獨個兒在這兒坐著?倒叫我好找的!太太使我來尋二姐到上房有話說。”唐春嬌聞言,心裡兀自惴惴不安,當下垂首不語,跟著寶珠過去了。
待到了上房,傅沐槐已出門去了,只餘陳杏娘一人在裡間炕上坐著,傅月明亦在一旁陪坐。
見她到來,陳杏娘便道:“月兒出去,我同你姑姑說幾句話?!备翟旅髀犅?,起身笑道:“太太同姑姑說什麼話,這等揹人!”說笑了兩句,便去了。
那唐春嬌走到屋中,將頭一垂,不敢多言,只道了聲:“姐姐?!?
陳杏娘將幾個丫頭也打發了出去,方纔淡淡說道:“今兒喊你過來,倒也不爲別的。只是問問你正月十五那夜裡,高如凜送你回來,你可有贈他什麼物事?”唐春嬌聽說,低聲說道:“只是走走便回來了,並不曾與他什麼。”陳杏娘點頭道:“這般我們便放心了,這廝今日來家裡,說要討你過去做妾,言語好不無禮。還拿了個香囊,說是你與他的,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倒像有那麼回事。我心裡想著,你也是個聰明的姑娘,想必不會做這等傻事。不知他從什麼地方得了一枚香囊,竟要栽在你身上,也當真可笑。這高如凜不是好人,平日裡言行甚是無端,常在花街柳巷裡遊逛。這城裡數得著的幫閒搗鬼,都同他有些往來,你可不要錯了主意?!?
唐春嬌聽了這番言語,只是默默不語。陳杏娘又道:“年裡嫂子替你說了樁親事,我聽著倒覺得很好。原本打算待過了年就替你定下的,誰知十五夜裡竟鑽出這麼樁故事。如今城裡傳的風言風語,我們也不好意思再去跟人提的。只好待這事冷上一冷,另與你尋戶人家罷?!闭f畢,又叮囑了些話,方纔打發她去。
唐春嬌在上房地下站了半日,耳聽陳杏娘話語,雖則明面上並無教訓,然而那話裡話外皆指她言行不知檢點,又含敲打之意。當下便聽了個老大不耐,只是不敢與陳杏娘當面頂嘴,強自忍耐。好容易待陳杏娘說完,她道了告退,便出來往後頭。
纔回樓裡,只見家中幾個小廝擡了三口箱子進來,小玉並桃紅兩個正立在一邊。她心中疑惑,上前問道:“這些箱子是做什麼使的?姑娘哪裡去了?”小玉忙著叫人把箱子搬到內室去,便不曾睬她。桃紅說道:“姑娘尋愛玉姑娘說話去了,這是老爺吩咐人與姑娘新添的衣裳。”唐春嬌聽聞,笑道:“老爺便是這等疼愛姑娘,年前我替姑娘收拾東西,見那衣櫥裡只怕還有沒穿遍的衣裳,這就又添了。這三大箱子的,一年四季也就夠了。”桃紅笑道:“哪裡是四季的!這不開了春了,老爺說姑娘要添幾件春裝了,又想著姑娘正在長身子的時候,怕去年的衣裳有些已經穿不上了,特特叫人做了這三箱衣裳。今兒才得了,小廝送進來的。”
唐春嬌笑道:“姑娘如今的衣櫥裡的衣裳,已要插不下手去了,這再做新的,只怕要沒地方放哩。這一家子大小,連著老爺太太還沒見添新衣裳,倒是先與姑娘做了,也當真少有?!碧壹t說道:“怎麼沒有?老爺太太的衣裳昨兒就送來了,只是咱們的衣裳倒要再等等。太太前兒才封了二十兩銀子與裁縫做去了。二姐若是缺衣裳穿,便穿我的也罷?!碧拼簨哨s忙笑道:“我只白說一句罷了,哪裡就有此意了?老爺太太也當真是恩寬的緊?!?
正說著話,裡頭小玉叫桃紅,桃紅就去了。
唐春嬌一人在堂上也是無事,自回了屋中,躺在牀上,心裡兀自盤算道:這家人眼見也就是這等了,我的衣裳也同丫頭們的一道做,還能指望他們與我尋個什麼好人家麼?前兒我又落了把柄在傅月明手裡,連那兩成分子也丟了。陳家的親事也沒了指望,越發沒意思了。這外人皆是靠不住的,還是自家尋個出路爲上。然而眼下又並沒個門路,離了這裡又不知往何處去投身。
這般想了一回,便憶起今日之事,又道:那高公子,倒是於我有意的。他是內臣子侄,又看他穿戴打扮,手裡該很有些閒錢,料是過得日子的。又生得人物風流,倒是個良人,只可惜了他家中早有妻室。想至此處,又轉念道:話雖如此,他娘子又不在跟前,不過只一個叔叔。他在這裡日子只怕還要許久,不然也不至就要納妾。我若跟了他在這裡,也就是兩口兒過日罷了。將上不足比下有餘,總比他丟在家裡那個高些。若我再生下個一男半女,憑我的心智手段,還愁立不了足?何況,這做妾也是平常事,人皆做的我便做不得?強如留在他家受揉搓!
這般拿定了主意,又不禁踟躕起來:只是今兒他已被攆了去,怕再不會回來,這卻如何是好?思來想去只是沒個主意,不由暗生埋怨道:好不好你倒先進來問我一聲,就這般硬作主張把人打發了。我又不是你傢什麼人,你倒憑什麼替我拿主意?
如此這般便生了一肚子怨氣,躺了半日,上房又打發人來請她過去穿珠花,她忙應了一聲,起身整衣去了。
又過兩日,正逢黃道吉日,傅家張羅了一個冬季的霓裳軒便於此日開業。
開業這日,因傅員外平日爲人甚好,近來又頗爲得勢,來捧場的達官顯貴也就不少,帶著一衆鄰里街坊,親戚好友,著實熱鬧了一日。
待鋪子開起來,傅月明果然如前所說,每日帶著丫鬟小玉乘了轎子過來。這霓裳軒外間是貨架店面,有客上門,自有掌櫃夥計招呼。向裡七轉八繞的另有一間小屋,門上掛著珠簾,入門擺著四扇紅漆屏風,屋中書瓶滿架,桌椅光鮮,窗明幾淨,是個極清幽雅靜的所在。傅月明每日過來,便在這屋中坐,每日看賬理貨,等閒不出去,有事只打發小玉來回傳話。她雖不曾露面,櫃上的一應事情卻瞞不過她的耳目,略有風吹草動,後頭便能知曉。
這霓裳軒所賣繡品,爲林家繡坊精工而成,價雖不菲,然而登門的客人亦是顯貴之流,倒也不爲此所限。這些繡品花樣新奇,針工精緻,品格甚高,坊間所傳繡品花樣,幾年不見翻新。霓裳軒中的繡件倒是時常出新,不入俗套。故而那等富貴人家的太太小姐,一見便愛上了,常打發家人來此購置。傅月明又同小玉私下商議,自繡了幾十個香包,用自家配的香薰了,拿到鋪子裡。但有來買繡品的女客,便將香包算作禮物相贈。
這小玉自配的香料,甚是清幽持久,並無一絲煙燻之氣。那閣中的小姐,閨中的太太,得了這樣的物件兒,豈有不愛的道理,使人四處尋訪不得,便又到這霓裳軒來問。那林小月又在姑娘太太們的茶會、賞花會上略透出些風聲。衆婦人見林家女眷皆用此香,更趨之若鶩。傅月明便慢慢的將家中一冬存下的合香送到鋪中售賣,每一上架便被一搶而空。饒是這等,亦有許多人家買不著的。俗話說,物以稀爲貴。這越是難得的東西,便越是金貴。漸漸竟有人願給額外的錢預定貨物,霓裳軒中那搭配著賣的香料生意,倒竟不比那正經繡品的買賣差。此算傅月明的私房,並不走官中的賬。傅沐槐雖略有知曉,倒也不來管她。只過了一段時日,她倒攢下許多私房錢。
那傅沐槐見她將個鋪子打理的井井有條,賬目出入工整嚴明,並無一毫錯處,便也安心將整間店鋪交她打理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重生之嫡女復仇實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