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許可的綠意磕磕巴巴的敘述, 越聽在場一干人臉色越難看,俱程青黑之色,其中老夫人尤為嚴重。
老夫人與慕婉筠是被氣的, 而慕狀元是因為自認為的柳姨娘與綠意說的相差太多, 顛覆得太徹底不太容易接受。自己印象中溫婉善良的妾室是如此的惡毒, 難道這么多年自己身側躺著一條毒蛇, 這也太可怕了。
慕婉玉柳姨娘是因為自己的惡行被披露, 想要把綠意撕碎卻不能動手,忍得太過辛苦而變色。
待綠意說完眾人一陣沉默,慕狀元看向身側的柳姨娘, 還是記憶里的面容,柳葉眉彎彎, 一張巴掌大的臉上嵌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一如既往的惹人憐愛, 一如既往的柔弱美麗。除了眼角淡淡的皺紋,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無法想象這柔美的表皮下有一顆狠毒的心。
柳姨娘見慕狀元看向自己,那眼里帶上了審視的意味,立刻又柔弱了三分:“侯爺......您是站在煙兒這邊的對么?不會眼睜睜看著煙兒被人冤枉,被人安上莫須有的罪名的對么?若是侯爺都不信煙兒,那煙兒只有以死明志了!”說著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慕婉玉也撲了過去抱著柳姨娘:“娘, 別說傻話, 爹爹一定會還娘一個清白的, 不會讓那些奸人陷害娘的, 爹爹你說對么?”慕婉玉同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向慕狀元。
看著柳姨娘與慕婉玉自導自演, 慕婉筠心內嗤笑,誰是奸人她們心里最清楚, 怎么有臉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番話!柳姨娘會舍得以死明志?說出來別說她不信,就算柳姨娘自己都怕不信。
看著眼前母女情深的柳姨娘與慕婉玉,慕狀元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選擇相信柳姨娘母女的話,而不是相信綠意那個丫頭,他無法想象柳姨娘會做出這些事情,這定是綠意為了活命而胡編亂造。
慕狀元的眼神變化自然沒逃過慕婉筠的眼睛,這明顯的苦情戲自家父親都已經看不出來了嗎?父親果然是老了嗎,或者是柳姨娘演技太過精湛,讓人無法看破。
“綠意,你說這些話有何證據?若是拿不出證據就是造謠生事,不要怪本侯治罪于你!”慕狀元厲聲對著綠意道。
“奴婢沒有,奴婢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半句虛言啊侯爺。”綠意被嚇得瑟瑟發抖,之前慕婉筠承諾護著她的話,在慕狀元這個一家之主面前形同虛設,若是慕狀元起心治罪,只怕她只有死路一條了。
“那證據何在?”慕狀元看著一直磕頭的綠意,企圖看出一些心虛的表現,只可惜不曾如愿。
“那些證據都被柳姨娘毀滅了,奴婢不曾留下,但是奴婢真的沒有騙人。”
就在這時從旁邊插出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若是要證據,奴婢這里有。”
從門外進來一個身著破爛衣衫的女子,面上帶著青色紗巾,讓人看不清楚面容。那人進門之后對著慕狀元跪拜:“奴婢小青見過侯爺。”
“小青?你又是何人?你有什么證據?”慕狀元擰著眉頭。小青身上的衣衫雖然洗得發白,而且破破爛爛摞滿補丁,但是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這是侯府最下等婢女所穿的衣服。這一個倒夜香干雜活的婢女,怎么也出來摻和!
“侯爺,這只是妾身院里干雜活的小丫頭,上次她偷拿了妾身的金釵,被妾身打了一耳光,也許因此對妾身懷恨在心,此時來落井下石罷了,讓人趕了出去便是。”
柳姨娘都快忘記有這么個婢女了,努力回憶才想起來,小青就是那個氣質酷似自己的婢女。雖然不知道小青有什么證據,但是柳姨娘覺得先把她趕出去為好。
“柳姨娘,你是心虛嗎?侯爺,還請您聽小青一言,到時候再來處罰小青不遲。”小青跪于地上,態度恭敬卻不卑不亢
“好,你自說來,若是造謠后果你知道。”慕狀元沉吟半晌,最終吐出這么一句。他說不清楚心中是何感覺,總覺得也許一直以來是自己錯了,想著慕狀元又斜了一眼身側的柳姨娘。
柳姨娘不依嬌嗔:“侯爺......您怎么任由這低賤的婢子胡亂污蔑妾身。”
“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姨娘沒有做過,何須擔憂別人污蔑,你說對吧姨娘。”慕婉筠一臉笑容的看著柳姨娘,不枉自己老早施為,如今看看柳姨娘還如何狡辯。
柳姨娘看著慕婉筠明媚的笑臉,恨恨的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進來吧。”小青見無人有異議,便對著門外招呼了一聲。
眾人將目光移向門外,只見門外進來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覺得眼熟的同時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只有柳姨娘在見到婦人片刻后臉色大變。
看著柳姨娘變得青黑的面皮,慕婉筠不自覺勾起了唇角:“小青,這是何人?”
小青抬眼看了看慕婉筠,面紗下的紅唇輕揚:“回大小姐,這是四年前侯爺請進來給夫人接生的穩婆,綠意并沒有說謊,柳姨娘確實收買了這個穩婆。”說著轉向穩婆道:“你把當時的情況細細道來。”
穩婆張了張口,還未說話。一旁的柳姨娘卻嚶嚀一聲暈了過去,慕婉玉慕狀元慌忙伸手去扶。
慕婉筠走過來看著柳姨娘撲閃的睫毛:“爹爹,姨娘沒什么大礙,筠兒有辦法讓姨娘毫發無損的醒過來。”說著對一旁的山羊胡大夫眨了眨眼睛。
一旁想上前的山羊胡大夫止住了腳步,轉而對著慕狀元點了點頭。
慕婉筠招呼一旁柳姨娘的婢女秋菊,把柳姨娘的鞋子脫了下來,飽滿粉紅的指甲便掐上了柳姨娘的腳心。修得整齊的指甲暗暗使勁兒,慕婉筠恨不得使上全身力氣,她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就不信柳姨娘這么多年養尊處優,能忍受得住這個疼痛。
果然柳姨娘忍了一會兒,最終忍不住抖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侯爺,妾身這是怎么了。”
“哦,姨娘就是哭的太多了,索性筠兒會兩手,把姨娘救醒了,姨娘不用謝筠兒,這是筠兒該做的。”慕婉筠一邊擦手一邊笑得燦爛。
“既然無事便讓穩婆接著說吧。”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她只想趕緊完事回去歇著。
穩婆作完證,又進來了王記藥房的伙計,細細訴說了綠意去抓了麝香。隨后小青從懷里掏出一張燒掉邊角的紙:“這是奴婢從廚房的爐灶里撿出來的,親眼看著綠意交給王廚子。”
人群里撲通跪倒一個胖子:“求侯爺開恩,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見大勢已去,有人承頭一干知情人都跪倒在地,向慕狀元求情。
慕狀元臉色復雜的看向柳姨娘,如果之前綠意一個人作證,慕狀元還可以說服自己相信柳姨娘,是因為綠意想把罪名嫁禍給柳姨娘。可是如今這么多人,慕狀元實在無法不相信,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一直以來都包藏禍心,想毒死自己的愛妻,自己的子嗣好自己上位。
而柳姨娘還想垂死掙扎:“侯爺,一定是有人買通他們來陷害妾身,煙兒是什么人侯爺最清楚不是嗎!”
老夫人一拍桌子:“夠了!柳紫煙你太讓我失望了!梓馨可曾虧待于你!你的下人比梓馨還多,所有的一切都是梓馨給你的!你怎么就這么惡毒?居然次次想置梓馨與我的孫兒于死地,連自己肚里的親生骨肉都能下手!柳紫煙你還是不是人!”老夫人說完氣得渾身顫抖。
慕狀元有些灰敗的起身:“娘,接下來就勞煩娘處理一下,我先回去了。”說著慕狀元就要轉身離開,他從平民一步步走到今天,卻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差點害得愛妻愛子命喪黃泉,何等失敗。
柳姨娘卻伸手緊緊拉住了慕狀元的袖擺:“侯爺您別走,您怎么舍得煙兒!”
慕狀元深深的看了柳姨娘一眼,把柳姨娘抓住袖擺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紫煙,自己做了孽,就做好償還的準備,從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妾室。”
“來人,把這個賤婢拉下去亂棍打死,尸首丟去亂葬崗喂狗。”老夫人怒不可言,柳姨娘做的樁樁件件,每件都足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兩個家丁上前架住柳姨娘,柳姨娘哭天搶地,一直對著剛跨出門外的慕狀元哭嚎。
慕婉玉撲到門前,抱住慕狀元的腳:“爹爹,您就饒了娘這一遭吧,您怎么忍心看玉兒沒了娘!”
慕狀元聽著身后那個多年軟語細聲的女子,此時撕心裂肺的哭喊,看了看腿上掛著的慕婉玉,慕狀元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