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秦朗突然宣佈要留在雲裳,最爲震驚的人無疑是傅毅清。
他雖然知道,秦朗留下的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完成傅亦心的願望,但他並不認爲自己能夠跟這隻驕傲的白孔雀和平相處多久。
“是……”秦朗放下了手上的醫書,笑著對上的傅毅清的視線,在他滿眼的期待中,秦朗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個白眼,“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把手上的醫書丟到了一邊,秦朗優哉遊哉的離開的御書房,轉而若無旁人的去了翊坤宮,順著那裡地道的入口,地宮的密室:“呵呵,我又來看你了。”
密室中九顆拳頭大的夜明珠高高懸與天花板上,照得整間密室猶如白晝,秦朗揹著手,看著密室正中央擺放著的那一口大缸,隨著一陣水聲之後,一張慘白的面孔出現在了秦朗面前:“慕容鈺,今天的感覺怎麼樣,我爲你有新配了一種藥水,滋味不錯吧?”
秦朗嘴角微揚,揹著手走到了盛著慕容鈺的大缸旁邊,一手揪著他的頭髮,另一手將被他壓著的木板拿開,一股帶著濃濃藥味的腥臭氣息瞬間瀰漫開來。
在滿缸深色的半透明的液體中,慕容鈺的四肢被以一種不可能的姿態扭曲著,生生塞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團成了一團。
慕容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原本應該是眼白的地方已經跟眼瞳混到了一處,泛著詭異的灰綠色。
“呵——呵——”
慕容鈺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呵呵的破風箱拉弦的聲音,他的牙齒已經全部爛掉了,舌頭也只剩下了一截,整個人,都以著一種根本不可能的狀態頑強生存著。
“因爲心兒小姐說了,不能讓你死,所以我也就只好留在這裡幫你續命。”
秦朗用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的語氣淡笑著決定了慕容鈺的生死,接著又從袖袋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將裡面泛著淺紫色的液體倒入了慕容鈺賴以生存的大缸當中。
“呵——呵——!!!”
水缸裡深色的液體在接觸到那淺紫色液體的瞬間就劇烈的沸騰了起來,慕容鈺猛然間瞪大了眼睛,慘叫悽烈,讓人毛骨悚然。
“放心,死不了的。”
秦朗將瓷瓶收回到袖袋中,看著疼得幾乎失去意識的慕容鈺笑了笑,冷漠的說道。
“真正的酷刑,還沒有開始呢。”
在猶如白晝的密室之中,秦朗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迴盪,好似是死神最後的忠告。
“嫁衣的料子,就用這些吧。”
到了繁若都城之後,沒等傅亦心休息幾天,她與恆琊的婚禮籌備,就這麼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傅亦心將被自己鎖在箱子裡準備一輩子壓箱底的熒光彩緞翻了出來,交到了負責爲她縫製嫁衣的繡娘手裡。
看著那大紅色的綵緞,傅亦心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格外的不平靜,她奢想了兩輩子都不曾有機會穿上的嫁衣,終於,等到了能夠披上它的一天。
“敢問王妃,這,這可是熒光彩緞?”
那幾個繡娘都是老手,手上經過的好料無數,但在看到傅亦心交給她們的布料時,也是忍不住震驚,瞪大了眼睛。
“這位嬤嬤真是好眼光。”
傅亦心
笑笑,一臉憐愛的看著她捧在手裡的緞子,想象著自己穿上由它製成的嫁衣的模樣。
傅亦心在隨恆琊回到繁若之後,繁若王親自接見了傅亦心,對於這個讓恆琊爲之神魂顛倒的女子,繁若王在親眼見識過之後也不的不佩服起傅亦心的手段。
從一個庶出的秀女,到一個泱泱大國的公主,因爲一個女人而致使了一個王朝的傾覆,而她卻有親手推動了一個新王朝的興起,繁若王對於這樣的女子,有欣賞,有敬畏,也有戒備。
“王上大可不必如此介懷,”傅亦心被繁若王單獨傳喚,看著他對自己戒備的神情,傅亦心不由笑笑,卻是態度誠懇,“如今兩國交好,對您,對恆琊,還是對繁若,都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繁若王審視著傅亦心,傅亦心如今的身份讓他無可挑剔,雲裳當今聖上的親妹,雲裳第一首富的表妹,天山神醫的摯交好友……僅這三重的身份就足以將繁若所有的女子都比下去,再加上她驚爲天人的容貌,繁若王非常肯定,在假以時日,她的美絕對會超越恆琊的母親。
“你很聰明。”繁若王看著傅亦心,對她說,“恆琊能夠找到你,也算是他,是我繁若的福分。”
精明的商人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繁若王清楚傅亦心的價值,也知道她如今在恆琊心中的地位。他想要將江山託付給恆琊,也無異於是將整個繁若交到了她的手裡,既然無法拒絕,那還不如順從的接受。
“有時間跟恆琊一起去看看他母親,想必她也很想見見恆琊帶回來的王妃。”
傅亦心看著繁若王提及恆琊的母親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對他也回以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你真的願意隨我去見母親嗎?”
恆琊在聽到繁若王的反應之後倒是並不意外,因爲他知道,只要是自己認可的,父親一定不會拒絕,但在聽到傅亦心親口答應願意陪自己去見自己的母親時,恆琊一時的欣喜難以言語。
恆琊的母親,傅亦心從來都是隻聽過恆琊的描述,而從未見過。因爲繁若王思念亡妻,所以恆琊的母親在仙逝之後並未下葬,而是藉由天山玄冰製成的冰室,安置在了冰室之中。
“母親,兒子來看你了。”
天山玄冰乃是極寒之物,但又不是直接的散發寒氣,所以即使是身處於冰室之中,傅亦心也並沒有覺得太冷。
在冰牀之上靜靜的躺著一個年輕的少婦,正是恆琊的母親。
恆琊與母親長得很像,特別是眉眼之間,傅亦心跟在恆琊身邊,偷偷觀察著她的模樣。
她的個子不矮,眉眼動人,皮膚因爲失血而慘白,但仍能感受她生前時的美麗模樣。
傅亦心側頭看了看恆琊,只見他微笑著,繼續向母親述說著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母親,這是傅亦心,是我選的妻子,是漢人。”
恆琊拉著傅亦心的手,看著躺在冰牀上的母親:
“她叫傅亦心,是雲裳國人,”秦朗絮絮叨叨的將傅亦心是什麼樣的人,爲自己做過什麼,屋裡的溫度越來越冷,但恆琊仍是站在母親的身邊,將他與傅亦心發生的那些事情都講了一邊。
“她是個很好的女子,母親你就放心吧。”
恆琊的聲音很溫柔,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傅亦心甚至覺得他母親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與恆琊溫柔的笑容別無二致。
“心兒,還不過來跟我一起向母親磕頭?”
恆琊轉身看著傅亦心,笑著說。
“母親是漢人,所以在這裡不必拘束什麼。”
恆琊拉著傅亦心跪在她面前,神情嚴肅,讓傅亦心也覺得有些緊張,望著冰牀上那一張好似仍在沉睡的面孔,傅亦心說:“見過……母親。”
家的歸屬,在傅亦心這一聲母親中似乎一下子變得完整了起來,她微微勾起了脣角,而眼角卻恍然有淚水劃過。
“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傅亦心與恆琊的婚禮,行的是漢制,一方面是因爲二人身上共有的漢人血統,另一方面也是爲繁若與雲裳兩國友好的邦交翻開新的篇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大紅色的合榮喜堂燈火通明,滿堂賓客皆是滿面喜色。傅亦心身著著一身熒光彩緞制的大紅嫁衣,鳳冠霞帔,扯著紅綢,大紅蓋頭下難掩她臉上慢慢的喜悅。
“心兒,恭喜你。”
傅毅清看著滿身喜色的傅亦心,不禁有些恍然。
這是發自內心的祝福,作爲一個兄長最真心的祝福。
正如他一直希望的,傅亦心能夠找到一個美好的歸宿,即使那不是他,但只要傅亦心能夠過得好,就比什麼的都重要。
“謝謝大哥。”
傅亦心看著傅毅清,也是覺得兩輩子的努力都沒有白費,所有人都有個美好的結局,這是她一直所期盼著的。
司徒俊雅與秦朗姍姍來遲,如今繁若與雲裳商路大開,也算是實現了當初傅亦心對他的承諾,讓司徒家賺得滿盆滿鉢,實爲兩國功不可沒的皇商。
而秦朗則是依舊在外雲遊,誓言要在有生之年裡踏遍所有山河志中記載的地方。
“表哥我沒有什麼可以送的東西,這是這幾年來萬寶居與茶行的分利,還有每年的分紅。”
司徒俊雅長相隨時玉樹臨風,但爲人做事,這商人的精明永遠不變。
“我在裡面又各添了一點,權當是給我們小心兒的一點零用了。”
傅亦心接過司徒俊雅交給自己的禮單,有心的人偷偷的在上面瞥了一眼,卻是被上面長長的一串數字驚得合不上嘴巴。
“你這一出手就是俗物,真是有辱你這張斯文人的臉。”
秦朗手裡抱著一個長包裹,走到傅亦心面前,笑著說:“上次不小心弄壞了你的琴,這一把綠漪雖算不得頂好,但這音色卻是與你最爲相稱的。”
秦朗打開了包裹,一把古色古香的七絃琴呈現在傅亦心面前。
“祝你跟恆琊琴瑟相和,白首偕老。”
傅亦心微笑著,從他手上接過這一份禮物。
整場婚禮整整喧鬧了一夜,到了天將明的時候纔算是散場。
傅亦心忐忑的坐在新房的大紅牀上,在頭上的蓋頭被挑開的瞬間,她終於看到了自己等了兩世的兩人。
“以後,無論在大的風雨,都不會讓我們分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