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朗接過籃球在地上拍了幾下,柔軟的發(fā)絲垂落下來,被路燈映得近乎金黃,嘴角輕勾,露出笑意和雪白整齊的牙齒,偏頭問道:“在哪里投,三分線還是罰球線?!?
緹娜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囁嚅道:“罰球線就行。”
潘朗點點頭,在介于罰球線和三分線之間的地方原地起跳,雙手持球舉過頭頂投出,動作一氣呵成如行云流水,籃球在眾人的注目下,劃過一道弧度優(yōu)美的曲線,到了籃筐上空,唰地落下準確無誤穿過球框。
眾人被他嫻熟漂亮的球技驚呆,潘朗卻在籃球投出的瞬間,加速跑到籃下,雪白的身影疾行如風(fēng),接住落地又彈起的籃球,轉(zhuǎn)身運球再到罰球線,利落地又是一下,唰地又是一聲,空心入籃。
那群玩籃球的少年也和緹娜一般目瞪口呆地看著潘朗表演,矯健有力的身體充滿了爆發(fā)力,隨著投籃的動作快速地移動,看的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在哪里接球便在哪里的罰球線外原地起跳,180度沒有死角,籃球唰唰地落入籃球框內(nèi)。
緹娜不可思議地捂住嘴,潘朗已經(jīng)停止下來,說道:“該你了,接球?!?
籃球劃過精準的弧線,傳給緹娜,潘朗彎下腰,雙手扶住膝蓋,亮晶晶的汗順著英俊的臉龐滴落下來,他胸口微微起伏,漂亮的眼睛里卻閃動著耀眼的神采,緹娜心頭一窒,問道:“你怎么,你怎么?”
潘朗看向她,璀璨的眸子中有說不出的神采,慢慢地說道:“難道緹娜告訴你,我投籃不行,你才想到要賭這個,可是我早就苦苦練習(xí)過了,是專門準備讓她吃驚的?!?
他抬頭望天,若是她化成天上繁星中的一顆,想必剛才已經(jīng)看到了。
她的確很吃驚。
緹娜以手捧心,安慰它那受驚的小節(jié)奏。
緹娜苦著臉,卻不能就此服輸,不顧她自己的臉面,也得顧全她曾經(jīng)效力的H大女籃校隊的臉面,她熟練地運球到正對籃筐的罰球線下,看到旁邊抱著胳膊觀戰(zhàn)的一群少年,滿臉的同情,十進十啊,把NBA的大仙們請來,也不一定隨時有這個水準的。
不管她賭的是什么,只怕都是沒指望了。
緹娜站在罰球線上,輕輕地拍了幾下籃球,轉(zhuǎn)手將籃球持在手中,隨即鼻觀眼,眼觀心,凝神靜氣,鄭重地舉起那個籃球,向遠處的籃筐投擲出去。
揚手一道光滑的弧線,緹娜松了口氣,隨即看到籃球在離籃筐有些距離的地方?jīng)]了力道,軟塌塌地落了下來。
緹娜一捂眼,三不沾,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那群少年慘不忍睹地捂住眼睛,緹娜心中哀嚎一聲,只能硬撐著走過去,撿回籃球。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校園里叱咤風(fēng)云的女籃賽場上,卻忘了那已經(jīng)是N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緹娜,從身高到臂長是大大的縮水。
緹娜苦苦臉,靜下心,不敢要求像潘朗那樣各個都是空心刷籃那樣帥氣,只求穩(wěn)妥的打板入籃,她試著找回很久以前投籃的感覺,碰地一聲,籃球擊在籃板上長方框上,彈進籃筐。
緹娜定定神,按照剛才的狀態(tài)開始投球。
十個球很快投完,十進四,潘朗看著她,墨黑的眸子不帶情緒,平靜地說道:“你輸了?!?
他提起地上的小牛仔包,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他徑直向籃球場外走去。
“還沒有”,緹娜跑過去,一下拉住他的胳膊,說道:“我還沒輸,我是說賭投籃,沒有說每個人有幾次機會。我剛才只是在練球?!?
說出這么無賴的話,她自己也覺得相當(dāng)無顏,可是她決不能就這么放走他,她失去了屬于緹娜的一切也無所謂,但是她要留住潘朗,留住這么多年一直相依為命的潘朗。不能相認也無所謂,只要能天天看著他,確定他能擁有一個燦爛成功的未來。
潘朗愣了一下,俊逸的眉眼似乎流露出一絲無奈和困擾,緹娜輕輕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他,不斷懇求道:“給我?guī)状螜C會,就再給我?guī)状螜C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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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邊觀戰(zhàn)的那群少年,一開始抱著玩笑的態(tài)度觀看,漸漸地面色卻都嚴肅起來。
橙黃的路燈下,街上早已沒有了行人,籃球場中仍然不斷傳來啪啪啪地球聲,那個一身華貴禮服蹬著高跟鞋的女子,不間斷地投籃著,說不準投了幾百次籃球。
最后她已經(jīng)無力跑來跑去撿球,于是脫下了高跟鞋,赤著腳在球場上跑去撿球,那群少年心中一軟,實在看不下去,于是將她攔住,問她愿不愿意換上球鞋,只是她看著那一雙雙船一樣大的籃球鞋,還是搖搖頭笑著拒絕了。
緹娜雙臂舉起,勉力再投出一球,兩只胳膊酸的抬不起來,十進八,莫非這已是她的極限嗎,關(guān)鍵是她越來越?jīng)]有力氣,投出一個十進八后,數(shù)據(jù)節(jié)節(jié)下降,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她無暇去觀看潘朗的表情,只知道他還筆直地站在那里就夠了。
她擔(dān)心一旦她回頭去看潘朗,他便會要求她停止比賽。
她繼續(xù)投出一個球,卻是身子向前一搶,跪倒在地上。
汗不斷從身上涌出來,似乎在洗桑拿,緹娜想用雙手撐住地面站起來,發(fā)現(xiàn)兩只胳膊已經(jīng)軟得像面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那些少年看著她跪倒在那里的單薄身影,暗自握了握拳頭,靠,那個男的也太不是東西,女孩子都這么努力,就算讓著她,哄哄她又怎么了?萬一一會兒,急哭了怎么辦?
他們看向潘朗的目光已經(jīng)充滿不善,那名俊逸出塵的白衣少年,卻站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沒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是否受到同樣的沖擊。
他安靜地看了一眼那跪倒在籃球場的女子,心中充滿一些澀味,提著牛仔包連聲招呼也不打,轉(zhuǎn)身要走出籃球場。
那群少年卻看不過眼去,一個少年跑向潘朗,擋在他面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橫聲說道:“你是不是個男人,你是不是個男人,人家女孩子都那樣子了,你讓一讓又能怎么樣。”
其他的少年也跑了過來,攔在他面前,七嘴八舌地說道:“她是喜歡你嗎,這么好的女孩子多么難得,你怎么不安慰安慰她?!?
潘朗一怔,英俊的臉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窘迫。
他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她只是想要幫助他,不是嗎,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慘烈。
她和他兩個只是陌生人,不是嗎,何必將自己留在身邊,多一份拖累。
少一個人在身邊不是多一份輕松自由,她到底在堅持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群少年看見潘朗沉默不語,卻更加義憤填膺,最先說話的少年,心情極為不爽,咬咬牙,一拳向潘朗臉上揮去。
潘朗向后一撤步閃開他的攻擊,神情卻變得狠厲起來,那群少年呼啦一下將他包圍住。
潘朗咬咬牙,捏緊牛仔包,做好應(yīng)付群毆的準備。
“夠了,謝謝你們?!本熌染S持著剛才的姿勢,不是她不想起來,而是確實已經(jīng)虛脫無力,她費力地轉(zhuǎn)回頭,晶瑩如玉的臉上滿是拼搏過的汗跡,驕傲自信的眼神不曾有一絲淚意,她大聲向人群聚集的地方喊著:“謝謝你們,但是我從來不用這種方式留人,讓他走?!?
眾人一震,他們以為她跪在那里哭泣,想不到強韌如此,還能夠露出如此璀璨的笑顏。
他們挑挑眉,狠狠地瞪著潘朗,卻是漸漸散開。
潘朗頓了一下,毫不停留地繼續(xù)向前走。
緹娜的臉上滿是不服輸?shù)膱猿?,繼續(xù)叫道:“潘朗你走吧,但是我要你記住,這個賭約還算數(shù),不就是投籃嗎,我會好好練習(xí)的。我會再把你找到,和你比賽,就算我失敗了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我也一定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