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破繭而出的痛快
傅斯年冷冷地看著他,直接糾正道:“你說的不對,我不是要將整個素心堂毀掉,而是要將整個揚威集團都毀掉。我讓駱宏才中風還不算完,要將他費盡心機建立的揚威集團也毀掉,才能夠算報仇成功。揚威集團根深葉茂,不用非常手段什么時候才能夠將他毀掉,我正是要利用素心堂這件事,讓揚威集團把所有的資金都投進來,買藥方,買廠區,買生產線,投產新藥,讓他們不斷投入,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才讓素心堂出問題。這樣的素心堂出問題,才能讓揚威集團陷入泥淖。何況,現在還有環西河畔的一個開發項目,也等著揚威集團向里面扔錢,揚威集團的老對頭頂尚集團在旁邊虎視眈眈,也對揚威是一個牽制。這樣才能讓揚威集團顧此失彼,左右為難。”
池騁看著傅斯年冰冷的眼神,輕輕地蹙起了眉頭。
傅斯年繼續向著他說道:“我要揚威集團幾十年的基業,毀于一旦,讓他們知道成的容易倒得也快。”
池騁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傅斯年,你不是這樣的人,別越走越遠了。你做到現在已經夠了,素心堂岌岌可危,不用你再臨門一腳。你不看別的事情,就看在每天朝夕相處的兩個駱家女子也不應該如此。何況那個駱群書明明能夠感覺到她對你一腔情意。”
傅斯年琥珀色的眼眸輕看了池騁一眼,輕聲說道:“你不用再管我的事情。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和駱家人有什么牽扯的,她喜歡我不喜歡我是她的事情,犯不著我跟你交代。”
池騁聽到他冷冷說道,她喜歡不喜歡我是她的事情,心中不由替那女子感到微涼,因為竟然是她自己的事情,而不是他的事情。
門外傳來一個東西落地的聲音,兩個人向門外看去,都不由自主地愣住。
那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呆站在門旁,眼中的神色讓人不忍卒讀。
她的腳下還掉著一個皮包,顯然是過來送東西,卻無意間撞到這件事的。
傅斯年被她蒼白的臉色和受到重創的眼神弄得心中震疼了一下,隨即叫道:“曉書。”
池騁一看兩人臉色,心中嘆氣,傅斯年的表情絕不像他剛才說話出來那么清楚,如此女子喜歡自己,便是不喜歡,心中也會有幾分憐惜。他并不是木頭人,怎么會全然無動于衷。不過前有歆恬牽腸掛肚,后有兩家世仇不得不報,于是故作不見罷了。
他蹙著眉頭,原本心中想要取笑傅斯年,卻發現一點看熱鬧的心情也提不起來。因為那名女子受傷的表情讓人看了便無法忽略。
曉書看著傅斯年,腦海里反反復復一句“她喜歡我不喜歡我是她的事情”,嘴里卻問著最至關緊要的問題:“你和揚威集團有仇,素心堂的所有事情都是你設的局?”
傅斯年蹙起眉頭,但他不是當面撒謊抵賴之人,雖然知道現在還不到揭開迷局之時,卻仍然淡淡點了點頭。
親口聽到他說出來,又親眼看到他點頭,所有的一切原來不過是那看來散淡男子的布局,曉書竟然不知如何作答。所有的情愛難過都要先拋在一邊,她的腦海里倒是只有一個念頭,趕快回去,將這件事告訴大哥和曉行,看看她們還有什么能預防。
她轉身便走,甚至沒有一句多說的話。只是決絕冷淡到極點的眼神和蒼白臉色好像一幅定格的畫面能永遠存于人的記憶之中。
池騁看她轉身要走,對著傅斯年吼道:“還不快點拉住她,還不快點解釋。”
一直在黑暗中長大的池騁反而特別向往陽光,所以他才會對歆恬那陽光般耀眼的女子如飛蛾撲火般著迷,也會看到曉書這種看似柔弱實則堅強的女子有一分格外的心折,看到有男子傷她如此,已經禁不住大吼。
傅斯年看著那道瘦弱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黑暗中,反倒心底有一種破繭而出的痛快。有些事早晚要知曉,或遲或早,越遲反而傷害越大。與其有一天他踩在揚威集團的尸骸上,面對她的詰問,不如她親耳聽到這些事,節省了他以后解釋的力氣。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定力,能夠面對著她,親口說出整件事。
他臉上仍然帶著一絲勉強的微笑,站起身,看著池騁說道:“好了,你要說的話說完了,請離開。”
池騁神情一窒,他的確是來說話的,但是他并不想人聽見,尤其是曉書那樣的女孩子。
他的眼光如寒刃一般從傅斯年臉上劃過,無話可說,決定轉身離開。卻看著門外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人,他警覺地叫道:“誰。”并且抖手一把飛刀在暗夜里劃過一道寒光射向門外的夜色。但是已經來不及,門外黑暗中潛藏著的人猛地發起偷襲,天色太暗,看不見黑暗中的人,遠遠地只能看見一把冷氣森森的銀光刺向傅斯年。
那道暗影顯然武功也極高,能夠躲過池騁的飛刀絕技,身子一晃就到了傅斯年的身邊。
傅斯年武功極高,一般情況下的攻擊絕對傷不到他,但是他看著曉書負傷而去,不知道如何心情竟然微微亂掉,連帶著呼吸步伐習武者的警覺都降低下來。竟然任著那偷襲的匕首到了咽喉之前,如一道閃電停也不停,筆直地刺向他。
傅斯年眼睛一眨,雙手還沒有抬起來,一個綿軟的身子撞在了他的胸前,一股淡淡的馨香傳入他的鼻子。一雙手盡力地將他向后一推,他踉蹌一步被推開,卻看見那支閃著銀光的匕首沒入那名推開他的女子胸前。絢麗的血花在胸襟前綻開,如泉噴涌。
傅斯年急得目中幾乎要噴出血來,黑暗中的人看到突然擋住傅斯年的女子,顯然也十分意外,喃喃叫道:“曉書。”連忙想將匕首拔出,想要去攙扶他。
池騁一擊不中,看見傅斯年有危險已經沖到前面,卻正看見曉書的胸前爆出一團血花,閃著銀光的匕首帶著血珠被拔出來,一個黑衣男子意外地叫道:“曉書。”
池騁沒有給他機會繼續思考,一掌向那人打去,一只手伸手去扶曉書。不過他和黑衣人兩個都沒有傅斯年快,傅斯年反應過來,已經沖到曉書身邊,將她抱在懷里,轉身向屋子里跑去,嘴里不停叫道:“曉書,你堅持一下。”
他抱著曉書躺到床上,立刻撕開她的衣服急救,只是那胸前衣服冒出的血液都變成黑色的,他眼中急出火來,喊道:“有毒,匕首有毒。”
曉書被傅斯年抱在懷中,跑進屋子里,看見他忙來忙去的找藥,從來不曾見過的慌亂情景。心中不由得又酸又疼,想到剛才看見他有危險,不知道怎么就跑回來擋在他的身前,還誤中了一刀,可是這個人明明沒將她放在心上,甚至還和自己的家族為敵,實在不應該救他,讓他死掉的好。可是這個念頭剛剛起來,心頭的疼已經不可抑制,竟然還是舍不得的。
她雖然身上傷口很疼,但是心上的傷痕更重,只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錯事,惱怒地緊緊咬緊牙關。
正想著傅斯年跑過來,曉書看到他琥珀色眼中的情急,心中的惱怒不知怎么樣一下子都消散了,只是沒有了那股恨意怒意支撐,她便也感覺到昏昏沉沉的,仿佛黑暗中一支手伸出來將她拖向無邊無極的黑暗。
她壓抑住心底所有想要質問他的話,硬撐著拉著他的手,說道,懇求道,命令道,“你收手。”
傅斯年身子一震,緊緊地握住曉書的手,命令道:“曉書,你堅持住,你醒醒。”
曉書整個人沉在黑暗之中,已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不肯回答。迷糊之中聽到傅斯年不斷地招呼,不知身之所在,所中毒藥的藥力讓她頭腦中一片混亂,似乎放下現實中的所有矜持,只是急迫地握住傅斯年的胳膊猛烈地搖動著,拼命問道:“斯年,你怎么不愛我?”
她在夢境之中原本是大聲地質問,到了現實中卻成了可憐兮兮的夢囈,那細微的聲音從蒼白的嘴唇里逸出來,帶著一股哀怨一股委屈,細如蚊蚋,原本一般人絕對無法聽清,偏巧傅斯年的耳力極佳,“斯年你怎么不愛我?”。他將每一個字都收入耳中。看著她蒼白脆弱的小臉,一時癡癡怔住。
身后池騁和黑衣人交手,被他逃脫后,走進屋子,恰好看見這幅情景,他冷酷的眼眸看了一眼傅斯年失神的模樣,琥珀色的眼眸似乎融化成一泓秋水,心中微微一暖,轉身離開屋子。
池騁走出門外,抬頭望天,無垠夜空,一條銀河橫跨當空,數不清的星辰璀璨其里,如數不清的碎鉆。那些閃耀的星子似乎慢慢浮現出一張明媚如春光如艷陽的臉孔,他向著那張臉孔微笑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同時吹起愉快悅耳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