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絹帕輕輕靠近了阮酥的眼角,絲絳柔軟的觸感慢慢婆娑著皮膚,替她掩下了目中的淚。阮酥驚覺往后一躲,可是如
今身體笨重又顧忌著腹中的孩子,動作難免遲疑,便是在這個躊躇的當(dāng)口,玄洛已經(jīng)長臂一伸,扣住了她的腰。
抬眼間四目相對,注意到文錦不知在何時溜了個干凈,阮酥眼中閃過些許慌亂,她顫了顫睫毛,企圖讓自己鎮(zhèn)靜些,有些暗惱身體本能無法抑制的狂亂心跳,卻沒有注意到溫?zé)岬暮粑呀?jīng)離自己越來越近……雙唇上帶著試探的觸碰輕輕來臨,阮酥猛地睜大眼睛,可那微弱的抗議隨著感官的逐漸侵蝕,漸漸地便被玄洛瘋狂的熱情吞噬……
感受到她的軟化,玄洛越發(fā)加深了這個吻,起初的狂亂后,便化作了綿長的相思和憐惜,他的掌心慢慢游移,順著她的鎖骨絲絲描畫,順著曼妙的曲線逐漸往下,最后落在了她高聳的腹部上……
“不……”
聲音含糊不清,阮酥只當(dāng)玄洛要做什么,拼命扭動,卻被他一個旋身,反手抱到了膝上,讓彼此越發(fā)接近。
感受到他身體某處的變化,阮酥羞憤得雙頰滴血,那推拒的動作也漸漸尷尬停下,別惹火自焚才好!才一猶豫,某人立馬察覺到她的妥協(xié),換來了更強的攻勢,讓她大腦一片漿糊……也不知過了多久,玄洛才喘息著放開她,他抱著渾身癱軟的阮酥靜靜地躺在躺椅上,輕撫她烏黑的長發(fā),難以抑制心潮翻涌柔聲輕道。
“酥兒,我們成親吧。”
阮酥猶有些神志不清,聽到這句話條件反射嗯了一聲,玄洛大喜,當(dāng)即就想抱起她在原地轉(zhuǎn)上三圈,可是考慮到阮酥的身體狀況又生生地忍住。不過生怕她改變主意,玄洛忙道。
“酥兒,我馬上便讓人去準備!”
阮酥一下回過神來。
“不行,方才我沒有聽清!”
玄洛瞇起眼睛,揚眉一笑。
“那是你親口答應(yīng)的。”
想起方才的一幕,阮酥紅透耳根。
“那是你使詐!”
“兵不厭詐,況且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自己的夫人,小騙怡情!”
這般振振有詞,還有理了?!阮酥豎起眉毛。
“你說過雖然向來喜歡乘人之危,不過對我卻是例外!”
好吧,他確實說過……
玄洛看阮酥似乎又要生氣的樣子,暗自后悔自己太過急功近利。他嘆了口氣,主動認栽。
“好吧,既然酥兒不愿,那為夫今后就不提這個事。只是你月份也越來越近了,等孩子生下,酥兒要如何向他解釋我的身份?”
阮酥一時被問懵了。
自從決定獨自生下孩子后,玄洛完全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nèi),她準備了太多自個兒帶孩子的方式和方法,也想了很多孩子提及父親時的應(yīng)對策略,卻偏生算漏了他會這般死纏爛打。如果屆時孩子落地,玄洛還似如今一般,這便有些……那啥了……沒有見過爹還好,天天在眼皮底下呆著,父母關(guān)系又……
阮酥想想也有些頭疼。
懷孕本就精神疲乏,玄洛舍不得她再為這等玩笑之語糾結(jié)傷神,左右他自己也有了打算,既然阮酥猶豫不定,那他便霸道地為他們的未來做決定,時間會讓一切都水到渠成。
于是他吻了吻阮酥的額角。
“等這邊事情定下來,我會盡快解決我們的后顧之憂,讓酥兒正
大光明地成為玄夫人,孩子也得到世人的祝福與承認?!?
祝福與承認嗎?
說真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阮酥內(nèi)心也涌出一絲憧憬。她越來越不肯定自己對玄洛的傷情是不是已經(jīng)得到了治愈?總之,玄洛糾纏的這段日子,她對他已經(jīng)無法像當(dāng)初一樣冷下心腸,竟已經(jīng)習(xí)慣了深巷小院中仆役們公子夫人的稱呼,似乎也逐漸適應(yīng)了這位……孩子的父親。
況且現(xiàn)在他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了王瓊琚,沒有了因冒犯寧黛產(chǎn)生的生分,頤德太后也不再反對……彼此間還多了一個血脈相承的孩子……
玄洛這些天對自己做的一切,她不是不觸動。活了兩世,前世苦求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大抵也便是如此了。
她要不要再相信他一次?同時,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只是……若是選擇與玄洛和好如初,她和玄洛如今各司其主,只怕祁念與祁瀚都不會答應(yīng)。
想到這里,阮酥的笑容有些僵硬。本來應(yīng)該是個很好的托辭,她應(yīng)該松口氣才對,可是她卻莫名失落了……
“我不會放棄祁念,你也已經(jīng)選擇扶植祁瀚,你我的立場注定我們不能在一起?!?
“在你心中,祁念就那么重要?”
滿心的歡喜化作了這個蒼白的答案,玄洛眸光黯了黯,卻還是不肯放棄。
阮酥起身,所有的旖旎情緒煙消云散,聲音理智而艱澀。
“祁念以祁清平的命作為禮物相贈,于我有恩;而對于白秋婉,我欠她一條命?!?
“祁清平嗎?”
玄洛笑了一聲?!叭糁皇沁@個原因的話,我可以等。酥兒,祁念已無回天之力,若他敗了,你還會拒絕我嗎?”
“什么意思?”
阮酥眸光一陣緊縮。玄洛的語氣太過酌定,讓阮酥隱隱有些不安。
“我也只是猜測,不過既然酥兒已經(jīng)布好了局,我便不會插手。如今和你相較的便只有祁金玉和印墨寒,至于意外出現(xiàn)的人,我也很期待。”
局勢果如阮酥謀劃地一般順利。
常行芝的逾禮行徑在祁金玉一番添油加醋渲染下,惹得嘉靖帝大怒,當(dāng)即便命人到六王府搜查,不僅在常行芝的院子里搜到了不少太子妃品階才應(yīng)有的禮服、珍寶飾物,竟然還在祁宣的書房暗格中找到了一枚翡翠雕琢而成的太子印。
“反了你們!太子還未廢黜,便開始打那個位置的主意。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朕?”
嘉靖帝越聽越怒,當(dāng)即便命人把六王夫婦拿下,押解回府禁足,等饒妃聽到消息前來求情時,嘉靖帝已經(jīng)稱病避而不見。
不過近日他真的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太子祁念軟禁在府,北魏皇后祁金玉不依不饒咄咄相逼,枕畔之人勾心斗角,而剩下的幾個兒子又都不省心。
這一刻,嘉靖帝覺得萬分落寞,竟分外想念玄洛。若是他還在身邊,至少能為自己分點憂,可是一想到印墨寒和來自東籬的澄王景軒一口咬定他內(nèi)侍身份有恙,嘉靖帝一顆心又沉了下來。當(dāng)初是母親頤德太后極力保下了玄洛的命,如果玄洛并未凈身,只怕和太后脫不了干系。不過是一個無關(guān)的外人,竟背著自己的兒子隱瞞關(guān)照,讓嘉靖帝十分心寒。
雖是六月酷暑,嘉靖帝卻渾身發(fā)冷,一時之間,他對孤家寡人這四個字竟生出類似感同身受的味道,化作一聲長嘆,在他臉上顯露出個蒼涼又無奈的笑。
內(nèi)侍曹福看他愁眉不展,小心翼翼道。
“溫貴人彈得一手好琵琶,不如皇上去那解解悶?”
溫貴人是饒妃當(dāng)初親手抬舉上來的,嘉靖帝想也沒想便搖頭否定;曹福看自己拍錯了馬屁,后悔不迭,越發(fā)警惕,斟酌了數(shù)秒又提了幾個美人名字,可惜嘉靖帝都毫無興致。
“罷了,隨朕出宮一趟?!?
太子府銜泥小筑,一豆燭光,雖不亮堂,卻把整個屋子照得分外溫柔恬靜。祁念坐在案前,猶在寫著什么,一旁的白秋婉發(fā)髻松松地挽著,隔著一張長案,坐在燈下縫補著一件衣裳,兩人偶一抬頭,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自己,相視一笑,畫面異常溫馨。
嘉靖帝在窗外站了良久,本不愿打擾這溫情的一幕,卻還是忍不住推門跨進了門檻。屋中人被驚動,待看清來人,俱都伏地行禮。
也不叫他們起身,嘉靖帝徑自走到長案前,隨手拿起祁念手寫的宣紙,上面的筆跡一如既往工整端正,正是自己親手調(diào)@教教導(dǎo)出的熟悉模樣,而書寫的內(nèi)容卻是古往今來的治水計策。
嘉靖帝眉頭一挑,有些意外。
入夏以來南方雨水漸多,之前也有城郭發(fā)生水患,先前也是祁念治下官員著手治理,而自從陳妃事發(fā),他便把治水一事劃歸給了祁宣。只是祁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讓人失望;而祁念被禁足在府,本就自身難保,卻還不忘民生疾苦,這一點,倒是頗有一國之君的責(zé)任和擔(dān)當(dāng)。
他百感交集地放下宣紙,入目卻見長案上放著一件褶色的長袍,上面還插@著針,顯然是方才白秋婉在做的針線,不過從款式看顯然是件男裝,只怕是在為祁念縫補?
這個發(fā)現(xiàn)可謂比看到祁念的治水策略還讓他觸動。
嘉靖帝定睛看了看深深伏地的白秋婉,想起此女被人劫走,祁念張皇失措來宮中苦求自己封城搜索的模樣,陷入深思。
“你貴為太子,何須這般節(jié)儉?”
祁念心一跳,當(dāng)下便明白嘉靖帝指的是白秋婉方才縫制的那件舊衣,恭敬道。
“父皇從小時常教導(dǎo)兒臣‘克勤于邦,克儉于家’,身為皇子,與民同甘、與民同樂,更要時刻謹記‘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況且——”他停頓了一下,有些難以為情地道。
“兒臣的衣服都是阿婉親自縫補的,她的針線很好,完全看不到針腳,縫補過后和簇新的無異?!?
一個大男人這般婆婆媽媽地向自己的父皇夸耀自己良媛的針線手藝,嘉靖帝也不知道聽了應(yīng)該是夸獎還是揶揄,一時愣住,竟有些羨慕起祁念來。
好啊好,朕讓你禁足失過,你倒溺在這溫柔鄉(xiāng)里了?!不過看著這對小兒女,嘉靖帝腦海中不由又浮出那個刻在靈魂深處的女子。
如果是寧黛是他求而不得的摯愛,那蕭亭月便是他心尖上那朵解語花。她是繼寧黛之后,第二個讓他產(chǎn)生了征服欲的女人,只是比起寧黛的冷酷無情,蕭亭月還和他誕下了一個兒子,只可惜一世夫妻,終究有緣無分!
嘉靖帝嘆了一聲,背過身去。
“朝廷還有很多要事等著你去做,明早趕緊入宮,如此怠慢躲閑小心言官彈劾!”
祁念一怔,按捺住內(nèi)心的狂喜,伏地再拜。
“兒臣遵旨?!?
阮酥果然沒有說錯,白秋婉某些時候是他的軟肋,卻在關(guān)鍵時候有扭轉(zhuǎn)乾坤的作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