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燕神武心平氣和的說出這句話,全然不顧現在根本不是閒聊的時候。
剛要上車的杜心武轉頭對著他一笑:“我都四十多的人了,闖蕩江湖幾十年。而你才二十歲,正是鋒芒初露的時候,怎麼說這種話?”
“輸了就是輸了!”,燕神武的執著近乎於執拗,他也知道杜心武是跟車內的革命黨是一夥的,所以輸了就直接認輸,而不是拼死反抗。
杜月笙焦躁起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了?趕緊上車!什麼話不能在車裡說?”,杜心武微微一笑,跟燕神武一起跳上馬車。車內的革命黨人見了他自然親熱,雙方寒暄之後,革命黨們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孫先生沒事吧?”
杜心武長舒一口氣:“幸虧你們的電報及時,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這幾日我們發動了所有的力量尋找你們,不久前纔剛剛得到準確線報,沒想到你們自己就突圍出來了。”
蔣志清指著杜月笙:“北斗的電文,是月笙發出去的。我們能突圍,也多虧了他。要不是他,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杜心武嚴肅起來:“月笙,真謝謝你了。接到電文之後,孫先生立刻轉入租界。我們的上海總部,也已經轉移——”
“爲什麼還留在國內?”,一個腿部受傷的革命黨皺著眉頭催促:“還不趕緊出國去日本?”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豬腦子麼?且不說咱們這一鬧,就光說那電文發出去之後,上海恐怕已經開始封鎖了吧?你叫他如何出國?”
“月笙說的不錯。”,杜心武點一點頭:“而且孫先生說,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不能因爲一己之危而荒廢正事。”
接著他拍了拍駕車的燕神武的肩膀:“神武,我跟你師父的交情你是知道的。當初沒跟孫先生的時候,我曾經爲了給好朋友譚嗣同報仇,夜潛皇宮刺殺慈禧。要不是你師父照應,我早就死了——”
“這跟我們今晚的照面有什麼關係?”,燕神武還是有些耿耿於懷,不是生氣,而是緣於自己的失敗。
杜心武哈哈一笑:“當初你師父也不過是跟我鬥個旗鼓相當,我們初遇的時候,年齡已經比現在的你大了,可那時的我們也沒有你這樣的造詣。神武,最多再過兩年,你就能超越我了。”
他不等燕神武開腔,繼續往下說:“我從日本回國的時候,你師父拜託過我,要是見到你,一定代替他考較一下你,看你退步了還是前進了——”
燕神武立刻來了精神,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你見過我師父?他怎麼樣?”
杜心武頗有些疑慮:“他囑咐我報喜不報憂,可我想,你是個真漢子,咱們習武之人不該撒謊的——”
燕神武的心一沉,杜月笙也關心起來,畢竟當初燕天河可是跟他有極厚的交情。而且,燕天河也是他很佩服的一個人,甚至,他對燕天河的佩服還在康有爲之上。
“上次他在北京受傷之後,一直沒有得到好的治療——”,杜心武緩緩道出實情:“雖然在日本醫院裡經過了救治,但最終落下了病根。他只要一提丹田氣,傷口就疼痛無比——”
燕神武非常明白杜心武的意思,習武之人不能提丹田氣,那一身的武功就都變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燕天河從大俠變成了病夫,他的心裡受得了麼?
“我想去看他!”,燕神武再也把持不住,終於徹底激動起來。
“他讓你安心在這邊等他。”,杜心武微微嘆一口氣,勉強笑道:“他說,說不定他還會跟康有爲回來一趟。其實,他在那邊休養也挺好的,再給他找個日本老婆——”
杜心武這純粹是在安慰燕神武,燕神武長出一口氣,心中的堅定壓根也沒有動搖:“等辦完了這件事,月笙哥安全了之後,我就去找他!”
杜月笙點頭同意,的確,神武應該去看一看燕天河。甚至杜月笙自己都有些想去了,燕天河對他不薄,他一樣十分掛念。
“哎,光顧著說話了!”,杜心武如夢方醒似的猛拍燕神武的肩膀:“走岔了,退回去——”
杜月笙敏銳的捕捉到他話裡的另外一層意思:“怎麼?你有去處?”
杜心武呸了一聲:“廢話,難道我大晚上的趕來就是爲了跟你們一起逃命的嗎?我們的人在約定地點接應咱們,咱們要趕去那裡。”
燕神武順著他的指揮走了十幾分鍾,前面一個小弄堂裡面忽然閃出十幾個人來。爲首的一個約莫不到三十歲,高高瘦瘦,西裝革履,梳著整齊的偏分頭,脣上兩撇鬍子,看起來斯文至極。他一口湖南音:“你們終於來了!”
“教仁,你怎麼親自來了?”,蔣志清興奮中夾雜著驚訝,接著他給杜月笙引見:“月笙,這是宋教仁宋大哥,我們革命黨的核心領袖之一。”
宋教仁輕輕一笑:“怎麼?你以爲我只能做動嘴動筆的文案工作不成?”,接著他跟杜月笙互相說了幾句客套話。他正懷疑爲什麼杜心武將這個杜月笙隨便就帶到這裡來,而且蔣志清又這麼隨便的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他。杜心武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宋教仁恍然大悟,立刻對杜月笙表示感謝。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該涉險——”,蔣志清眉頭又皺了起來。
“哈,這算什麼涉險?你們幾個都是咱們上海部的骨幹,尤其是你小子,是孫先生的第一愛將。本來黃興要來接你們的,可惜最後沒搶過我。”,宋教仁笑吟吟的回答蔣志清。然後他對杜月笙開口:“杜兄弟,我們要全部轉入租界,你跟我們一起走麼?”
說到這裡,被杜月笙解救出來的革命黨裡面三三兩兩的人開始建議:“杜月笙,加入我們吧,一起創造一個新的時代!”,宋教仁沉思片刻,然後鄭重的點一點頭:“我希望你加入我們!跟我們一起奮鬥,怎麼樣?!”
杜月笙微微一笑:“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受束縛。你們的條條框框太多,不適合我。”,宋教仁一臉的惋惜:“那真是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