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規(guī)矩?三跪九叩?三媒六聘?求之以爺?告之以奶?”,杜月笙臉上的輕浮絲毫也不因爲(wèi)陳世昌的話有所收斂,這讓本來滿臉含笑的陳世昌有些不快。
“今天晚上,你寫一個門生帖子,明天能用到。”,勉強壓抑著心中不快的陳世昌終於從雨中走到了檐下,跟杜月笙站在了一處。
“爲(wèi)什麼要寫門生帖子?那是什麼東西?”
“按規(guī)矩,有志拜入家門的人必須先寫一個門生帖子,由三幫九代的開法師父開設(shè)寄名香堂。禮成之後稱作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爾後師訪徒三年,再徒訪師三年,這六年之內(nèi)確定學(xué)生品性。然後學(xué)習(xí)一年,晉升小香,而後再由小香晉升大香。這纔算得上是潘家子孫,明白了麼?”
“六年?也就是說遞了帖子也得六年之後才能入門吧?”
“嘿,那是老輩子的規(guī)矩。現(xiàn)在不一樣了,規(guī)矩嘛,就是誰的拳頭大就由誰來制定。好比咱幫中天字第一號的黃老闆……,好了,你知道太多了也沒用。總之,咱們相識時日頗多,我對你一清二楚,知根知底,這套六年觀察期,可以從簡。”
“門生帖子怎麼寫?”
“寫明你的家世背景,職業(yè)工作,姓名八字就可以。”
陳世昌說完又沉吟了一下:“我現(xiàn)下要去找劉三爺,明天缺了他可不成。這樣吧,一會兒我讓君容來跟你好好說一下咱們青幫的掌故。嗯,月笙,那個王瑰兒,是你的什麼人?”
陳世昌這沒頭沒腦的一問,杜月笙隨口接道:“我的朋友啊,他娘受我連累死了,我總不能扔下她不管。”,回答完畢,杜月笙忽然心中疑惑,陳世昌問這個幹什麼?
聽了杜月笙的話之後陳世昌一臉的輕鬆:“那就好。”
“好什麼?”,杜月笙不明白陳世昌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大元一會兒過來,會暫時幫你安置你的朋友和那些你新收的人。”,陳世昌顧左右而言他:“月笙,你其志不小哇。”
杜月笙心中一激靈,他就生怕自己現(xiàn)在招兵買馬讓陳世昌產(chǎn)生猜忌。沒想到,自己的擔(dān)心果然應(yīng)驗了。他這一擔(dān)心,就忘了瑰兒的那個話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陳世昌只是笑了一笑,卻沒繼續(xù)這個話題。他轉(zhuǎn)身走進雨幕之中,去找那個所謂的什麼劉三爺去了。不一會兒,連大元帶著幾個人來跟杜月笙碰面。杜月笙一番簡短的交代之後,連大元忙著去給那些降兵張羅酒食了。
按理說杜月笙應(yīng)該跟自己的新手下一起吃飯,因爲(wèi)這是他們?nèi)脞返谝徊停饬x非同小可。奈何杜月笙實在脫不開身,爲(wèi)什麼?陳君容來了!杜月笙只得囑咐神武和瑰兒代自己作陪。
以前杜月笙見了陳君容,總免不了一番調(diào)戲,陳君容也不以爲(wèi)忤。可是自從陳君容開槍打傷過袁珊寶之後,杜月笙對她的厭惡實在是大於好感,此時見陳君容在自己身邊竟也提不起絲毫興趣。
杜月笙指著陳君容屋子裡面的桌子底下:“這是什麼意思?以儆效尤?殺雞儆猴?”,桌子底下,赫然窩著兩具屍體。這兩人正是不願追隨杜月笙的那幾個人裡面的其中兩個,他們身上破破爛爛的軍裝已經(jīng)幾乎成了拖把一樣的布條。那是緣於身上被縱橫交錯的砍了幾十刀的緣故。
兩人都是一樣的慘象,腸子流在體外,雙手緊緊握住,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身上的傷口處早已經(jīng)流盡了鮮血。杜月笙雖然明白他們必死,但是實在料想不到是這樣的慘死。這明顯就是受虐而亡,生前經(jīng)受了極大的痛苦折磨。見此情景,杜月笙不由得心中惻然。
“怎麼?混世魔王杜月笙居然發(fā)了惻隱之心?”,陳君容看著沉默不語的杜月笙揶揄他。
“你把這兩具屍體放在這裡,是爲(wèi)了震懾我吧?提醒我不要有二心?提醒我以後要絕對效忠你們兄妹倆?”,杜月笙壓抑住心中的憤然,波瀾不驚的問出這句話。
“哪裡哪裡,小月笙總是把我們往壞處想幹什麼?他們兩個得罪了咱們,自然不能讓他們好死。他們在衆(zhòng)人面前駁了你的面子,我這是給你出氣呢。”
陳君容不疼不癢的說出這一番話,杜月笙也實在沒心思再糾纏下去。他大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邊的一張高背椅子上,雖說現(xiàn)在尚無屍臭傳出,但是那一陣時濃時淡的血腥味卻直衝他的鼻子。杜月笙不想在陳君容面前示弱,連鼻子也不皺一下,依舊談笑風(fēng)生。
“跟我說說青幫什麼來頭吧?”,杜月笙伸手拎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茶,仰脖子喝了下去。
“咱們青幫,從根上算創(chuàng)於雍正年間,乃是爲(wèi)了幫朝廷做漕運的營生。後來漸漸有了反清復(fù)明的心思,也就不那麼光明正大了。三位開派祖師是翁巖、錢堅及潘清。然草創(chuàng)之初,翁、錢二位祖師爺先後仙逝,潘祖獨撐大志,與門下弟子共同訂定家規(guī)法則……”
陳君容背教科書一樣的開始滔滔不絕,杜月笙雖然聽得入神,但是此時正嫌惡陳君容,所以有意打斷她的演講:“還是說重點吧。”
“現(xiàn)在漕運衰而海運興,我?guī)鸵呀?jīng)開始以漕運爲(wèi)基礎(chǔ),海運爲(wèi)主體,向著各個行業(yè)滲透。幫中人按照輩分序長幼,但凡能在幫中有分量,能夠收門徒的,都是開法師父。”
“沒有總舵主麼?扛把子?”,反清復(fù)明這四個字讓杜月笙想起了天地會和紅花會。這種組織,應(yīng)該也有一個類似於陳近南和陳家洛的人物吧?
“咱們雖屬一門,但是卻各自謀生。哈,大夥兒同屬一門,自然是相親相愛的。”,陳君容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訴杜月笙,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這句話。
“不過嘛,咱們幫中的第一人,是租界巡捕房的黃金榮,他門生遍野,足有一千多人。這個距離你太遙遠了,你跟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所以你也不用費心打聽了。”
“還有呢?”,杜月笙又打斷她,他心中暗記這些信息,臉上卻波瀾不驚,最後索性點上一支菸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我就把幫中的切口和盤道規(guī)矩初步跟你說一下吧,省得你明天出醜。”,有些慍怒的陳君容也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杜月笙對面,從桌上摸起一支菸含在嘴裡,任憑自己那殷紅的脣印在菸蒂上留下一個鮮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