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不是那麼回事,對不對?”,杜月笙已經猜到了結局:“嚴老九腦子不好使,膽子卻大過天。他慣常的心黑手狠敢玩火,是不是孫先生被他抓去討好那德了?”
“不知道!”,蔣志清臉上的焦躁徹底掩蓋不住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們的一位同志陳其美,是你們青幫的大字輩的人。他受命於孫先生代替他在上海幫會裡面活動。前天晚上,他秘密約見嚴九齡談了一次。可嚴九齡咬牙非得見一見孫先生才能最後表個態度——”
“孫中山就去了?——”
“沒錯!”,蔣志清臉上浮現出懊悔:“爲表誠意,他單刀赴會,僅僅由陳其美和杜心武陪伴而去。約會地點不在租界,而是嚴九齡在閘北的一處公館。沒想到,他們三個一去就鴻飛冥冥,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孫先生沒被交給清政府?”,杜月笙敏銳的從這話裡面聽出了一點信息。
“應該沒有。”,蔣志清臉上全是猜測的神氣:“若是清廷抓住了孫先生,肯定會大肆宣揚。而且,我估計嚴老九也沒這麼大的膽子。畢竟我們革命黨的勢力不容小覷,他若是還想安穩的混在上海,就不得不掂量一下。可怪就怪在這裡,孫先生在他的公館裡消失,又沒有交給清廷,那這個嚴老九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得去問他!跟我廢話什麼?幹嘛不直接找上門去要人?你們人那麼多,隨便叫上幾十號能打能殺的,還怕鎮不住這個地痞流氓?”
“沒那麼簡單——”,蔣志清苦笑一聲:“你窩在這裡,看再多的報紙也不可能瞭解真正的局勢——”,蔣志清說著用手點了點桌上那一份報紙:“我們的核心人員和戰鬥人員,幾乎已經全部撤入租界。估計那德也預想到了我們可能藏在那裡面,因此租界和外面所有的交通道路都已經被他嚴密監視起來。我們的人,若是出來。很有可能還沒到得了閘北,就先到了知府衙門。”
蔣志清喝一口茶清了清喉嚨繼續說:“而去外面求援也很不現實。”,他苦笑一聲:“江浙一帶,我們革命黨的人都遵陶立章爲首。他野心很大,隱隱有要架空孫先生的趨勢。說實話,若不是黃興幫助孫先生撐住半邊天,他根本不可能從日本來到上海辦事。因此,我不敢向外界求援——”
“所以你找上我了?”,杜月笙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這羣革命黨怎麼回事?還沒成功就先有了內訌?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蔣志清盯著杜月笙的眼睛:“若是以革命黨的名義去要人,我們怕他會矢口否認,逼急了的話會鋌而走險,反倒不美。嚴九齡曾經爲了殺你而大鬧果品街,驚動了知府衙門。你們的恩怨,全上海無人不知。我的想法是,由你出面,以跟嚴老九了結江湖恩怨的藉口去接觸他。只要跟他接觸上了,我們大可以旁敲側擊的打探孫先生的下落。”
“我出面?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出面照樣會驚動那德——”
“這類江湖紛爭,要是嚴老九依靠官府解決,那他也就不用想在上海幫會界混了。因此,他不會告密。只要咱們自己注意一點別惹到官府的眼線就行了。而且,你和我們,哦不,咱們。咱們一起越獄的事情,那德一點口風也沒透露出去,因爲那實在大傷朝廷臉面。基於這個原因,嚴老九也不會想到你和我們革命黨有什麼瓜葛。”
“我去嚴公館拜碼頭——”,杜月笙狠狠吸了一口煙:“聽起來似乎是最好的辦法,不過我就得陪你玩命了。”
“你會的!憑我們的交情,憑你的民族大義!”,蔣志清激動起來。
“我有民族大義?我怎麼自己不知道?”,杜月笙嘻嘻哈哈,開了個玩笑。
蔣志清呼一口氣:“你表面上混不吝,其實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要不然,我憑什麼跟你做朋友?”,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臉上有一絲罕見的絕望和頹然:“你看看,我在上海灘乘車跑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官兵堵上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有你能幫我。要是孫先生有個什麼好歹,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到時候,我就算自殺也不能謝罪。”
杜月笙拍了拍蔣志清的肩膀:“別喪氣,你不一直都喜歡抗命的嗎?你不一直都在跟自己較勁的嗎?這次我就陪你較一次勁兒,拜一拜他嚴老九的大碼頭!”
“月笙!”,蔣志清激動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杜月笙點一點頭:“事兒我是答應了,可怎麼辦,得聽我的。還有,咱們要盡最大努力,可要是最後事情沒辦成,你也不能埋怨我。我不是神仙,不是萬能的。”
“沒問題,沒問題!”,蔣志清一臉的興奮。
“民族大義……”,杜月笙心裡嘟囔著這四個字,臉上升起一絲微笑。儘管自己沒想過把自己的思想境界擡到那麼高,可自己之所以答應蔣志清,可不就是爲了這四個字麼?
他感覺身體微微有些興奮,那是自己又要進入戰鬥狀態的前兆。這一次事件,他真的決定要拼命去做了!抱著拼命的態度,做好拼命的準備!不管怎樣,自己一定要完成這件事情。此時的他可全然沒想到,他這一次將陷入自從他重生以來最大的一場驚心動魄的危機之中。
“我們必須儘快動身,多拖延一分鐘,孫先生就多一分危險!”,蔣志清提醒杜月笙,他是全然沒把自己的槍傷當一回事。
“你餓了吧?先吃點東西,等我一會兒。”,杜月笙說完出去,不一會兒有人端進來兩碗白米飯和幾根香腸。現在他們龜縮於此,不敢露頭。陳君容每次出去採購都是多帶一些能放得住的食物,比如香腸臘肉之類的。時鮮果蔬,這裡預備的很少。
餓極了的蔣志清依舊坐得筆直,不疾不徐的開始吃飯。他飯量輕,只吃了一碗米飯兩根香腸就飽了。蔣志清剛要抹一抹嘴上的油膩,杜月笙就推門進來了:“吃飽沒?咱們出發!”
蔣志清隨便在嘴上抹了一把:“出發?怎麼出發?你甚至沒有制定基本的路線和行動方式,我們走近市區就有可能被抓——”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杜月笙嘿嘿一笑,扯著蔣志清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