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曦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他看見自己和卓青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鳳棲山腰那間寺廟的山路上。
他們遠遠綴在一些背著竹簍,提著書箱的男人后面。
宋明曦認得那些男人穿的都是宋府家丁的衣裳。
山中的仲夏早晨滲著些微清涼,植物微醺的香氣四散蔓延。
宋明曦背著手信步前行,偶有山風拂面,他便張開雙臂,月白描銀色云紋的廣袖被吹得高高鼓起,仿佛飛鳥振顫的羽翼。
“真舒服!”
他仰天發出一聲肆意的長嘆,山谷里頃刻響起一片回音。
“少爺,這里有塊石頭,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下?”
聽見卓青清朗的聲線,宋明曦本能地想要微笑。
可他發現自己的嘴角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鉗制著,繃得直直的。
“好吧。”
沒有起伏的淡漠語氣,令宋明曦心中一痛,因為他看見卓青臉上轉瞬即逝的黯然。
他想沖過去抱住他,但雙腳卻不受控制地走向卓青擦拭干凈的石塊。
“你也坐吧。”
掃一眼身邊站得筆直的人,宋明曦的口氣帶著違心的不耐煩。
“是,少爺。”
卓青微微欠身,盡量縮著身/子占了一塊很小的地方。
雖然只占了很小一塊地方,但這塊石頭本身就不大,所以他們的肩膀,手臂,和大腿都隔著衣物似有若無地觸在一起。
只要稍稍動一下,便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
宋明曦偷偷看了卓青一眼,他的臉有點紅,手習慣性地握成拳放在膝蓋上,整個人因為緊張而有點緊繃。
心突兀地悸動了一下。
宋明曦糊涂了。
他早已認定今生非卓青不可,自己對他的感情怎么可能只是簡單的,一瞬的心動?
直到一陣攜著緋艷花瓣的清風從背后的小徑吹來。
宋明曦恍然記起自己身處何處。
那一刻,他便不顧卓青的阻攔,執意沿著小徑行走,最終停在一片如煙似霧的桃花林里。
腳下是層層堆積,如地毯一般松軟的落花,不時會磕上一兩塊石頭,或踩進深淺不一的土坑里絆個趔趄。但這些都不能阻止宋明曦去往桃林深處,他明明知道等在前方的是一只受了重傷,異常兇猛的老虎,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抑或者,他隱隱在期盼著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陷進這個異常真實的夢境,他甚至能清晰聞到泥土和桃花混在一起的帶著腥味的苦澀香氣。
近了,近了……
他終于走到桃林的盡頭,并不驚訝那里沒有他預想中神奇的山洞,而只有一堆亂石。
可他仍然背起手,固執地“欣賞”了一會兒。
心里卻抑制不住地失望透頂,因此沒挨過多久,便轉身準備離開。
“吼——”
才邁出兩步,凌空突然傳來一聲響徹山谷的虎嘯。
宋明曦還來不及心驚膽戰,就被一只掌心覆了薄繭的手抓住,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呼呼——
呼呼——
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與卓青的喘/息漸漸重疊到一起,他看著他瘦削的背影,心里那股陌生的悸動更加分明。
阿青……
他剛剛想張嘴喚他,腳下驀地一軟,身體往前傾去,重重地摔到了花泥里。
他的腳扭到了,腳踝處火辣辣地痛。
頭也磕傷了,血從傷口里涌出來,把視線都染紅了。
“少爺!”
被甩掉手的卓青回過頭,焦急地望著他。
他能聽到身后越來越清晰的吞咽口水的聲音,那只滿身是血,暴怒不已的老虎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將他的喉嚨咬斷。
宋明曦平靜地閉上眼。
他知道自己會昏過去,然后被及時趕來的顧濱救起。
身上倏地一沉。
是撲向自己的老虎被射殺了嗎?
宋明曦忍不住想睜開眼睛。
他記得自己這個時候已經昏過去了。
可奇怪的是,他當真睜開了眼睛,也看清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那個傻瓜,張開手臂緊緊護著自己,幾乎用整個身體蓋住了他。
而那只老虎,則倒在他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頭上貫穿了一枝猶在滴血的利箭。拉弓的人,也不是顧濱,而是同顧濱一起打獵的老獵戶。
這才是真相嗎?
宋明曦只覺得可笑,他是有多愚蠢,才在問都不問卓青的情況下,就相信了顧濱的片面之詞?
這個傻瓜,
笨蛋,
蠢兔子……
宋明曦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他拼命掙動麻木的雙手,想要抱住壓在他身上的人。
可是他動不了。
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只有眼淚接連不斷的往下流。
“少爺?”
就在意識越來越模糊之際,宋明曦聽見卓青關切的詢問。
他身下濕/軟的土地,滿目緋艷的桃花,像倒影在鏡中靜止的影像,被飛來的石子一擲,頃刻碎裂成無數塊。
嘩啦——
宋明曦帶著滿臉的淚醒過來。
“少爺,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
卓青慌亂地用帕子擦拭他通紅的眼睛。
“阿青……”
宋明曦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干渴得厲害,聲音如同烏鴉的叫聲一般刺耳。
不消他說,卓青就會意地端來一杯溫水喂他。
喝完水,宋明曦舒服地嘆口氣,就著卓青扶抱他的姿勢依偎在卓青身上。低垂的眉眼看起來柔軟好欺,像極了吃飽喝足懨懨打盹的小奶狗。
卓青心底一片柔軟,摸著他的頭發,問道,
“少爺夜里發噩夢了?”
“沒有……”
宋明曦搖搖頭,不是噩夢,是美夢啊……他不由得勾起嘴角,忽而抬起頭,緊張地問道,
“夜里?現在都天亮了?”
不待卓青回答,他已經順著半開的窗戶看到一片泛白的天光。
這一覺睡得夯實,把他期盼已久的洞/房/花/燭/夜都給睡過了……
宋明曦泄了氣的皮球般趴會卓青懷里,枕著他的大腿懊喪地咕噥,
“都怪李群那群混蛋!昨夜猛灌我的酒……”
卓青含笑聽著,一下一下理著他的頭發順毛。
宋明曦生了一會兒悶氣,眼睛掃過屋里煥然一新的擺設,在看到床頭的合巹酒時,他一下來了精神,翻過身仰面望向卓青,可憐兮兮地眨著眼央求道,
“阿青,我昨晚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沒做成,連交杯酒都沒同你喝,我們今晚重新再來一次好不好?”
卓青的臉紅了,神色有一點不自然,似乎隱藏了什么。
宋明曦疑惑地看著他,從他的臉看到他身上,然后發現了奇怪的東西。
“阿青,你脖子上有好多紅印子。”
話一出口,宋明曦先愣了。
那些印子,紅中透著一點紫,是宋明曦熟悉的。因為他曾無數次在卓青身上咬噬出這樣的痕跡。
透過卓青系得并不嚴實的褻衣,宋明曦在他胸口和腰腹處,也看到了無數的紅痕。
宋明曦下意識地解開自己的衣裳,不出意外地,也布滿了相似的痕跡。
“阿青,難道昨晚我對你……”
卓青逃避似地轉過臉,不肯直面宋明曦。
他的脖子根兒都紅透了。
可見昨晚他們的確做了些什么,而且根據現在的情況看來,還異常……激烈。
但宋明曦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是真的醉了。
雖然他從沒喝得那么醉過,但他知道,喝醉酒的人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的。他以前送過爛醉如泥的李群回家幾次,每次對方都是整個兒掛在他身上,一沾上床就沒動靜了,哪還有精力做“其他”事?
所以,昨晚是阿青主動的?
宋明曦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他板起臉,扣住卓青的手腕,質問道,
“卓青,老實交待,你昨天晚上到底對本少爺做了什么?”
卓青被他嚴厲的口吻震得一抖,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眼,做錯事的孩子般小聲支吾道,
“沒……沒有,我什么都……都沒做……”
“騙人!”
宋明曦怒了,他都趁人之危把自己“吃”掉了,難道還打算賴賬不成?
當即翻身起來,一個餓虎撲食將卓青按到身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之下,宋明曦才感到腰有些酸軟,顯然是昨晚使用過度的結果。
“說!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他要氣死了,這人主動在他身/下輾/轉/承/歡的模樣該是多么誘/人,他居然一點都沒看到!
卓青難堪地撇過頭,他以為宋明曦是真的生氣了。
“少爺,對不起……”
他低低地道歉,卻始終不肯說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還真是固執啊……”
宋明曦扳過卓青的臉,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
“阿青,你學壞了。”
他盯著卓青泛著水光的顏色異常鮮艷的唇,低頭吻了上去。
“唔……”
飽含懲罰性質的深/吻/綿長得幾乎讓人窒/息,等宋明曦離開時,喘/息不止的兩人間還牽連著一條將斷未斷的銀絲。
宋明曦托起卓青的下巴,憐惜地擦去他嘴角的水漬,再印上一吻后,他啞著聲附在卓青耳邊道,
“昨晚阿青這樣親過我吧?”
卓青身形一僵,宋明曦愉悅地笑出聲道,
“看來我猜對了。”
“少爺……對不起……”
卓青又一次道歉。
宋明曦對他搖頭,
“沒用的,我不會原諒你的。”
卓青還沒弄懂他的意思,就感覺身上一涼——宋明曦趁著他走神的當兒,把他的褻衣脫掉了。
“阿青,你這里也好紅,是我弄的?”
他輕按下令人尷尬的一點突起,卓青發出壓抑的抽氣聲。
“少爺……”
“裝可憐也沒有用。”
宋明曦一手捂住卓青的嘴巴,另一只手沿著他光/裸的脊背一路游走至微微凹陷的尾椎。
“阿青,我今日一定要罰你,把你昨晚對我做的,加、倍、奉、還。”
他故意裝出冷漠的腔調,手指卻帶著灼/人的溫度慢慢滑向……
“二少爺,卓少爺。”
門外突然響起碧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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