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被忘記的家人

難得的一天上午沒課。

昨晚趕一張急用的設計圖太晚，早上不自覺就睡過了頭。十點鐘被手機鈴聲吵醒，莫伊揚接了個電話快速洗漱完畢之后就去給人送設計圖。跟著人群擠上擁擠的地鐵，抓著吊環身體跟著地鐵搖晃。噪雜的轟鳴也沒有趕跑他的睡意，反而在他聽來更像是催眠曲。還是覺得很困。

十點半準時到達約定地點，他將圖紙交給設計師總監。然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去銀行。今天該要去醫院交錢了。還好今天不是休息日，銀行不用排長隊。一邊等待著，一邊在心里盤算著還有一些什么是需要添置的，一一那里還差了些什么東西。莫伊揚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完全淪為了一部為了生活奔波的機器。他沒得選擇，但是卻并不后悔。

很快取了錢趕去醫院，去前臺交錢的時候正好碰上Yee值班。

“Hi，揚。”莫伊揚不在的時候，Yee就會幫忙多照顧點許唯一。尤其是最近他變得更加的忙碌起來，有時候連續一兩天都沒辦法來醫院，全都是她在幫忙照顧著。對此，莫伊揚除了感謝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Hi，Yee。又值班呢？”

“對啊。你來交住院費嗎？”

“是啊，麻煩你幫個忙找一下財務室的同事吧。我時間很趕，等下還要趕回去上課。”他看了下時間，快要到下班午休時間了。他怕等會人家走了他就白跑一趟了。

“啊，可以啊。你等等，我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她很快撥通了內線，那邊說了些什么讓她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電話很快就掛斷了。

“怎么樣？”

“揚你確定你還沒交嗎？”

“當然啦。怎么啦，不會是有人幫我交了吧？”本是一句玩笑的話語。沒想到她卻認真的點頭。

“嗯。剛才財務室的同事說，一個小時以前已經有人把住院費結清了。”

“你確定是我，不是別人？”莫伊揚也有點暈乎了，自己在倫敦并沒有熟人啊。

“百分百確定。今天當班的是跟我很要好的一個同事，平時我們都有提起你的。她今天還很奇怪為什么不是你本人親自去交的呢。”

“那對方有沒有說自己是誰？”

“那人只說了是你的朋友，什么都不肯透露。”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我先去看看一一，等一下馬上要趕回去上課了。”

“嗯，那好。你昨天沒來，許肯定也很想你了啊，快去吧。”

“拜！”

莫伊揚打了個招呼就去了許唯一的病房。一路上還在想著到底是誰幫他交的錢。十六歲就離開了的城市，記憶里并沒有什么真正稱得上朋友的人存在。他實在是想不到會有誰來做這種事，而且自己來倫敦，應該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吧？

一時之間他腦袋有點亂，所以干脆決定先不想了。先去看看一一吧，昨天實在是太忙了，沒有時間過來。只是一個晚上不見而已就那么想他。一一，你都不想我的么？怎么能忍心睡那么久都不醒來看我一眼。

莫伊揚看著安睡中的許唯一，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從額頭到眼睛，再到鼻梁再到嘴唇。感受著愛人臉的輪廓，最后俯身在他唇上留下一個吻，然后不舍地退出了病房。從醫院到學校要一個小時，他要是再不走的話，下午的課就要遲到了。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會不自覺在意起那個幫自己墊付住院費的人。于是整個下午，莫伊揚都顯得有點神情恍惚。

在回家的電車上，一個陌生人叫喚朋友的聲音終于讓他猛然醒悟。一對趕車的青年男女，眼看著車門就要關閉了，先上車的女孩兒沖著后面的男朋友大喊---快點，Robber。車門就要關上了。

他怎么就沒想到是他呢？離開得太久，都已經快要忘了這里才是他的家，自己還有一群所謂的家人。所以才會下意識地拒絕聯想到有可能是他吧。明明出國之前他就已經來找過自己，甚至連一一的存在都知道，根本就說明他早就把自己調查的清清楚楚了，又怎么會不知道自己要來倫敦呢？而且，如果真的是Robber的話，那示意他這么做的人……

像是覺得設想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他下意識搖了搖頭將這種想法從自己的腦袋里趕出去。不可能的！當時不是還想讓Robber來當說客，讓我放棄一一嗎？怎么又會突然出手幫忙？

整個回家的路程，他就在反反復復想這些可能性。覺得是，又覺得不是。但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至于會沖動到要跑回去找那個人問個清楚。

但是，有些東西該來的還是會來，有些人該要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在醫院門口遇見顯然是等候多時的Robber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