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洗水果洗了很久,等她回來的時候,病房里還是靜悄悄的,有種詭異的寧靜。
“怎么了這是?”顧惜朝著孫志虎的病床怒了努嘴。
“心情不好。”秦政小聲說道:“我們出去說話吧?”
“你先躺著吧,我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你不是還要回學校嗎?哪里有時間給我做吃的?”雖然嘴里在拒絕,但是秦政心里期待的不得了。剛剛才確定關系,就算顧惜給他根草,他也一定幸福地嚼吧嚼吧咽了。
“明天早上我給你送飯,今晚我回家住。”
“你一個人行嗎?”顧長安和魏湘琴都搬到海心去了,江城的家里只剩下顧惜一個人,秦政可不放心。
“不會做我還不會買嗎?”顧惜見他擔憂的模樣,撲哧就樂了,“你還真以為我會回家給你做啊?”
“你耍我。”秦政哀怨道。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顧惜拍了拍他的手,笑瞇瞇道。
“這就走了啊?”秦政可舍不得了,可是旁邊杵著一個明顯心氣不順的戰友,他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秀恩愛。
“乖啊,明天我再來。”
“喏……”秦政仰起臉,求親親。
有人在呢,顧惜瞪他。
“喏……”這下撅起嘴了,就因為有人才求親臉呢,如果沒人早就親上小嘴了。
顧惜回頭看看孫志虎,發現孫大營長背對著他們一動不動,貌似是睡著了。她紅著臉,親親在秦政臉上印了一下。
“你乖乖躺著,我走了。”
“好吧,明天早點來啊!”
“知道了。”顧惜嫣然一笑,帶著秦政的心魂兒悄聲步向門外,門剛剛合上,一直背對著他們躺在床上的孫志虎驟然躺平身體,啞聲道:“和好了?”
秦政正美著呢,見他突然轉身,臉上的笑容一僵,訕笑道:“你沒睡啊?”
“沒,睡不著。”孫志虎仰頭看著天花板,眼里閃過一絲陰郁,“還是你比我有福氣。”
“怎么?你今天沒談攏?”秦政坐正身體,同情地看著孫志虎,今天兩個人都溜出去找女朋友了,可是回來后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顧惜接納了他,邱婉卻疑似拒絕了孫志虎。
“女孩子都嬌氣,你得慢慢說。”或許是今天的事情順利到不可思議,秦政的嘴角都帶上了笑,“再說你和邱老師也交往了這么長時間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商量不了,她讓我退伍。”孫志虎煩躁地拽過報紙蓋住了臉。
“退伍?”秦政倏然瞠大眼睛,“你同意了?”
“沒有。”孫志虎悶悶地說道:“同意了我能這么煩?”
“這事真不能應。”秦政當然不是要擋著戰友的婚事,雖然他和孫志虎一直不對付,但是那只是事業上的競爭,他對孫志虎本人還是很看重的,孫志虎這人天生就是干軍隊的料,畢竟在軍隊里打拼這么些年了,縱然成績比秦政差上那么一點,但是也是團里的骨干,以后大有前程。
“她要結婚,但是沒房子沒票子,怎么結?”孫志虎老家在農村,家里供他上學不容易,現在妹妹也出來上大學了,為了給父母減輕負擔,妹妹的學費都是孫志虎在付,當兵的窮,孫志虎省吃儉用也沒落下幾個錢,是以邱婉提出結婚的要求后,他就開始犯愁了。
“團里不是給分宿舍嗎?”
“窮山溝溝里的房子她嫌不好,非要在市里買房。”
這下連秦政也犯難了,他小心地看了孫志虎一眼,斟酌道:“其實以人家邱老師的條件,要求男方出房子也不過分。”
城里人和農村人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都不一致,孫志虎家庭條件不好,他要替父母養妹妹沒有錯,可是在結婚這件事上,邱婉一個城里姑娘,又是大學老師,人家要求男方出套婚房也無可指摘。
畢竟邱婉個人條件不錯,身邊的小姐妹們出嫁哪個不是配房配車的?只要求孫志虎出套婚房,這要求真不算高了,誰叫人家邱婉是江師大的一朵花呢,嫁人嫁的太委屈了,還不夠人笑話呢!
可是現在讓孫志虎買房子,那不是天方夜譚嗎?江城可是臨江省的省會,房價并不便宜,再說孫志虎手頭幾乎沒積蓄,他怎么買房?部隊是給他們分宿舍,可是在那是在營部后邊,比縣城還不如,讓邱婉一個大學老師跑到山溝溝里住著,這可能嗎?
孫志虎幾乎愁白了頭發,訓練時心神恍惚,和秦政一起繩索脫手,從半山上滾了下來,秦政摔了胳膊,他摔了腿,難兄難弟一起住進了軍區醫院病房。只是秦政比他幸運,顧惜剛一回來就被他逮住了,一番吵鬧之后,兩個人的關系更進一步,而孫志虎無疑是倒霉的那個,好不容易拖著傷病的身體去見了邱婉一面,還被對方給刺了回來。
“要不,我先給你湊點兒?”秦政怕傷了孫志虎的自尊心,小心翼翼道。
“算了,借這么多債以后拿什么還?”孫志虎無奈道:“小蕓還要兩年才畢業呢,我這兩年的負擔也不輕。”
秦政無語了,他不是重生人士,并不知道以后軍人的待遇會翻番的漲,只是看老孫的女朋友為了房子要跟他分手,秦政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要是有合適的房子就好了。”他喃喃道。
孫志虎頭上蓋著報紙,遮擋住了滿臉的失落。
第二天一早,顧惜就帶著早飯來到了病房。
“孫營長也沒吃吧?我也幫你帶了。”見兩個人都靠在床頭上坐著,顧惜笑瞇瞇地招呼孫志虎一起吃。
“不用了,我出去吃。”
“你腿腳不方便,出去干什么?”顧惜將一份瘦肉粥放到孫志虎床前的小桌子上,又給他送上一袋小籠包,一盒清爽的咸菜,這才回頭對秦政說道:“洗手了沒?”
秦政搖頭。
“來,我幫你洗手。”說著,拉著秦政就進了衛生間。
秦政其實早就洗過了,一只手是挺不方便的,但是知道顧惜一早就要來,他總不能連臉都不洗吧?早晨起床后,秦政占著衛生間捯飭了半個小時,把孫志虎急的都去外面上廁所了。
衛生間很小,兩個人擠在里面,就像秦政把顧惜圈在懷里一樣。拉過秦政的大手放在水龍頭下,顧惜拿起香皂細細地給他搓了一遍,連手指縫都沒放過。黝黑的大手里包裹著細白的小手,秦政看得心都要化了。下巴貼著顧惜細柔的發絲,絲絲柔柔的幾乎纏繞進他的心里,秦政眼神一黯,忍不住低頭在顧惜的頭頂親了一下。
“干嘛?”顧惜疑惑地問道。
“有蚊子。”秦營長面不改色道。
“真的?”都入秋了,蚊子哪有那么囂張。
“我騙你干嗎?”
見秦政一副篤定的模樣,顧惜也不好再說什么,給秦政洗了手,拿過毛巾擦干,這才一起回到病床上吃飯。
病床上有移動的小桌,吃飯很方便,兩個人面對面坐了,顧惜又幫秦政把餐盒打開,一樣的包子咸菜瘦肉粥,并沒有因為秦政是自己的男朋友就比孫志虎的待遇更優厚。
“惜惜你吃了嗎?”秦政夾起一個包子喂到顧惜嘴邊,“啊……”
“我自己會吃。”顧惜不自在道。
“快張嘴!”
你收斂一點,邊上還有人呢!顧惜張嘴咬住包子,往孫志虎那邊使了個眼色。秦政嘿嘿一樂,看著顧惜鼓鼓囊囊的小臉,又給她喂了一筷子小咸菜。
兩個人親親熱熱的吃著飯,孫志虎有意避開,但是剛接了人家的早餐就避出去,好像也有點不禮貌。他端著餐盒轉過身,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電視新聞上。
秦政正和顧惜喁喁細語,病房門又被人敲開了,幾個人齊齊轉頭,看到了走進來的漂亮女教師,邱婉。
“邱老師來了?”顧惜看了她兩眼才反應過來,沒有讓傷號招呼人的道理,她急忙停下筷子,笑著對邱婉說道:“您請坐啊!”
邱婉手里提著保溫壺,看到孫志虎已經吃上了,不由得面色有些不快。
顧惜慣會察言觀色,見她眉間帶了豫色,急忙解釋道:“聽到孫營長和秦政住院了,我就給他們帶了早餐來,要是早知道邱老師來看孫營長,我就不多此一舉啦!”說著,把孫志虎吃過的早餐挪到自家桌子上,笑道:“還是自家的東西吃著舒心,孫營長這份給秦政吃,他還沒吃飽呢!”
顧惜將姿態放得這么低,可全是看著孫志虎的面子上,孫志虎對著顧惜歉意地笑笑,輕聲對邱婉說道:“你來了?”
邱婉點了點頭,將保溫壺放到了小桌上。
秦政知道兩個人有話要說,拉了拉顧惜的手,避了出去。
兩個人已經吃了七八分飽,也不在乎那點殘羹剩飯,聽到秦政說起了孫志虎和邱婉之間的問題,顧惜嘆了口氣,道:“看來誰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你才多大,就這么老氣橫秋的。”秦政笑嘻嘻地拉著顧惜坐在身邊,沒受傷的那只手霸道地摟著她的腰,“孫志虎是個人才,放棄他是邱婉的損失。”
“可是眼下的情況就是孫志虎娶不起老婆啊!”顧惜為難道:“其實邱老師也挺好的,當初聯誼時,數邱老師條件好,不也跟孫營長好上了嗎?現在只是一時的難題,就看孫營長能不能挺過去了。”
“房子啊房子。”秦政仰頭嘆道:“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我昨天試探著說要借他,結果被他拒絕了。”
“我覺得軍人的待遇以后會漲的,孫營長現在借了以后也還得上,再說部隊領導難道能眼睜睜看著這個難題不解決?”
“以后是以后,現在是現在。”秦政無奈道:“遠水解不了近渴!”
“提到房子我倒想起來了,”顧惜說道:“富華破產時在雙官橋還有房產沒出手,有的是給領導留的,還有的是因為房間朝向比較差沒賣出去的,這批房子比市價便宜二成左右,就算朝向差些,但是地段好啊!雙官橋的升值空間毋庸置疑,孫志虎買下來絕對不吃虧!”
“這樣的房子早就被人搶完了吧?”秦政又不是不清楚這里面的道道,“給領導留的那些別想了,朝向差些的小戶型還有沒有?”
“我給付建打個電話,這家伙可愛鉆營了,沒準還趁機發了一筆呢!”顧惜拿起手機撥號,沒注意到秦政驟然緊繃起來的神經。
付建就愛發些投機的小財,一聽顧惜說到雙官橋的房子,馬上就表示自己手里還捂著兩套沒出手,都是兩室一廳的戶型,朝向不錯,如果是顧惜要的話,可以再便宜一些。
聽了這個消息,顧惜登時就笑了,直說了這房子的去處,也請他多照顧一下人民子弟兵同志,更約好了等付建從京城回來請他吃飯。
兩個人說的樂呵,完全沒注意到從遠處走近的人影,直到秦政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她才后知后覺的看到,端著一張面無表情地臉站在他們面前的——
竟是鄭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