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進入了漫長而又枯燥的休期養。
目前來說,她的首要任務就是要保養好身體,并防止腹瀉,發熱等。
負責照她的保姆趙阿姨,是個話特別少,干活卻特別勤快的人。
她幾乎每天都要將將別墅里里外外一天兩次的全方位無死角的來兩次大掃除。
除此之外,她還每隔兩天就洗換一次家里的窗簾和所有的布藝品,要不然就在小花園里伺弄那些花草……
同時,趙阿姨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與沈慈保持著距離;每次沈慈找她的時候,她都要事先穿好消過毒的圍裙和過濾口罩,唯恐自己會害得沈慈受感染什么的。
沈慈總覺得趙阿姨有些小題大做了。
但趙阿姨卻很認真地告訴她,這是周皓川跟她簽訂勞務合同的必要條件,如果她沒按照合同上寫的條條款款去做,那么周皓川會辭掉她的……
聽了趙阿姨的話,沈慈簡直無話可話,卻又覺得心里暖暖的——他一直都把自己的事兒放在心上,而且絲毫不敢馬虎!
白血病人在接受骨髓移植手術以后,需要長時間的靜養,這讓沈慈感到十分寂寞。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現在回到了家里,已經比住在醫院里強太多啦!
于是,當短暫適應期過去之后,她就開始想方設法地改善起自己的生活來。
首當其要的,自然就是自己一天三餐吃點兒什么。
反正現在的時間也多,她每天上午會花半個小時上網搜一搜營養食譜,補氣生血的菜式固然是首要之選,但同時她也會找些溫補養胃的營養食譜擬好第二天的菜單。
然后她就看一會兒電視,當趙阿姨上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她就把第二天的菜單交給趙阿姨,然后去樓下健身房的走路機上慢慢地走上半小時。
跟著,趙阿姨做好午飯以后,沈慈就自個兒吃飯,吃完飯在房間里稍微走動一下,這個時候周茵通常會打個電話過來給她,說說工作上的事情,或者聊聊晚上看的電視劇什么的。
接下來沈慈就會睡個美*美的午覺。
當她睡醒的時候,常常已經快到吃晚飯時間了,這時她再開電腦上上論壇看看帖子和新聞什么的;吃過晚飯就開始看新聞追電視劇,直到周皓川回家……
日子就這么平淡如水的過著。
這天中午,沈慈剛剛才吃完午飯,家里的座機電話就響了起來。
一般在這個時候,只有周茵會打電話過來給她。
于是沈慈趕緊戴上過濾口罩,走過去接通了電話,“周茵姐,你今天這么早就吃完午飯了啊……對了,我剛才吃了蘿卜絲湯燜雞蛋餃,你送過來的雞蛋是在哪兒買的呀,真香!還有,你昨天晚上看電視了嘛,就是……”
上回周皓川把沈慈的那些小玩意兒送了過去,可把周茵喜歡壞了,隔了幾天就送了一小筐土雞蛋到別墅那里交給了趙阿姨;但是為了不打擾沈慈養病,周茵一直都沒直接找過沈慈,卻雷打不動的每天中午都要給她個電話……
沈慈拿著電話噼哩叭啦的講了一大通,卻發現話筒里安安靜靜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這是怎么回事兒?
沈慈對著電話又“喂喂”了好幾聲,可對方那邊仍然是靜悄悄。
……可能是電話出了什么故障吧!
沈慈嘟嚷了幾句,掛掉了電話。
——溫俊終于聽到了他夢寐以求的聲音。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悅耳,語氣自然又帶著點兒興奮,為了一點點電視劇里的搞笑情節,也能高興成那樣……
她講了大約兩分鐘以后,突然發現無人應答,便嘟嚷著掛掉了電話。
也不知為什么,溫俊的腦子里突然就浮起了她撅著嘴有點兒不高興的模樣……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模樣兒,她的聲音,一直浮在他的腦子里和眼睛里。
但很快,一陣劇烈的扯撕疼痛感自心房處向全身擴散。
……那么溫柔賢惠的阿慈,那么樂觀積極的阿慈,他竟然放手了!!!
溫俊把手機放在自己的胸膛那兒,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良久,他才忍著心悸的感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個分機打給會計大姐道,“……麻煩你下午轉二十萬塊錢到阿慈的帳戶里。”
會計大姐應了一聲。
掛掉電話以后,溫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又重新打了個電話給會計大姐,“……對了,再轉二十萬給白慧琪,記住,這是我最后一次轉錢給她。以后不管她用任何理由任何名義來找你,只要沒有我的親口許可,她就不能從公司里支走一毛錢,知道嗎?”
這一回,會計大姐很響亮地應了一聲“是”,心道你早該這樣了。
安排好這一切之后,溫俊窩在大班椅里發起了呆……
晚上六點,周皓川匆匆趕回了別墅。
“阿慈呢?”他進門就問趙阿姨。
趙阿姨笑道,“在樓上看電視……剛剛才吃完飯呢!”
“她今天胃口好嗎?心情怎么樣?”他一邊換拖鞋一邊繼續問。
趙阿姨笑道,“胃口挺好的,就是早上你剛出門的時候,阿慈念叨了好幾句,說想吃辣蘿卜條送稀飯……可我想著她的身體,恐怕也不適合吃剌激性的東西——得防止口腔潰瘍呢!所以我沒給她,不過中午的時候呢,我就做了個蘿卜絲蛋餃湯給她……”
周皓川笑了起來,“趙阿姨,謝謝你!”
“不謝不謝!”趙阿姨也笑了起來,“你們倆這么和氣,我能找到你們這樣的雇主是我的福氣,你說你還幫我愛人和小叔子解決了工作……該我們謝謝你們才對!”
“周皓川?你回來了?”沈慈聽到了他在樓下說話的聲音,就從房間里伸了個頭出來往下看,好奇地問道。
“回來了。”他笑著答道,“……我先換衣服洗手。”
沈慈站在房間門口走廊前的鐵花欄桿那兒,探著頭對樓下的趙阿姨說道,“趙阿姨,那個蜜棗猴頭菇燉瘦肉湯,麻煩你幫他熱一下……”
“哎!好咧!”趙阿姨大聲應道。
周皓川抬起頭,看著她笑。
沈慈就莫明其妙的紅了臉。
她扭過頭去,留了個后腦勺給他,匆匆跑回房間去看新聞節目了。
等周皓川換好衣服洗過手的時候,趙阿姨已經把留給他的飯菜端了上來。
因為沈慈的病情,所以周皓川和趙阿姨都就著她,平時的菜式偏向于清淡軟糯又營養易消化,所以今天的菜是:肉泥豆腐,金瓜蒸排骨和雞湯浸西蘭花,另外還有一盅蜜棗猴頭菇燉瘦肉的湯品。
趙阿姨是個地地道道的鄉下人,為人誠實勤勞;但見的世面也不多,但很顯然,這些菜式她應該是想不出來的。
所以說……
周皓川抬起頭朝沈慈房間的方向望了一眼。
猴頭菇?即使他對中醫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這是養胃健脾的一味中藥材。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到了現在,她還一直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他的胃不好……
趙阿姨做起家務來干凈利落,但做飯的手藝卻不敢恭維,也是沈慈用分機遙控指揮著趙阿姨,過了整整一星期,趙阿姨做出來的飯菜才合了沈周兩人的口味。
周皓川大口大口地吃著飯菜。
豆腐十分滑嫩,豆香味濃重;南瓜又軟又甜,還浸著排骨的鮮味兒;西蘭花被刻意煮得很軟熟;猴頭菇的味道其實有點怪怪的,但因為加了蜜棗調味兒,顯得甜滋滋的,味道很不錯。
周皓川三口兩扒完了飯,所有的菜品全部一掃而空,然后又一口氣喝完了湯。
趙阿姨收了碗筷,去廚房洗碗去了。
周皓川又仔細地洗了手,然后上樓去了沈慈的房間。
她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頭發被隨意盤在腦后,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拿著遙控器正在換臺。
“你……你怎么吃這么快啊?”沈慈用懷疑的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連咬都沒咬,直接就把飯菜倒進喉嚨里了?”
周皓川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她剛一說完,就已經知道自己講得不太妥當了。
沈慈被他笑得面紅耳赤。
她恨恨地轉過頭,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屏幕。
他也沒敢離她太近,就坐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陪著她看新聞節目。
新聞一播完,他就站起身來,問她道,“出去走走?”
沈慈欣然應允。
老實講,現在在家里休養,其實跟坐牢沒什么區別。
她每天盼著念著的,就是中午能跟周茵講一通電話;再者就是晚上由周皓川陪著,一起出去散散步了。
戴上過濾口罩,穿上小披肩的外套,沈慈再隨便攏了一下頭發,然后就跟在他身邊一起出了門。
他們也不走遠,一般也就圍著自家的別墅和小花園,走上兩三圈就回家。
時值初夏,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但因為沈慈身體弱,所以還要在短袖t袖之外再罩一件外套;周皓川則一直站在她的外側,并時時領先她半步遠,小心地利用自己的身高替她擋開徐徐清風。
沈慈一邊走,一邊微微側著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她能感覺到,最近他的工作很忙很忙。
但是,趙阿姨自己也有一個家,每天八點,她都要下班回去照管她的家……
有好幾次,為了不讓趙阿姨久等,周皓川甚至是從外頭狂奔著回到別墅里的。
于是沈慈就忍不住問他,他現在負責的那個工程到底在哪兒。
“……在南林鎮,”他說道,“在南林鎮和吉祥鎮交界的地方,有點兒偏僻。”
南林鎮與吉祥鎮都是小地方,很偏僻。
那個地兒距離沈慈的別墅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但問題是根本就沒有直達的公交車,打出租車的話,去的話是沒什么問題,但從那兒回來就比較麻煩了。
沈慈想了又想,最終跟他說道,“那你還不如考慮一下,買部車吧!我這別墅當時買的時候,還在電梯房那邊附贈了一個車位呢!”
周皓川其實早有此意,只是之前替沈慈交了手術保證金以后,手頭原本有些的寬裕的,卻一下子又變得緊巴巴的……
他點了點頭,說道,“那你有空的時候先幫著看看,等我忙完了這段時間再說。”
這對沈慈來說,多件事情做反而更容易打發時間了,于是就興沖沖地答應了。
跟著,她又開始興致勃勃地跟周皓川講起了國際新聞和財經新聞;他則不時地點評一下她說的那些新聞……
兩個人慢慢地,并排走著;昏黃的路燈透過林蔭道兩旁的樹木,燈光斑斑駁駁地照在兩人身上,偶爾有鳥兒悅耳的啼叫聲,還有知了的蟬鳴聲,一切都顯得靜謚而且安詳從容。
突然,周皓川感覺到了一股異常的視線鎖定!
他瞇著眼睛朝遠處看去……
一個男人正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棵大樹下的陰暗處,朝沈慈所在的方向張望著。
周皓川很快就認出來,那個正是溫俊!
而此刻,沈慈正在他身畔興奮地嘰嘰喳喳地說著自己今天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新聞……
周皓川有些惱怒,卻不動聲色地上前走了半步。
他那高大的身形立刻就將嬌小纖細的沈慈完全擋住了。
接著,他陪著她,繼續慢慢地圍著別墅走了大半圈——他始終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影遮掩在自己的的身后。
直到沈慈微微有些氣喘,周皓川才帶著她回了別墅。
溫俊站在別墅旁不遠的大樹下,失神地看著那個日思夜想著的身影。
……她,她雖然還是很瘦,而且還戴著個過濾口罩,根本就看不清她的樣子。
但看上去,她的精神挺好的,一直伴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還時不時地伴隨著愉悅開朗又清脆好聽的笑聲。
溫俊捂著心口靠在大樹的樹干上。
……那個男人?周皓川?
如果當初不是他的自以為是,不是他的愚蠢,又怎么會向阿慈提出離婚?
在自己初初提出離婚時,阿慈是震驚的,不敢置信的……她曾經努力地向自己解釋過,還希望能夠挽回他們的婚姻和感情;也曾經盡過最大的誠意向白慧琪釋放出她的善意,可自己當時卻說出了那樣的混帳話!而且還那樣的傷害了她!
溫俊突然猛地轉過身來,狠狠地一拳就打在了樹干上……
跟著,他卻突然抱著樹干嗚咽了起來。
他已經錯過了,錯過了……